何婉仪就坐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正笑意盈盈逗着厉念说话。厉念显得有些羞涩和好奇，小脸蛋红扑扑的。
    因为开门的声响，何婉仪和她同时转头去看。看到厉湛清，厉念一下瞪大眼，几乎想也不想就跳起来冲着门口扑过去。
    “爸爸！”
    厉湛清只觉得一个小黑影冲着自己冲过来，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接。好在他的反应能力是杠杠的，长期健身的身体也是棒棒的，这才稳稳地接住了这一只小炮弹。
    厉念窝在自家爸爸熟悉的怀抱里，小脑袋在他肩膀蹭了蹭的。
    只是这个时候，小屁股被打了一巴掌。
    “爸爸？”厉念何曾被打过小屁股，这一次受到了委屈，见到爸爸还没来得及哭诉博取同情呢，竟然就被打了小屁股？虽然不疼吧，但是小人儿的自尊心那是受到了血淋淋的会心一击啊！
    她当下就扁了小嘴巴，好似一个不当，下一秒就能水淹长城。
    厉湛清微微抿着薄唇：“你手受伤了，怎么还这样不知道轻重？”
    看着厉念那条纤细的手臂被包扎成了粗粗一根火腿肠，他一向冷厉的黑沉眸子里全是根本掩饰不住的心疼。那一刀子扎下去可是划了一道不小的伤口，厉念还这么小而且还是女孩子，他不能让她留下疤痕。
    因而对于厉念这么不注意的行为，他还是挺恼火的。但是恼火的表现也仅仅如此了，比羽毛拂过重不了多少的拍在屁股上的一巴掌。
    原本委屈的正在酝酿水汽的厉念，听到自家爸爸这句话，再看到爸爸眼底的心疼，她之前酝酿的哭倒长城的气势一下子就消失无踪。抱住自家爸爸的脖子，小人儿可天使了：“爸爸，我不疼，一点都不疼，念念很听话。”
    一听这话，厉湛清的心彻底成了一团软糊糊。这个时候，他终于体会到了一把命都可以给了对方对方的感觉。
    把厉念放到床上，逼迫对方把手臂乖乖摆在床上不准动，厉湛清才看向何婉仪。何婉仪刚刚看着他们父女俩的互动，眼底一片柔软。
    只是现在和厉湛清对视，她面上涌上羞愧，竟是不敢和对方视线接触，狼狈地转开了眼低下头，盯着自己面前的地板看。
    之前他们做了那样的事情，哪里还有脸面认下来厉念呢？
    她之所以在这里，只是因为担心害怕罢了。不亲眼盯着厉念，她总担心对方下一秒就不见了。
    “那个，你，我，哦，是程兰，程兰先回去了，不，不用担心。”磕磕绊绊地说这话，何婉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厉湛清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这一次要不是程兰，这事儿就大发了。他们欠了程兰一个天大的人情。
    “那，那我先，先走了。”何婉仪心底一阵酸涩，虽然舍不得孩子，但是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脸面继续在这里呆着。
    特别是想到关明欣，她根本就没那个脸去和关明欣见面了。
    想到这里，她低着头，好似一下子被重山压垮了双肩，一步一步往病房门口走。
    “爸爸？”厉念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自家的爸爸。
    她并不知道这个奶奶是谁，只是知道醒来之后就见到了对方。但是对方对自己很好，给自己买了很多好吃的，也一直在逗着自己玩。
    那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爸爸妈妈一样，满满的都是宠爱。她还小很多事情不懂，但是却能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宠爱，这奶奶对自己的就是掏心掏肺的宠爱。
    厉湛清伸出手，摸了摸厉念的脑袋，没说话。能够做出决定的，是关明欣和厉念，他没资格。
    “母亲？”病房门口忽然传来关明欣的声音，带着些疑问的味道。
    关明欣好不容易被医生压着做完了检查，虽然已经从王启他们那里知道厉念没事了，但是还是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这才刚要进门口呢，就看到双眼红透强忍着眼泪的何婉仪正要出去。
    她疑惑，所以下意识叫了人。
    这一声“母亲”，直接就让何婉仪强忍了半天的劲儿直接一下子就崩了。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她忙抬手去擦掉：“啊，不好意思，丢人现眼了。我，我现在就走。”
    “等一下。”看到人抬脚就要跑，关明欣下意识拉住了人：“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何婉仪看着她关切的眼神，这下子泪崩得更厉害了，嘴唇都打起了哆嗦：“你，你不要这样叫我，我没有资格。我没资格做你的婆婆，也没资格做念念的奶奶，我，我……”
    她实在是说不出去了，这一下子破功哭出来，是怎么都没办法一下子收得回来了。
    关明欣的大脑卡壳了一会儿，恍然醒悟过来。她也不顾以下犯上，直接把人强硬地拽了进来，双手压着对方的肩膀把人压在之前的椅子上坐下。
    何婉仪完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完全按照她的动作坐着，眼泪哗啦啦地掉，还傻乎乎地睁着眼睛张着嘴，那模样完全和平时端庄稳重的样子天壤之别。
    “念念。”关明欣看向厉念，微微一笑：“叫人，这是你奶奶。”
    厉念眨巴着眼睛：“奶奶？”
    关明欣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眼神柔和：“嗯，是奶奶。她是念念爸爸的妈妈，妈妈的婆婆，念念的亲奶奶。”
    何婉仪一下子就愣住了。
    眼泪都忘记了要掉，傻眼地瞪大眼。
    厉念回过神来这“奶奶”是什么意思，脆生生叫人：“奶奶！”
    何婉仪：“……”
    关明欣看到她那样子，实在是不忍心，提醒：“母亲，孩子叫你呢。”
    何婉仪此刻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她“啊”地叫了一声，手脚都不知道要摆放在哪里了，僵硬得不行。
    “哦，哦，好……”她嘴巴张合着，但是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厉湛清和关明欣何曾见过何婉仪有这幅模样，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在心底泛出一片酸酸的软来。五年的时光，在他们身上还不明显，在逐渐老去的何婉仪身上，却已经留下了难以忽视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