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一辈的……恩怨……”程振海轻轻的闭上了双眼，良久都没有说话。
    程佳恩的心里咯噔一声，就在她以为他就这样离去，一颗心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那虚弱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他是……为了……报复我……才……才会……接近……你的！”程振海的脸色越来越白，此刻已接近于蜡黄，可他还是努着力，把想说的话说完，“不要……相信他……”
    程佳恩的眉头紧紧的皱了一下，却完全不相信他的话。
    但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完全没有辩解的必要，毕竟他的状况看起来很差，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要离开的样子。
    她不忍心，也不想再去打击他。
    “还有其它事吗？”程佳恩忍着眼眶里的泪水，表面冰冷的看着他。
    程振海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天花板那刺目的灯光，良久才继续开口，此时的他，已虚弱到了极致。
    “凝凝……有错，却也……是你……姐姐……不管她……做了……什么……看在……爸爸的份上……原谅她。”
    程佳恩抹了一把眼泪，虽然不会接受，却也没有拒绝。
    因为她知道，此刻已没那个必要了。
    虽然她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但……她不想让他走的不安。
    “还有吗？”她冷着脸，眼泪却无声的滚落而下。
    “还有……”程振海的声音更加虚弱了，“晓婷……”
    程佳恩摇着头，到了最后，他心里还是那两个女人！
    哪怕她们将他的生死全都置之度外，自私的只为自己，他却依然对她们牵肠挂肚。
    相比之下，他对自己却是那样的残忍！
    “我……对不……起她……”程振海已处于弥留之际，他的话也有些缥缈了起来，话也越来越糊涂了，“苑晴……你……受……委屈了……”
    听到妈妈的名字，程佳恩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却还是忍着，没有哭出声音。
    “佳恩……”程振海喊着她的名字。
    程佳恩终是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目光透过泪光看着他，眉头紧皱了一下，喊了声，“爸，我在这儿……”
    “下辈子……”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瞳孔慢慢的扩散变大，“不要……再……做……我的……女儿……”
    说完，眼睛缓缓的闭了上去，再也没有睁开。
    而那些监控他身体状况的仪器，也在这个时候发出同样声音，之后便全都停了下来。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程佳恩看着那个突然安静下来的男人，突然间失去控制般，大哭出声，“爸！！”
    这时，身后伸出来一双温暖的双臂，轻轻的将她拥在了怀里。
    顷刻间，程佳恩的身体像被抽离了魂魄般，瘫软的滑落而下，落入到了男人的怀抱里，并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恶梦总是那么漫长。
    程佳恩整整昏迷了一天，她像在逃避什么一般，一直睡一直睡，怎么叫也不醒。
    直到第二天晚上，她才在无数个恶梦的侵袭下，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病房里，灯光幽暗。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窗帘紧闭，却有哗哗的雨声传了过来，好像在下雨。
    这时，耳边传来男人有些疲惫却依然温柔的声音，“感觉好些了吗？”
    程佳恩转过头来，男人英俊的脸上布满了憔悴，原本干净的下巴上，挂着一层胡渣。
    她的心酸酸的疼了一下，然后扶着床边坐了起来。
    顾少霆拿起靠垫放到她的腰后，让她靠在上面，“来，喝口水……”
    程佳恩听话的喝了一口，目光犹豫的看了看门外，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一般，神色复杂至极。
    “你爸的葬礼，安排在明天上午！”顾少霆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直接说了出来，“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程佳恩的眼眶红了一下，转头看向了窗外。
    “下雨了吗？”
    “嗯！你睡着之后开始下的，一直到现在。”顾少霆温柔的看着她，“想看雨吗？”
    程佳恩点了点头，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而下。
    男人心疼的为她抹去脸上残余的泪水，然后起身将窗户打开。
    寂静的病房里，瞬间被雨声冲刺，憋闷的空气像瞬间被释放一般，程佳恩压抑的心情渐渐的缓和了些许。
    “我妈走的时候，也下了很久的雨。”她声音哽咽的回忆着往事，“那时候，我以为我会跟爸爸相依为命，可是后来……”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
    顾少霆轻轻的将她拥在怀里，心疼至极，“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好不好？”
    一句话，瞬间击中程佳恩心里最软的那个地方，眼眶唰的一下红了起来，整个人紧紧的帖在他的肩头，任由那不争气的泪水，汹涌而出。
    感觉到肩上一热，顾少霆抱的更紧了。
    他很少安抚女孩儿，就算是跟程佳恩也是毒舌的情况下比较多。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除了紧紧的抱着她，还应该做些什么。
    “之后，我们还会有儿子，有女儿，甚至是孙子孙女儿，到时候，我会和他们一起守护你，保护你！”他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好不好？”
    程佳恩哭的更凶了。
    顾少霆紧紧的拥着她，转头看向窗外，“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些……”
    只要她不憋在心里，只要她不伤害自己，做什么他都会陪着她，哪怕是把这个世界给毁灭，哪怕是杀掉所有人！—
    程振海的葬礼并没有多少人参加，即使他曾贵为程氏集团总裁。
    所以，仪式很简单。
    只是，从前天便一直下着的雨，直到现在都没有停。
    墓地里，程佳恩一身黑衣站在墓地，望着墓碑上那张熟悉的面孔，心像没了知觉般，竟不再疼，也不再闷了。
    她不恨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不恨。
    她只是有些失望而已。
    或许不是一些，而是很多！
    但那些失望，随着他的离开，随着他差点儿亲手将自己杀死而砰然消失。
    此刻望着那个让她牵肠挂肚，担心之至的男人，她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