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轻轻软软上场的鼻音,郁曦微微偏过头来,清艳的桃花眼里，是始终如一的清澈明亮。
    视线落到金雅手里的烟盒，郁曦伸手，抽出了一根烟,放到唇边咬住。
    零星的火粉跳跃，烟就被点着了，浅白的烟雾袅袅，一缕一缕,四溢飘散。
    郁曦狠狠地吸了一口，辛烈的烟气灌进喉咙里，瞬间，她就被呛得咳嗽不停。
    连忙把烟拿开，郁曦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金雅伸手往郁曦的脑袋上一摁，揉了揉她泼墨似的头发，转而拿走了郁曦手里的烟。
    把郁曦才抽了一口的烟叼进嘴里，金雅倚在车门边，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
    半晌。
    郁曦紧紧地抱着膝盖，抬起头，视线往右下斜瞥，轻声抱怨，“烟太呛了。”
    “嗯。”
    金雅肯定地应了一声。
    低下头，金雅看她一眼，视线拂过郁曦眼角的红痕，往里伸手捞过她搭在驾驶座座椅后背上的外套，扔在了郁曦的脑袋上，遮住了那一抹勾人迷醉的浓艳。
    “商场那边怎么样了？”
    眼前倏地一暗，郁曦扒拉开金雅的外套，抱着，慢吞吞地理了理被她弄乱的头发。
    “正在善后，已经遇害的受害者，被葬在了附近的花园……等搜索调查完，商场会在最后被彻底的‘消杀’一遍……”
    金雅不紧不慢地开口，说着对天启的处理。
    她视线望向远处，缓缓吐出一缕薄烟，倏地笑了，哎，郁曦真厉害，已经不需要她再作多余的安慰了啊。
    “金队，商场三楼的那名叫洛青瓷的游荡者的尸体不见了。”
    微型耳麦里响起兵哥的报告，金雅皱起眉，转而向郁曦问道：“郁曦，洛青瓷的尸体不见了，能聊聊洛青瓷的事吗？”
    郁曦一怔，不期的喜悦刚在心底升起，就又被她压制下去了。
    “……嗯，但我知道的也不比你们多。”
    郁曦知道金雅他们都听到了她和洛青瓷之间的对话，也不意外金雅有此一问，“我上一次见到他、她，还是六年之前的事，这期间，我只听说她出国了。”
    曾经一起玩耍过的小哥哥，变成了小姐妹，三观地震的郁曦一想起来，就觉得得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天知道洛青瓷这些年里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抬手捏了捏眉心，除了尊重洛青瓷的选择，郁曦也没有其他能说的了。
    “以前，洛青瓷的性格，唔，类似善解人意的体贴版本的温乐仪。”郁曦垂下眸，眼睫轻轻颤了颤，语气微丧，“但在刚才，我觉得，洛青瓷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陌生人了。”
    如果能拉回过去的洛青瓷，郁曦想告诉他，她其实早就不再迁怒无辜的他了。
    “……？”
    金雅抬头望天，很努力，很用心地在脑海里勾画善解人意的体贴版本的温乐仪……好吧，恕她想象不出来。
    金雅爽快地放弃了，又问，“那，有关洛青瓷的异能，你有察觉到什么吗？”
    “没有。”郁曦微微蹙眉，有些可惜地说道：“如果我们刚刚交手了就好了，至少能分析出洛青瓷的异能情报。”
    “我知道了，你别多想，你们没有交手不是坏事。”
    金雅点点头，让郁曦继续休息，便去忙着处理天启的善后事宜了。
    取下信号频道已经关掉了的微型耳麦，郁曦把黑鹰装进了弓箱，下车去了后座，往后座上曲膝一躺，她搭着金雅的外套，闭目养神了起来。
    思绪游离间，睡意渐渐上涌，郁曦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傍晚，余晖未散。
    郁曦睁开眼，倦懒地坐了起来，她呆呆愣愣地看着倚在车前的颀长优雅的背影，恍惚了一瞬，“楼西宸。”
    她的声音很轻，却依旧透过半开的车窗，被车外的人听到了。
    “郁曦。”
    闻声，楼以辞偏过头，他的短发被晚风撩起，俊美的侧脸落在柔软的余晖里，映出了最温柔的模样。
    也惊艳了郁曦的眼眸。
    “你怎么，会在这儿呀？”
    满心惊喜的郁曦注视着楼西宸向她走来，莫名有些紧张和不自在，她抱着搭在身上的外套坐好，视线缠着他，在心里想，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吧。
    “因为你们的金队申请了联合行动，我临时加入的小队正好路过新津市，就一起过来了。”
    楼西宸也坐上车，语气自然地说道：“我也想念你了。”
    他看着她，弯起的眉目间，是明澈又赤诚的温柔。
    郁曦忽然觉得穿过车里的晚风有些燥，连呼吸间都是温热的空气。楼西宸最后的那句话被他说的有些软黏，她没能听清楚，他是在说……想见你，还是想念你。
    郁曦有贼心想学兵姐们耍流氓，调戏着问回一句，偏偏又欠了些贼胆，只能故作镇静地问道：“你说的，临时加入的小队，是你在结束新兵训练后，还没想好加入哪个异能小队吗？”
    等、等她作好准备，等她准备好了，她就肯定能支棱起来！
    “不，我已经想好了，要加入你的小队。”
    楼西宸轻笑一声，唔，这熟悉的抓重点较真的提问，很郁曦。
    “噢，行，可以。”
    郁曦端端正正地坐着，眼底盛满笑意，她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怀里的外套，诶嘿，她的漂亮小伙伴很有良心嘛！决定了，她要成立自己的小队，楼西宸就是她唯一的副队长！
    什么？
    想啃吊在眼前的胡萝卜的驴会被累死？
    不存在的！
    她，郁曦，可是被兵哥兵姐们称为远攻爹的女人！
    仿佛看见了郁曦快要翘上天的尾巴，楼西宸克制着笑意，口吻正经地问，“你最近怎么样？”
    郁曦清亮的眼神黯淡下来，清雅悦耳的声音微哑，小声嘟哝着，“楼西宸，我杀人了。”
    她的声音里藏着一点点教人心软得一塌糊涂的委屈感。
    “我知道。”
    楼西宸无法体会郁曦的心情，杀人而已，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但，他知道现在该说什么，“郁曦，你在做正确的事。”
    “嗯。”
    郁曦眼眸微动，一下一下地看着他，又在楼西宸视线撞过来的时候，扭头看向窗外。
    就，想被再哄一句。
    就一句。
    “郁曦。”楼西宸倏地喊她。
    “唔？”
    循声又转回头，郁曦的嘴里被塞了一颗糖。
    橙子味儿的。
    郁曦慌忙抬手捂住嘴，牙齿轻轻地咬着唇，试图驱散唇上残存着的，楼西宸温凉的手指掠过的触感。
    “这是给最好的郁曦的奖励。”
    楼西宸笑着，温柔细致，又纯然无辜，就好像，没有看到郁曦泛红的耳朵一样。
    “……”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郁曦飞快地收回目光，蓦地，她左右飘游的视线顿在了驾驶座座椅的后背上。
    上面搭着金雅的外套。
    ……？
    金雅的外套？
    那她拿着的——郁曦低下头，沉默地盯着她手里的男装外套。
    “是我的。”
    楼西宸非常温柔、体贴、细心地解释一句。“……我去看看金雅。”
    郁曦面无表情地把还沾着她体温的外套叠好，递回给楼西宸的下一瞬，就拽过弓箱，一阵风似的卷下了车，冲向了商场。
    “噗嗤——”
    楼西宸倏地笑开，粲然的笑容无良极了。
    *
    “郁曦，你在干嘛呢？”
    金雅刚从商场里走出来，她纳闷地看着在踢石子的郁曦，“休息好了？”
    “金雅。”
    郁曦顿时垂首，又抬头看她一眼——我被老实人欺负了，好扎心。
    “……？”
    金雅满头问号，走上前，干脆地问，“怎么了？”
    郁曦抬手，按住在她心上撒野的小鹿，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我朋友来了。”
    “嗯？你朋友？不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楼西宸吗？”金雅挑了挑眉，很平常的口吻，“他是跟着绯蝎小队过来的，你没见到绯蝎小队的其他人吗？”
    “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郁曦瞪圆了眼睛。
    “我我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金雅好笑地看着完全没把她后半截话听进去的郁曦，学着她说话，“我我我有眼睛，当然是看出来的。”
    “……”
    郁曦有点儿炸毛，她转过身，不想理睬金雅了。
    “哎，跟我说说吧，”金雅强忍着笑，伸出手指，戳了戳郁曦，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你跟楼西宸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我能帮你助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