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非婚生依赖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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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是我爸。你在楼上等我一会儿,不要下楼,我很快回来。”
    元熙撩开窗帘往下看,果然见聂松从车上下来。
    聂尧臣为什么跟爷爷的关系出现裂痕她不知道,秦飞白还在查,但跟父亲聂松关系不好在公司内部却不是什么秘密。
    表面看,相比聂尧臣这个带着天生缺陷来到世上的孩子,聂松更喜欢手段、脾性都更像自己的大儿子聂舜钧,不满老爷子因为一桩婚事就把人驱逐出去的做法,一直想找机会把他找回公司来。
    至于找回来是真的放手让他做接班人,还是做个任由他摆布的傀儡,就不好说了。
    聂松控制欲很强,偏偏大儿子像他,两人互不相让,在董事会上都能当面大吵,因此赏识归赏识,聂舜钧跟这个老爸关系也不怎么样。
    聂松又不放心把公司交给小儿子这样的“怪胎”。尽管这几年公司业绩不错,聂尧臣着重从技术研发来引领公司走向,而且凭借自身对数字的绝对敏感,总能从行业数据和企业年报里嗅出一般人察觉不到的契机,每次都能走出好棋。
    不放心就是不放心,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健全的人也可能偏执己见。
    父子三人陷入一种很奇怪又很微妙的境地。
    但实际上,了解聂家内部情况的人就知道,聂松对两个儿子的厚此薄彼其实跟他们的妈妈有关。
    他原配太太生下聂舜钧没几年就因交通意外去世,少年夫妻,又有一起打拼事业的情谊,感情正浓,这样戛然而止,冲击是很大的,留下的也恰是最美好的回忆。
    后来续娶芮琼芝,一开始夫妻感情也不错,但聂尧臣出生后被发觉患有孤独症,自然而然分走了母亲大部分的注意力。聂松又正好是从老爷子手中接过公司权柄的关键时刻,夫妻俩的生活重心开始朝不同方向偏倚,感情大概就从那时开始出现裂痕。
    聂尧臣虽介绍说那个房间是父母的起居室,但细心如元熙,发现衣帽间内留下的痕迹只有他妈妈的,而隔壁书房才是聂松休息的房间,夫妻俩一早分房而居。
    后妈不易做。芮琼芝对聂舜钧再好也不可能代替亲生母亲,至少在聂松眼里,孩子年少失恃很可怜,需要更多的关爱。
    何况芮琼之还有患病的聂尧臣要照顾,不可能对两个孩子绝对的一碗水端平。
    夫妻渐渐离心离德,加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聂家老二聂权跟芮琼之暧昧起来,感情就更加难以修复了,只是撑着场面没有离婚而已。
    古有母凭子贵,聂家这倒像是子因母贱。
    不过聂松就算跟芮琼之闹得再僵,儿子毕竟是自己的,过生日来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聂尧臣在父亲面前仍像是下属对上级的恭敬和疏离,开门见山:“您怎么来了?”
    “你今天生日,我来看看你。”
    聂松走进来,一眼就瞄到那个还没来得及切开的生日蛋糕,之前从餐桌被移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有朋友来?”他在沙发上坐下,“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聂尧臣不肯回答。
    “你从来不带朋友到这个家里来的,今天怎么破例了?外头那些传闻是真的了?”
    “什么传闻?”
    “说你养了个小情人,而且好像还带到公司里来了?”
    “她不是我带进公司的。”
    他毋需辩护,赵元熙的确是先成为公司的员工之后,才成为他的床伴。
    聂松摆摆手:“这个我不管你。最迟年底,你就要结婚了,这些花花草草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好,不要到时候闹到亲家那边去,两家人脸上都无光。今天你生日,也是你妈妈受苦的日子,至少应该去陪陪她,还跟外人在这里厮混,不成样子。”
    给英叔和王嫂他们都放假了,刚才进门时还是司机自己下去开的铁栅门。
    “既然觉得我妈妈受苦,你怎么不去陪她?”
    聂松扬起脸看他:“你再说一遍?”
    “既然觉得我妈妈受苦,你怎么不去陪她?”
    让他再说一遍他就再说一遍,让说一百遍,他可以就此重复一百遍。
    刻板行为,他从小就是这样。
    他因此被小朋友们孤立,交不到什么朋友,或许也因此,不被父亲喜欢。
    果然,聂松沉沉吁了口气之后站起来:“其实我倒宁可,当初你妈妈没把你生下来。”
    赵元熙在楼梯口听到这句话就转身上楼,脚上本就没穿鞋子,动作很轻,尽可能的不让聂松听到。
    父子之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可以算得上是绝情绝义。
    她不愿细听父子之间你来我往的争执,而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各个房间里外都用手机拍下照片,生怕遗漏了哪个角落。
    重点是他父母的房间。
    二十年前,聂尧臣跟他大哥聂舜钧都还只是十来岁的少年,应该不太会跟她父母的命案有牵扯,线索应该就是在他们的父母长辈这里。
    这个家的摆设也有点不寻常。
    她在几个房间来回走了好几回之后,环视四周,终于发现发现不寻常在哪里。
    这个家里没有任何照片。
    不管是夫妻俩的,还是跟孩子们的,或者全家福,统统都没有,只有如《美丽的女园丁》那样的装饰画。
    对一个正常家庭来说,这合乎常理吗?
    元熙拉开卧室抽屉,快速翻了翻,想看看聂松和芮琼芝搬出去的时候分别都留下了些什么,哪怕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哪怕是一张照片,或许都可以成为线索。
    可惜,什么都没找到。
    她绕进旁边的衣帽间,留下的衣服全都用衣架一件件挂起来,套上了防尘袋,从外边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衣服。
    放鞋子的格子里是整整齐齐摆放的各式皮鞋和靴子,直通到天花板,因为鞋柜本身有透明的玻璃门遮灰,能够看得清鞋子的样式。
    元熙被放在低处的一双短靴勾住了目光。这是一双白色小羊皮的短靴,即便是二十年前的款式,因为经典而简约,至今看来也不过时。
    她不由自主地打开柜门,有些犹疑地伸手,拿起那双靴子,果然看到鞋头靠里的位置各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虾红。
    她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你在干什么?”
    聂尧臣的声音不期然的在身后响起,惊出她一身冷汗。
    她立刻将靴子放回原位,收回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慢慢站起来:“我看到这里有这么多鞋子和衣服,所以忍不住好奇过来看看。这些……都是你妈妈的吗?”
    “嗯,搬家的时候,她有很多东西没有带走,王嫂给她收拾好了放在这里。”
    “她不回来取?”
    “如果一直有新的可以用,谁还会愿意用旧的。”聂尧臣也低头看那些鞋子衣物,“她很多年没回到这里来过,连这里还住着人大概都忘记了,又怎么还会记得这些东西?”
    楼下院子里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元熙问:“你爸走了?他不是来陪你过生日?”
    他摇头,似乎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多谈。
    元熙又问:“你刚才有事要跟我说,什么事?”
    他这才拉她:“你跟我来。”
    元熙收好手机,回头又看了看那双白色的短靴。
    幸好已经留了照片。
    聂尧臣带着她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从桌上抽出一份文件,问她:“这份是你的体检报告,你自己看过吗?”
    “看过,很健康啊,没什么问题。”
    “你知道你自己是rh阴性血吗?”
    “知道。”
    福利院定期会给孩子们安排体检,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妹妹都是rh阴性血,因为稀有,被称为熊猫血。
    她们自己是不觉得有什么,但院长妈妈有点紧张,很怕她们受外伤或是生了什么需要手术的病,因为各大医院血库都很少有这种稀有血型的储备,一旦出现失血的情况,会有危险。
    聂尧臣的眸色变了变,拿着那份报告走近她:“我问过医生,这种血型的人,生孩子可能会导致孩子出现严重的溶血症,而且第一胎风险最小,越往后风险越大。万一流产,或者怀孕了选择不要,以后就很难再要孩子。”
    “所以呢?”
    他是想要反悔,不想要她这么麻烦的女人来给他生孩子了是吗?
    聂尧臣却拉过她一只手贴在唇边:“我想重新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想生,就不要生了。”
    她这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做妈妈的机会,甚至怀上了不要或者意外流产都有可能导致她失去这样的机会,或者生命。
    他不能给她婚姻,却想占有她这样珍贵的机会,无异于卑鄙小人。
    其实对女性来讲,每一次孕育生命的过程都是牵动血脉的冒险,只不过大多数人可以有多次尝试的机会,而她没有罢了。
    况且,凭什么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重来,他占用其中一次就无关紧要呢?
    可见他之前想法是多么简单而武断。
    赵元熙的手抚上他脸颊:“怕了?”
    她能看得出,他在害怕。
    这家伙,好像比她想象中更在乎她一点。
    生个孩子的想法是他提出来的,很明显是为了绑住她,正好让她拿来做交换条件,要求更近一步走进他的生活,这才有今天到这儿来过生日的契机。
    他现在说不生,她当然可以借坡下驴,反正她本来也没打算真要生。
    可意外窥见他这种在乎,倒让她觉得这件事可以作为更重的筹码让她掌控局面。
    聂尧臣抿紧了唇不说话。
    他并不介意在她面前流露出“怕”这种情绪,他怕的是失去她这件事本身。
    元熙安慰他:“没关系的,现在医学昌明,国内的医生一年看成千上万的病人,这种情况见得多了,肯定有很成熟的应对方案。再说,你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出事的吧?”
    他眼睛果然亮起来:“你要多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假如怀孕了,就好好休息养胎,什么事都不要管。到时候入院生产之前,我会找渠道采购足量跟你血型相同的血浆,不会让你出事。”
    “你家里人那边……”
    “他们不会管我的事,你现在也已经不是我的秘书,在公司跟着miu姐,她会好好保护你。”
    赵元熙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倾身抱住他。
    照理她可以留下来过夜,但两个人各怀心事,显然都没有那样的兴致,她干脆早点走。
    他们俩晚饭时都喝了点酒,于是聂尧臣特地又将英叔叫回来,开车送她到住处楼下。
    赵元熙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双白色的羊皮短靴,鞋头位置隐隐约约的红色痕迹……一路上英叔跟她聊天,她都没听进去他到底讲了些什么。
    下车时英叔替她开门,关切道:“要不要我送你上去,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乘电梯会不会怕?”
    夜色中,街上行人已经不多,连公寓楼门口的保安亭都只剩一盏昏黄的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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