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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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行俭等人在偏殿里已经换过进士服了, 进士服红艳亮丽, 触感丝滑, 然而, 再好的服饰在谢行俭眼里都显得不太完美, 主要是因为进士服的颜色是谢行俭最不喜的红色。
    进殿前, 几名内侍官已经仔细的教导过他们相关的跪拜规矩, 好叫他们等会莫要在殿前失仪。
    谢行俭在偏殿时,终于有机会一暏谢延的“芳容”。
    他确实没看错,当日他去京兆府交还玉屏箫时, 接待他的正是谢延。
    那时不修边幅的谢延和今日大殿上衣冠楚楚的俊俏公子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谢延似乎也在看他,见谢行俭的目光看过来,谢延突然对着谢行俭眨了眨眼, 两人隔空点点头问安。
    偏殿很乱, 诸多举子都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刚才的试题,谢行俭换好衣裳后, 站在一旁默默听了会。
    让他惊讶的是, 那道有关煌盘郡的水利通议题, 竟然将煌盘郡本土的举人都难住了。
    原来, 自从煌盘郡换了新的郡守后, 多番修建挖凿都没能成功的将山头的水引进田地, 去年八月间,煌盘郡还发生了一回暴动,据煌盘郡的学子交代, 主要是底下人无知, 他们觉得是因为官家不允许他们虐杀仆人祭天,惹怒了山神,这才导致煌盘郡大旱。
    要谢行俭说,这种天灾纯粹是巧合,他所在的平阳郡去年不也出现了奇观么?
    平阳郡鲜少会有十一月份就开始大雪封山的时刻,更进一步说,平阳郡一年里能下一场雪就已经很稀奇了。
    去年对于平阳郡的人而言,是几十年来最难过的一年,据他哥前两天寄来的信说,平阳郡年前还遇上了几场雪崩。
    要知道,他们平阳郡可是南方啊,一年到头最多最多就下一场雪,这种雪崩简直是百年难遇的灾害。
    许是煌盘郡民愤滔天的缘故,官家征集了不少修筑水库的法子,然而都行不通,因此这回殿试,敬元帝才不得已将水利这道题搬上了金銮殿。
    参加殿试的贡士们是天南海北的才子,经由这些卓越的读书人各抒己见,应该能让朝廷挑选出一二满意的法子吧。
    果不其然,前十贡生们的答案都非常的有格调,尤其是谢行俭的方法,更是让工部的人眼前一亮。
    *
    谢行俭等人进入金銮殿行礼后,敬元帝命人将六部等人都请了过来,来人最多的是管理天下水利的工部。
    皇榜上的字还未干涸,不少贡生耐不住好奇,一个个伸长脖子,像长颈鹿一样往旁边看。
    殿试放榜和以往都不一样,殿试是科举中唯一一场现场放榜的。
    殿试尤为重要,进士的名册会由史官记录成书,因而殿试金榜会当场书写两份,分为大小金榜。
    小金榜记入史册,大金榜会在金銮殿上立马宣布,由皇上亲自念出一甲三名的名讳,剩下的由第四名传胪宣读。
    宣读前,大金榜要经由皇上玉玺盖章,由吏部命人奉皇榜拓印出皇宫,京城四大街口皆会张贴皇榜的拓印。
    不止如此,吏部还会立马安排人去驿站,将三百名贡生中进士的好消息以四百里加急的方式,传阅至朝廷的大江南北,好让金榜题名一事与天同庆。
    贡生们眼巴巴的望着史官手中的金榜,旁边教导礼仪的内侍官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贡生们忙哆嗦的收回好奇的脖子,低垂着脑袋等候敬元帝发话。
    敬元帝到底是年轻帝王,对贡生们在底下的小动作丝毫不介怀,还歪着头跟身边的马大学士就着贡生们的相貌评头论足。
    这边,大金榜终于誊写完毕,由敬元帝的贴身内侍太监双手捧了上来。
    吏部早已经有人在旁边等候了,在敬元帝宣读名单之前,早已有持刀的禁卫军互送着吏部文官来到皇宫外。
    谢长义邀上魏老爹以及居三等人早早的守在朱雀街最大的茶楼观景台上,吏部人员快马加鞭的将金榜帖在朱雀街的官衙榜上后,守在一旁的老百姓立马围了上去。
    居三兴奋的指着底下的金榜,笑喊,“老大爷,金榜出来了!”
    为了拥有一个看进士们跨马游街的好视角,谢长义早几天前就开始在附近踩点了,好不容易挑中了这家酒楼凭栏观景台,可是眼下这家酒楼挤满了人,真真是上楼容易,下楼难啊。
    居三想挤下楼看一看金榜,然后胳膊上的肉都被人搓红了,愣是没能离开凭栏半步。
    ……
    金銮殿上,敬元帝略显公平的让内侍官将大金榜轮番的在众多审卷的大人面前过了一眼,温和的问道,“诸位爱卿,对此次金榜可还有疑问?”
    群臣缄口不言,吏部的人早已经将金榜拓印张贴出去了,他们现在即便有不满也无济于事了。
    且前十的卷子都是顶好的,几乎不分伯仲,有几位大臣见状元的籍贯是个无名之辈的寒门子,顿时呼吸加粗,正欲说些什么,抬头却见敬元帝嘴角噙着一抹耐人寻味得笑容。
    准备开口的大臣顿时心一惊,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此举表示并无异议。
    其实朝中大臣近两年都已经摸清楚了,龙椅上的这位新帝看似温文尔雅,每日上朝都摆着一张笑脸,实则这宽厚的笑容背后,藏着一颗狠厉的帝王心,比太上皇还要毒!
    这两年来,群臣都看明白了,但凡他们这位皇上下定决心的事,若他们说不出个能打动敬元帝的子丑寅卯理由,那就把嘴乖乖的闭上,最好别开这个口,不然,哼哼……
    敬元帝就是个典型的笑面虎,他深谙帝王术,有些事情他完全可以一人独断,但为了在史官笔下留有好印象,敬元帝会很有耐心的去做表面功夫。
    不过,有一点不得不佩服,只要臣子能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敬元帝,即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敬元帝也会把那颗钉子给拔了。
    但是呢,这理由要充分,如若在大殿上胡搅蛮缠,那就别怪敬元帝小心眼,日后给这些人穿小鞋。
    敬元帝这招的结果有好有坏,一方面能震慑住那些喜欢在国事上指手画脚的人,不过这般威严的做法也会劝退一些胆子小然而忠心耿耿的臣子。
    但另一方面,会催生很多胆大的官员站出来谏言,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这边,众大臣皆无异议,敬元帝这才开始宣读金榜。
    谢行俭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敬元帝细长的双眼微微眯起,眼神往底下的进士们身上瞧了一眼,忽而沉声道,“谢延、卢长生、谢行俭,三人可在?”
    谢行俭心砰砰砰跳个不停,突然听到敬元帝喊他的名字,他身体的血液猛地朝脑门涌去,上辈子在学校被老师点名的那种恐惧感顿时席卷而来。
    他嗓子眼动了动,下意识的准备喊“到”,还好他止住了嘴,不然一声“到”字喊出来,恐怕他立马会成为诸多进士的笑柄。
    他稳了稳心绪,沉着冷静的从进士堆里走出来,和谢延以及卢长生三人站做一排,恭敬的跪地叩拜。
    敬元帝虚抬了下右手,“都平身吧——”
    三人伏在地上拜了拜,一声谢主隆恩后方起身。
    谢行俭垂着脑袋,敬元帝的注视让谢行俭感觉到空气中有一种无形的威压,正一点一点的吞噬掉他的存在。
    这大概就是久居高位的气场吧,他当年在县学见到徐大人时,也察觉到了相应气场,只不过徐大人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带血腥气的审问气势,不像敬元帝,一言不发都叫人胆战心惊。
    谢行俭藏在进士服里的手指猛地收紧,他努力的让自己站在那显得自然镇定些。
    谢行俭毕竟见过一次敬元帝,尚且还能保持平静,谢延更不用说,表姐是后宫的淑贵妃,换言之敬元帝是谢延的表姐夫,谢延当然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可怜了没见过世面的卢长生,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没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淡定,一双腿都在颤抖。
    敬元帝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忽然对着谢延招招手,笑道,“延小子来京城颇有些时日了吧,怎么不见你进宫问候你表姐?”
    谢延出列,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朗声道,“回皇上,淑贵妃虽是小人表姐,却也是后宫妃子,小人一外男怎可随意进宫探望——”
    敬元帝笑的意味深长,谢延硬着头皮道,“不过,小人舅舅让小人带了些远洲府的特产,皇宫当然是什么东西都有,只不过舅舅思女心切,所以才想送些小玩意给表姐,好叫表姐平日里打发时间。”
    敬元帝笑意不减,两人当着众多进士和大臣的面侃起了家常,你来我往的,听的谢行俭脑门直抽抽。
    终于,两人的茶话会结束了。
    谢延退回三人小队伍里,谢行俭站在中间,然而敬元帝却跳过了谢行俭,问起卢长生。
    卢长生刚开始有些紧张,说话磕磕巴巴的,好在敬元帝亲和没责怪他,敬元帝和蔼的一面令卢长生很快平静下来。
    聊完卢长生,终于轮到谢行俭。
    对于谢行俭的信息,敬元帝从宋通口中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就连两年前谢行俭的小弟团宝出生的事,敬元帝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过为了在大殿上将一碗水端平,敬元帝明知故问的问了谢行俭几个繁琐的家庭问题。
    问话流程走完后,敬元帝开口出了道题,命令三人当场做首诗。
    底下的进士们一听让这三人作诗,均拿着羡慕的目光看着三人。
    谢行俭心脏狂跳,金銮殿作诗可不是人人都有这荣幸的,能被皇帝邀请前去作诗的,必是殿试一甲了。
    果不其然,谢行俭做完的诗待敬元帝看过后,就被一旁等候的史官拿去抄录在册。
    谢行俭不由得心潮彭拜起来,若传承不断层且无意外,他的这首诗应该会流传到后代。
    他越想越狂喜不已,若保存完好,也许后世的课本上还在有他这篇诗文。
    敬元帝出的诗题很简单,加之谢行俭赋诗的水平提高,这次临场发挥的诗文还挺不错的。
    赋完登高诗后,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来了。
    按刚才敬元帝区别对待三人的情形,大概率状元是谢延,榜眼是卢长生,探花是谢行俭。
    不仅仅诸多进士们是这种想法,就连谢行俭也是这么想的,正当谢行俭在心里哀叹不已时,敬元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朕宣布本年新科进士的一甲排名为:状元谢行俭,榜眼卢长生,探花谢延!”
    敬元帝的声音洪亮清澈,在金銮殿上久久回荡。
    “陛下圣明!”
    随着一众人的高声喝喊,呆若木鸡的谢行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地谢恩,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敬元帝又宣读了传胪官的名讳,出乎谢行俭意料的时,此人他认识,今年的传胪官和他同出一郡,名为郑传信。
    郑传信便是那回在鹿鸣宴上,坐在谢行俭旁边的中年男子,谢行俭当初还为郑传信考过鹿肉呢!
    敬元帝颁布完一甲和传胪的名字后,内侍官立马上前引导众进士前往传胪大典的现场。
    传胪大典所在的宫殿很大,隐隐还有回声功效,敬元帝坐定后,大殿四周的鼓乐声顿时奏响,属于谢行俭这些进士们的欢愉时刻此时才正式开始。
    传胪官郑传信端着金榜喜气洋洋的站在一旁候着,上首的敬元帝正在颁布圣喻,谢行俭和谢延以及卢长生跪在地上领命接旨。
    “授,状元谢行俭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卢长生、谢延正七品翰林院编修,钦此!”
    三人接旨后,起身纷纷互相道喜,谢行俭嘴角扬起笑容,面对谢延的贺喜语,他却有些不知味。
    就在刚才,他们从金銮殿过来时,底下有人说闲话,说敬元帝原本属意谢延当状元的,谢延文采斐然,家世出奇,表姐还是敬元帝的宠妃,这样出色的世家子怎么偏偏只得了探花……
    这些人虽然没点名道姓的怀疑他这个状元身份的来路不正,可这样赞扬谢延贬低他,不正是在打他这个新科状元的脸么?
    谢行俭很想大度点,不去听这些流言蜚语,可他就是做不到,他确实肖想状元之位,但他是光明正大的和谢延竞争的,从童生到状元,每一次下场的成果,都是他拼死拼活夺来的。
    没错,他在吏部,在大理寺,是有人关照他,但他的科举路,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用心挣来的,没求任何大官去庇佑他,是他一步一个脚印,寒窗苦读十来年努力得来的回报。
    他知晓谢延学问高,但他谢行俭也差不到哪里去,单论家世背景就说他坐不稳状元之位,未免眼界太过狭隘,这些人似乎忘了寒门子登上状元宝座的,他谢行俭并非是第一人!
    太上皇时期开恩科,徐大人就已经领了先锋,如今将都察院管理的服服帖帖,谁人还敢言一句徐大人的不是?
    谢行俭嗤笑一声,这些人敢当着他的面搬弄是非,不过是看他没有谢延家世好,后宫也没有贵妃表姐撑腰,所以才敢踩高捧低的讽刺他这个状元。
    *
    谢行俭领了圣旨后,正欲退至一边时,谢延突然喊住他。
    谢行俭回头,只见谢延笑的格外开心,“恭喜行俭兄,诶,该改口了,恭喜谢修撰荣登状元。”
    谢行俭愣了愣,笑着回礼。
    谢延似乎有话要对他来,趁着内侍官在跟传胪郑传信交接传胪大典的相关注意事项时,谢延将谢行俭拉至宫殿角落。
    就在谢行俭一脸懵逼的时候,谢延突然撩开进士服,从里面取出一根玉箫。
    谢行俭不知所谓的伸手接过玉箫看了看,玉箫材质很透明,手感冰凉,他细细的端详,总感觉这箫他认识,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是?”谢行俭将箫递回去,一脸不解的看着谢延。
    谢延眼角含笑,宝贝似的将玉箫收好,短短的笑了两声,突然弯腰行了个大礼。
    谢行俭急急的往后退了一步,慌张问道,“为何行如此大礼?”
    谢延认真道,“行俭兄,莫非你不认识这玉屏箫了么?”
    “玉屏箫?”谢行俭惊讶,脑中立马响起罗棠笙的话。
    ——你可知,这箫是如意公主所遗?
    谢行俭微感意外,见谢延俊脸烫红,谢行俭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一字一顿道,“若在下没记错,这玉屏箫是在下当初拾得后,交给京兆府登记遗漏,怎么如今还在你手里?”
    谢延握拳咳嗽一声,似乎羞赧,“行俭兄不知,这玉屏箫原就是我的。”
    谢行俭“啊”了一声,谢延结结巴巴道,“我年幼时,因父亲在京做官的缘故,有幸和如意公主相识,这玉屏箫便是我赠送给如意公主的……如今兜兜转转,箫又回到了谢某手里。”
    谢延心中感激,低着头轻声道谢,“我与如意公主年幼分别时起了嫌隙,去年因这失而复得的玉屏箫,我借此机会和如意公主重新搭上了话……”
    谢行俭低头看了一眼箫尾的红色线坠,想来这应该是如意公主送的吧。
    谢行俭暧昧的撞了一下谢延的肩膀,因两人还在大殿之上,谢行俭不敢笑的太放肆。
    谢延瞟了一眼远处等候宣听的进士们,笑过之后郑重其事道,“行俭兄的状元之名名副其实,可别因为某些小人之言而坏了心情,我不擅长地理科,对于煌盘郡的相关认识远不及行俭兄,所以行俭兄能力挽狂澜册为状元,必定是有过人之处。”
    谢行俭笑道,“不敢当,你的才情在京城可是位居榜首的,今日我能拿到状元,实属侥幸。”
    两人年纪相仿,又说了几句后,越发觉得对方有趣,不禁相视一笑。
    殿中央,内侍官已经将传胪大典的相关礼仪和郑传信交代清楚。
    谢行俭和谢延忙赶过来,两人并肩前行,突然谢延往他身边紧靠了一步,悄声道,“此番殿试,即便我将那道水利通议处理好,皇上也不会点我为状元的。”
    谢行俭困惑的瞥了一眼谢延,谢延没解释,反而又抛出一个炸雷。
    “我欲迎娶如意公主为妻——”
    谢行俭挑眉,只见谢延羞涩笑开,“这桩婚事还没挑明,朝廷上下都还不知道呢,我一旦娶到如意公主,我便是身上有再大的官,也得卸一卸!”
    谢行俭点头,太上皇是外戚夺权登上的皇位,因而最嫉恨外戚干预朝政,前朝驸马还能身兼官位,到了新朝,驸马是万万不能做官的。
    到了敬元帝时期,朝中几位公主的夫婿位份都不太高,朝廷对驸马的牵制太多,如果谢延真的想尚公主,恐怕牺牲的东西比罗郁卓的还要多,今日以后,也许谢延这辈子都不能再入金銮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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