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恙当然也是小灶的一份子。
    所以姚兆一开始就没问陈曦有没有吃早餐，送她一程去机场已经够给面子了，问人有没有吃早餐，显得像是想要请人吃。
    但许恙开了口。
    许恙也知道，这个时间要赶飞机的陈曦不可能绕路耽搁时间去佳兆吃早餐。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觉得佳兆的那份小灶有多特别。
    于是许恙问：“想吃什么。”
    陈曦眨眨眼，非常热情好客的拨通了肖玲的电话：“小朋友，早餐买完了吗？还在排队啊，那正好，多帮我加两份煎饼果子。”
    肖玲没有想到，多加的两份煎饼果子是给佳兆的姚总和一位不知名帅哥的。
    她本来还以为这两份是给南姐和她女儿的。
    昨天陈曦的事情她也知道了一点，听说是曦姐把南姐的女儿连同小朋友班里另外一个小女孩一起拐跑了。
    李南一整天呈现出了一种近乎抓狂的状态，后来实在没忍住直接在公司崩溃大哭了，被准了几天假回了家。
    肖玲虽然人没在公司，但该她知道的八卦一点也没少。
    她以为这两份另加的煎饼果子是为了堵训导处主任李南的嘴，没想到迎面而来了两位帅哥。
    提着四个煎饼果子的肖玲面对西装革履的姚兆和许恙，微微的瑟缩了一下。
    然后她九十度鞠躬，非常恭谨道：“姚总好！”
    姚兆这人吃软不吃硬，陈曦这么刚的人他怼得很厉害，但肖玲这么软的他就比较难下手。并且，肖玲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种崇拜的目光，姚兆马上就换上了他那张偶像包袱非常重的温柔和煦总裁款。
    姚兆冲肖玲点点头。
    离登机时间还有半小时，有偶像包袱的姚总为了能不损形象的吃煎饼果子，决定升一下陈曦和肖玲的机舱位置，以换取一间贵宾厅包厢。
    姚兆拿着机票去柜台的时候，肖玲很激动很兴奋的对陈曦说：“哇哇哇曦姐，绯闻成真了是不是？你追上姚总了？”
    她说话的时候没控制音量，因为她觉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自己人。贴身跟着姚兆的，必然是姚兆的心腹，就像她肖玲一样，必然是知晓秘密又能守得住秘密的陈曦心腹。
    陈曦无语，捏住肖玲上下翻飞的小嘴巴，肖玲一瞬间失声。
    陈曦警告她：“没有的事。不要乱脑补，不要乱说话。”
    肖玲明白了！
    她是一个守得住秘密的，虽然看起来话很多的，但其实嘴特紧的人！
    肖玲冲陈曦比了个ok。
    陈曦牙痒，屈指敲她脑门敲得啵啵响：“没有啊没有啊没有啊，真的没有啊。”
    可是如果什么关系都没有，又怎么会帮忙升级头等舱呢？
    好大一笔钱呢！肖玲才不相信陈曦的解释。
    陈曦知道，姚兆升级舱位需要包厢的意义。
    他有话要跟陈曦说，他需要当面说。因为当面的对峙和警告，往往比任何远距离的沟通方式都要有意义。
    因为有心理准备，所以姚兆给了陈曦一个眼神，陈曦就跟姚兆去了隔壁。
    现场吃瓜，肖玲非常激动。
    她问许恙：“你们姚总和我们曦姐配得一脸，对不对？！”
    然而，肖玲吃瓜的热情并没有得到任何响应。
    许恙垂头吃着那份煎饼果子，空茫的眼神有一瞬微不可察的波澜。
    姚兆带着陈曦去了隔壁的贵宾厅。他是vvvip，又是著名姚总，开口借用，又是人正少的早晨，当然没有问题。
    为了避免和陈曦再起争执，姚兆摆正了一下自己的说话方式。
    他说：“关于许恙，我想跟你聊一下。接下来的话只代表我个人的立场，不是许意。”
    姚兆对陈曦有偏见，肉眼可见的偏见。
    但他不得不承认，上次陈曦联系他想要寻找许恙时，说的那个玄之又玄的梦境，给他带来了非常大的震撼。
    简单总结一下，姚总的意思就是：如果陈曦跟许恙之间确实有某种玄学联系，也麻烦陈曦克制一下，能稍微的讲一点规矩。
    讲规矩，不搞事。这样大家就能放心许恙跟陈曦多接触。
    所以，虽然陈曦已经有了许恙的联系方式，但麻烦在每次联系许恙或者想要搞事之前，先跟大家通通气。
    陈曦吃着煎饼果子边听姚兆对她的要求一二三四五。
    姚兆的意思她明白了，许意做出了妥协，但只是将封闭许恙的堡垒扩大。
    从前，只有一方土地，现在你能走到河的那一边。
    你可以在划好的地界中驰骋遨游，但所有进入的人都需要守规矩讲原则。
    姚兆先来跟陈曦说，因为姚兆想要先行试探一下陈曦的态度。
    陈曦是一个能拽着许恙不让下车也要跟许意对杠的人，姚兆觉得，他要是不从中调解一下，许恙的叛逆期将随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姑娘席卷掉二十几年来许意对许恙的爱。
    像长大的我们，终于与我们的父母反目。
    像我们的父母，明明知道孩子们羽翼丰满再也不可控，但依然固执地使用着自己的方式企图保护将会面对万难险境的雏鸟。
    和谐了二十几年的兄弟关系，在昨天有了隐隐的变化。
    局外人姚兆也察觉到了一场危机正在悄然降临，而危机、矛盾的所有起点，正是陈曦。
    姚兆说了一堆，发现陈曦一个字没有吭。
    她吃着煎饼果子，吃得特别认真专注。
    姚兆的眉头皱了皱，冲陈曦道：“说话。”
    陈曦笑：“那我说了，你可别国骂。”
    面对屡屡在红线边缘试探的陈曦，姚兆咬牙：“行。”
    陈曦将手里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包好，放在桌上。
    她问姚兆：“我承认，我昨天不讲规矩，把你们派来的人都甩掉了。但是，我们全程不都还在你们的监控之下吗？”
    最开始许恙时不时回望监控器又特意站在监控器之下的时候陈曦没有特别注意，但许恙回望的次数多了，陈曦就明白了。
    佳兆科技，覆盖了几乎大半智能领域，在华国的技术覆盖已经几乎达做到了全面又深入。
    已经能做出小淘那样的智能机器人，控制一二监控网络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想来，之前陈曦还在车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明确讨论到想要去的几个地方，游乐园是被两个小朋友明确选择过的。司机听到了这些，不可能不告诉许意，陈曦也其实一直做好了他们在游乐场逛啊逛啊的时候，然后被突然找到的准备。
    华国的许家，是有足够影响力的。
    就像她的世界里，陈家的影响力。
    在家族盘踞的城市里，找一两个没有特地躲藏的普通人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没有出现，只是因为他们不用出现。
    李悦以为他们甩开了16个保镖的监控，但他们四个人其实一直都在被来自佳兆的力量全程监控。
    陈曦笑问愣神一秒的姚兆：“对吧，姚总。”
    姚兆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私自从后门进入天网，是对公众利益的极大威胁。
    这事情姚兆不能承认，也不会承认。
    陈曦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挖，点到即止后，她换了另一个话题。
    她向姚兆发问，以一种异常真诚的态度诚心求问：“许恙有没有笑过？”
    这个问题，姚兆能非常迅速以及肯定的回答，所以姚兆脱口而出：“没有。”
    许恙感受不到别人的情绪，于是他自己也没有任何情绪。
    他的神色永远漠然，看起来永远冷淡，眼神空茫，像是什么也不能搅扰他的内心。
    他不会难过，不会喜悦，不止没有笑容，也没有忧伤。
    他平和而纯粹，生活在这世界浮尘之中，又仿佛从来没有沾染过这个世界的气息。
    许恙没有笑过。
    他不会笑，不懂得笑，也不明白笑容的意义。
    陈曦听到姚兆的答案，点点头。然后她掏出了手机点了点。
    很快，姚兆听到了自己手机的振铃音。
    陈曦说：“发了点东西给你，看看吧。”
    姚兆的心莫名的被一个看不见的力量悬了起来，他赶紧掏出了他的手机。
    陈曦发了一张照片给姚兆。
    一张昨天在动物园侧门处拍的照片。
    照片里，陈曦坐在许恙的旁边，两人身旁各站着一个伸长胳膊的小朋友，努力倾身，在两人旁边组合出了一个巨大的爱心。
    被挤在中间的许恙，带着一对粉粉嫩嫩的兔子耳朵。
    他坐在阳光里，比身旁三个笑容灿烂的人都显得拘谨很多，但他的嘴角微微的有了一个上扬的弧度，连着眼角都好像有了一点轻微的弯。
    看着姚兆不断放大着手机上的照片，陈曦喟叹道：“姚兆，许恙是会笑的。”
    “他只是，可能一个人待得太久了。”
    一个人待在沉默的世界里，就会慢慢的陷入无边沉默之中。
    一个人因为对情绪的感受不够敏感而从此与人群隔离开，他本来就不够敏感的感受能力便会因为不加使用而更迅速的消失。
    你已经说不清许恙的问题，究竟是他天生的缺陷，因为与普通人的不断对比才显得逐渐强烈，还是因为他常年被保护得太过严密，才导致了他的缺陷从未得到修补的契机。
    集团会议中的许意收到了一封信息。
    他一向不会在会议的过程中查看任何私人信息。
    一个半小时后，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的许意打开了那封姚兆发过来的信息。
    姚兆的信息很长，符合他一向罗里吧嗦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