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咋舌，干脆道：“你既然收了翠鸟，就不能再叫我景大侠。”
    茫然又带着点慌张的表情挂在茯梦脸上，“……为什么？”
    那……那她还是把翠鸟还回去……！
    手还没伸出去，就听见景生咳了两声悠然道：“必须叫我师父。”
    ……嗯？
    慌张不见了，茫然更深了。
    “……师父？”
    “乖~”景生打蛇随棍上，把这个疑问句直接认定成了茯梦认师父，张口就占人家小姑娘便宜。
    茯梦还没反应过来，茫茫然问道：“可是……我……为什么？？”
    她看了看手里的翠鸟，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景生下巴抬起，点了点她手上捧着的翠鸟，“这是我们师门的信物，接下了翠鸟就是我们师门的人了。”
    茯梦觉得景生的笑容十分狡诈，不过明白了翠鸟的含义，她不仅没有被瞒着上了贼船的懊恼，反而觉得高兴。
    她有师父了！
    茯梦手缩了回去，手指回拢扣着手中的翠鸟，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景大侠……不，师父！我……徒儿见过师父！谢谢师父肯收我！”
    说着，人就跪了下去，俯首叩头。
    拜师礼景生没有拦着茯梦，背着手长身而立，笑容和蔼地看着她。等到茯梦直起身来，景生才伸手托住她的胳膊，道：“不过我们师门有一个规矩，你要知道并且遵守，但那个担子会有些重。”
    茯梦睁大了眼睛，等着景生告诉她。
    “师门一脉单传，收徒全靠心意。如同我收你为徒，日后也只有你这一个弟子，你就是师门唯一传人。”
    这般奇奇怪怪的师门规矩让茯梦听得疑惑，可于她而言，只要能跟在景生身边，什么样的规矩都无所谓。
    景生也不继续跟她强调什么，对一个没有经历太多世事的姑娘来说，他现在说了，茯梦也不会懂。
    倒不如现在先给她说的简单一些，日后总会有懂的那一天。
    景生给自己找了个徒弟这件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整个侯府，都在诧异景生为何这几日都带着这么一个姑娘，而且看起来颇为亲密。
    之前在玉妄的住所伺候的小厮和丫鬟见此，一个个都有些不知所措。加上玉妄已经越来越黑的脸色，吓得他们走路都踮着脚，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了世子生气。
    这景少侠不是和世子……现在又和这个姑娘这般亲近……怕就是那桩婚事给闹的。
    芮欣儿在整个京城都没有口碑，更何况是在这若谛候府中。几乎所有下人在得知太后懿旨将芮欣儿许配给玉妄的时候，都是出于震惊和哀嚎的状态。
    谁会希望自己头上的主子是这么一个刁蛮任性、无理取闹之人？
    若芮欣儿真的成了世子妃，只怕他们侯府都没有宁日了。
    不过幸好，最后景生意外的出现，让芮欣儿灰溜溜地被赶回了芮家。
    侯府的下人们本以为这一次景生就能和世子好好过日子了，结果，却又跑出来一个茯梦。
    既然收了茯梦做徒弟，景生就必然是要教她一些功夫的。
    景生的师门……说起来和那规矩一样奇葩。
    当初这个翠鸟就是孟西泽传给他的，收了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自己被老头坑得挺惨。
    更重要的是，东西收了，掌门当了，结果并没有任何福利。
    连个镇门武功都没有……
    景生一度觉得这个师门真的太怂了。
    可孟西泽能这么坑他，他却不能也这样对待茯梦。就光看这茯梦这么亮晶晶看着他的眼神，景生也得咬牙从自己身上挤出点适合茯梦的功夫来。
    幸运的是，景生的功夫正走的轻灵一脉，有不少都适合茯梦。
    比如轻功，再比如缩骨功。
    缩骨功是茯梦自己要求练的，景生当初给她介绍的时候并没有很想让她练。
    现在再练缩骨功就太痛苦了，连他当年十一二岁就开始修习，也痛得恨不得撞墙晕过去。
    可茯梦一倔到底，坚持要学。
    为人师表的景生只能教。既然教的是缩骨功，就避免不了有身体接触。
    因为没有秘籍之类的书籍，所有的东西都要靠景生手把手地教她。
    几天下来，茯梦虽然还不能进行实践，但理论知识也掌握了不少。
    至少她对自身的骨骼关节都基本上了解了个遍，之后就要慢慢学会舒松筋骨并彻底控制。
    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茯梦咬牙硬挺着。景生扶着她的后背，指点她感应每一处应该控制的关节。
    今日训练了不到半个时辰，而且天气格外凉爽，但茯梦已经满头大汗。
    太痛了。
    将每个关节打开的过程就如同活生生将自己粉身碎骨一样痛苦。
    现在只是最初的一步就这么痛苦，以后又会如何？
    茯梦心生了一点怯意，旋即被她自己暗自斥责了回去。
    这么一点小痛苦都受不了，要怎么当师父的弟子？！
    景生带着她的手去指点腿上的关节，感受其中的动作和起伏。他们师徒二人教得认真仔细、问心无愧，可看的人却怒上心头。
    玉妄站在松院的外面，手上生生将手边的树枝折成了两段。
    站在他身后的侍从更是大气不敢出，世子不敢当面对景少侠发火，收拾他们可是很容易的。
    眼前这一幕刺痛着玉妄的双眼。
    因为姿势的原因，景生弯腰贴在茯梦的背上，看起来亲昵无比。而且两人指掌相贴，说话间景生的面部离茯梦的脑侧那么近，近得在玉妄眼里几乎就快要亲上去了。
    怒火在心中越烧越炽，可他现在却半个字都不能说，一件事都不能做，这种憋闷至极的感觉让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的玉妄头一次挫败无比。
    他这辈子的失控和失败，几乎都是在景生身上体会到的。
    景生是他的劫数，这一点他现在已经越发清晰地感觉到。但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个劫数将要自行从他的生命中离开，并且不给他完满度过的机会。
    玉妄双眼眯起，似乎想要将瞳孔的刺痛感压下。可那两人的身影依然靠在一起，而并未因他不再去看而发生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