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第37节
没心没肺谁不会啊。
又变成一个人在教室的施念突然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
她把铅笔带卷子书本放进书包,走到教室前方拧了下抹布,开始擦黑板。
*
贺然以为施念跟着文斯斯她们早回家了。
刚在操场打球,他一个劲儿盖一班帽儿。其实平时非比赛打球时就为图一个爽,都是自己进攻时尽情的秀,防守时大家都很松,更不要提盖帽了。盖别人帽基本等同于“你小子是不是想打架”。
对,毫无意外,他被一班的男生扛起来去树上阿鲁巴。“早就想收拾你了,你今天很跳啊。” 而五班的男生没人帮他,在一旁看乐子,发怪声。
他晃晃荡荡走回教室时,施念已经擦好黑板,正端着涮过抹布的浑水打算去倒掉。
学校规定做值日的水不能倒每层的厕所,要去学校教学楼后面的大水池统一倒。
少年看见施念,先是愣住,而后站门口。悄没声的。
施念走到门口才发现他。
他挡着,不让她走,也不说话,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她,摆出浑了吧唧的表情。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贺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于是开口:“哎,咱们冷战解除一下先。”
“好,那你先把门让开,我端着水很沉。” 施念说。
贺然直接接过她手里的盆,“我帮你拿成吧。和你说件事。”
“你说。”
“你别喜欢昌缨。我很没面子的。” 贺然难得认真。两人之间隔着个浑水盆,施念看见他额上的汗珠滴答,落在盆里,不比水清澈多少。
“这跟你的面子有什么关系?” 施念说。
贺然坦白:“咱俩青梅竹马,他和别人青梅竹马。你不喜欢我就算了,然后你还跑去喜欢人家青梅竹马里的男生,我、我很不爽。实话。” 这话他酝酿了一下午。
施念本来板着脸,已经做好和他吵架的准备了。结果听了他这个幼稚非常的理由,没忍住笑了。
等她再想换上严肃脸时,已经没太可能。
她不想就此事和贺然有过多讨论,本来就是没影儿的事。她扯了下贺然的胳膊,示意他边走边说。
“我不喜欢他。你面子还在,成了吧。” 她直说了。
两人走在空旷的楼道里,都能听到脚步的回声。静默地走了一会儿,贺然开始乐。
是傻乐那种,乐的水盆里的水左右晃,几乎要洒出来。
“你傻乐什么啊?” 施念稳住盆。
“我开心啊。” 贺然眉目飞扬。好像又好起来了。“我可以把这盆水喝掉,你信不信?”
“你有病啊。”
第44章 没心没肺谁不会啊,自欺欺人谁不会啊,口是心非谁不会啊
主教学楼后面是一片开放式的植物园。据说学校花了不少钱,里面有一棵树死贵。
施念和文斯斯她们饭后遛弯时经常到这边来,每次的保留项目就是猜哪棵树是最贵的那棵。
“咱学校就是有病。厕所不能倒搞卫生的水,和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这两条规定是谁想出来的。”贺然把水往大池子里一倒,就要走。施念拉住他:“哎,你倒是涮涮啊。盆子底下都是灰。还有抹布也要洗。”
西边的阳光斜斜的照过来。给弯腰的男生半边染上金橘色。男生极不情愿,眉头微微蹙着,显得很不耐烦,但是手上还是麻利的。
施念看了几眼贺然,他只要不说话,认真做事,还是挺能让她理解为什么年级那么多人喜欢他的。要是她不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知道他大部分时间是什么德行,说不定也会被他吸引。
“贺然。” 她思虑再三,开口道:“听沐子说你最近被教练骂?”
贺然洗好涮好立起身,转过来看施念,把夕阳彻底挡在身后。少年不屑,嘁了声:“没那事儿。好着呢。”
施念自动忽略他的话,“说你要是大赛表现不佳,会影响以后升学。”
贺然摆了摆身子,“你好啰嗦啊。这刚高一,姐,你想的也忒远了。”
施念说:“手怎么样了?自个儿撩起来我看看。”
贺然倒是听话,扯了下乖乖袖子递到施念跟前:“早结疤了。你再晚点问,疤都快掉了。”
施念看了眼,确实。
贺然肤色偏黑,脸红了别人都看不太出来。但施念察觉他的扭捏,她也觉得有点不自在,敷衍道:“成了成了放下吧。”
“所以你训练不积极,表现不好,并不是因为手臂上受伤了。”
“竞技运动状态有高低起落,很正常。”
“可是训练积不积极和你状态没关系。你不要和我打马虎眼。” 施念此时的语气很像鄂有乾,连用词都像。她发现,和贺然讲话就得带点训斥的语气,不然他根本听不进去。“咱俩吵架冷战,你就拿自己的人生不当回事,你好幼稚啊。你都多大了,还搞消极应付那一套。”
“你即使和艾弗森吵架,转回头也要立刻收拾好心情,该训练训练,该比赛比赛。你到时候没大学上,人家可不听你的理由。”
贺然又嘁。直接被施念瞪:“说这些你不耐烦是吧。” 搞得他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敢回嘴,像面条一样站着,用奇怪的站姿表达自己的不服。
“站直站好。和你说认真的呢。” 施念捅了他一下,“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贺然回答的勉勉强强:“你说的对。对了,我有个问题。”
“你说。”
贺然挠挠后脑勺,酝酿了下,最后咧嘴一笑:“我和艾弗森吵架,用中文还是英文?”
施念夺过水盆砸他屁股:“你压根儿没听进去是吧!?” 她是真的气,因为贺然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明显就是没把她刚刚一席话当回事。
她打完,贺然跑一边儿去,巴望着她能追过来继续打。施念看他那副欠了吧唧的样子,叹口气,转过身往回走。
身后男生又跑上来,点她肩膀:“你生气啦又?”
施念扭了下肩膀,往前快步走:“我不生气。好赖话不听,我生气管什么用?”
“哇靠,你说话好像鄂有乾啊。”
施念眼神冷冷瞥他,看的贺然心里一坠。
只听施念说:“你就老这样。所以我不爱和你讲话。”
少年脸上还挂着笑,只是笑容有点僵,明显在硬撑场子:“我老哪样儿?”
“所有事都嬉皮笑脸,以为别人跟你开玩笑。该正经的时候不正经,和你讲话我真的很累。”
贺然又想说句不合时宜的搞笑话,只不过话到嘴边被他咽了回去。他规规矩矩跟在施念旁边,难得安静。
施念继续说:“人越大,说话越不喜欢说第二遍。能反复和你说道理的,都是真正关心你的人。不然我和你非亲非故的,我干嘛那么苦口婆心,我有那个功夫多写几道题不好吗。”
楼道里很暗,教室门都关上,暗淡的光线只从门上的小窗照进来。
施念旋开自己班的门,进去之前和他说:“反正我就说这么多,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们冷战提前解除,我不为羽绒服的事和你怄气了,你也应该好好的、积极的训练。大赛上多拿几个 mvp,争取被大学教练选中……之类的。”
贺然清了清嗓子:“那个……一场比赛就一个 mvp……” 趁施念生气前,他找补道:“不过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施念点头,刚要进门,又被贺然拉住。
“你刚刚说,你不爱和我讲话,就是因为我态度不端正的原因吗?”
施念一脸你说呢的神情。
贺然有点难为情,他吭哧了几声,说道:“那我以后认认真真说话,你还有可能喜欢我吗?”
施念深吸一口气,“这是两码事!”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认真讲话……只是和你一说话,我就总想逗你乐。”
“你哪里是逗我乐,你是气我。”
“逗你、气你,随你怎么说。总之我的出发点是好的。” 贺然看了看走廊尽头,有几个男生拍着球经过,冲他遥遥招手,贺然比划了一下,喊:“等下昂。有事儿!”
他回过头,加快语速:“以后这种大道理你多说说我听,我挺爱听的,尤其你说的,我特别能听进去,好吧?”
施念眨眨眼,放行:“快走吧,人家都喊你了。” 这儿表忠心呢,实际上心估计早飞篮球场了。
“得嘞。” 贺然将盆往施念怀里一塞,冲她飞了个敬礼手势,转身飞奔向了楼梯口的男生堆。
施念转身开门,教室里静静悄悄,灯没开,整间教室一片深橘色。
而郁谋,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地望向窗外。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
他觉得自己坐这里挺傻的。刚刚被叫走后,在操场上扔了几次三分,手感不好,一个都没进,还被路过的昌缨笑着嘘了声。球被篮板弹飞后,也懒得去捡。人家问他要不要正经开一场,3 对 3,他下场,用衣角擦汗:“今天不打了。”
回教室时碰到施斐。
“我姐你看见没?” “在班里呢吧。” “班里书包在,人不在。” “找你姐有事?” “没大事,我给她发信息吧。拜,谋谋哥。” “拜。”
郁谋书包都收拾了,可以直接走。回教室的用意他也不清楚,可能是看施念有话想说,他想,我就听听她要找我说什么。
此时施念愣在门口。郁谋缓缓回头,隔着一个教室的距离,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拉着书包起身,推开后门离开了。
他脚步缓,门却在他身后重重的关上。施念想,是走廊穿堂风的缘故,他并不是故意那样重的关门的。她也看不太出他的情绪。唯一显而易见的,他不太想和她讲话。今天的郁谋是初中的郁谋,那个离她远远,个子高高,性格静静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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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念收拾好书包,跑到公车站时,那里稀稀拉拉站着坐着几名一中的同学。可是没郁谋。
这时公车进站。施念踏上前门时,还左右四顾,被后面人推着催。
王之宝座是空着的,她却没坐。站在车厢靠右窗,拉着手环摇摇晃晃看路边。
被误解的滋味真难受,可问题是,施念并不清楚自己被误解了哪里,她只知道自己被误解了。
不,她也许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敢承认。
这种想解释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的心情,普天之下大概独一份了。
车子就这样走走停停了几站地。施念的眼睛几乎没有眨过,紧紧盯着路边行人。
然后她在他们上次下车的小巷口看到了她想寻找的身影。
郁谋单肩后背包,手插兜,一个人在斜阳冷肃的冬天傍晚,走进了巷子。
车子靠右等红灯,施念跑到前门:“师傅,开下门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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