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眼底闪过一抹阴翳，神主质问他无可厚非，可像这么不客气还是第一次。
    神主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叹息道：“幽冥殿主！你也知道，自天域外出征战一来，屡屡受挫，几大殿主纷纷身陨，就连你弟弟也……我们实在是损失不起了啊！”
    幽冥面色归于平淡，道：“神主大人说的是。”
    “但愿酆都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神主悠然一叹，转头看向远方。
    ……
    虚无中，一个密封的空间，四周布满了枷锁，这是一间牢笼。
    ‘老疯子’盘膝坐在地上，头发已然变得花白，脸上仿佛覆盖了一层冰雕，让人看不真切。
    他口中仿佛轻轻念叨着什么，像是一种复杂的经文。
    每念出一个子，就会化作一个金光闪烁的符号，印在枷锁之上。
    枷锁的尽头连着酆都，这位不可一世的天域第一殿主，像神话故事里的普罗米修斯被拴在枷锁上。
    每一道经文，都给酆都的肉身带来极大的损伤。
    他体表的皮肤反复皮开肉绽，又再次愈合，循环往复，只是其中夹杂着无尽的痛苦。
    酆都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不断被吞噬，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灵气尽失。
    对于一个强者而言，可以没有任何东西，可一旦灵气没了，那就意味着手无寸铁，再也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炎帝，你控制我又有何用？你以为天域威胁最大的人是我吗？你错了，是神主！你放开我！我回到天域不会再出来了！”酆都大声咆哮道。
    老疯子睁开眼睛，看了酆都一眼又缓缓闭合。
    “我用三千七百年开拓出的这个牢笼，原本是打算封印神主的，不巧被你赶上了。”
    酆都冷冷道：“我不相信这囚笼可以永远困住我，终有一天，我还是会破封而出，而你那时候，大概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了。”
    “足够了。”老疯子说了一句，又闭上了嘴。
    酆都眼眸微微闪烁，他知道老疯子说的‘足够’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想为人族争取时间，并不是真的要杀了他。
    眼前的炎帝，也没有杀他的本事。
    “炎帝，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酆都沉默半晌，再度开口。
    “你想背叛神主？”老疯子似笑非笑的睁开眼睛。
    酆都深吸了口气，淡淡道：“这世上本就没有所谓的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
    “我最大的筹码就是你的自由，你想要用背叛换取自由？”老疯子歪着头。
    “不错！我向往人族的一切，也愿意奉当代人皇为主，只要给我一块封地，我可以为人族尽忠。”酆都说的很平静，就连老疯子一时间都看不出是真是假。
    “怎么样？这个条件不错吧，神主虽然强大，但我抵挡他一段时间还是不成问题，这段时间，就是我为人族争取的时间。”酆都歪趁热打铁说道。
    老疯子陷入沉思，足足过了半晌，才又开口笑道：“不得不说，你开出的条件很诱人，起码对于人族而言，价值无可估量。”
    “我只要自由！”酆都傲然道。
    老疯子蓦然轻轻一叹，摇头道：“对不起，我还是不相信你！”
    “你！”
    酆都大怒，疯狂挣扎想要摆脱枷锁。
    然而这枷锁乃是炎帝的三魂经过数千年加固，别说是他，就连神主都很难解开。
    “炎帝！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们人族向来自诩为正派，背地里却干着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着实让人发笑。”
    “那也好过你们这群刽子手，还记得当年的鼎阳部落吗？你们杀了鼎阳也就罢了，为何要将他治下的子民屠杀殆尽？”
    说到此处，老疯子气得浑身颤抖。
    酆都顿了顿，沉声道：“那是死灵的主意，不管你信不信，我当初并没有参与那场屠杀，对于杀弱者，我也向来不屑为之！”
    “自当年那一场屠杀之后，天人两族就已是不死不休，直至一方完全覆灭。”老疯子冷然开口，口中愈发快速的念着经文。
    酆都深深皱着眉头，并没有哀嚎，作为一方殿主，这点定力他还是有的。
    他怕的也不是老疯子折磨他，而是失去自由。
    “你就打算一直和我耗着？”酆都问道，
    老疯子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补充道：“这期间我也会试图杀了你。”
    ……
    这一天，杨辰照例没有开门，将自己关在小屋子里。
    从前有什么困难，或者是修为遇到了什么瓶颈，他只要在小屋里待一段时间，就能找到办法。
    可如今，他已经在小屋待了五天了，这五天时间，他的大脑一刻不停的运转，却始终参不透通往九段的路。
    之前道路平坦，没有瓶颈的时候，他的修为一日千里。
    本来，他也可以迅速走炎帝的大道进入九段，可是他将这个机会让给了雪绒。
    他记得天苍曾说过，要进入天九段，必须有一股执念。
    自己的执念是什么？
    守护苍生！
    可是守护的意义太广泛了，他很难对这个执念产生共鸣。
    不管是成为人族领袖，甚至成为三界领袖，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本心从来没有改变。
    那就是守护身边的人，守护他在乎的所有人。
    这么多战役，除了他熟悉得人、在意的人陨落之外，绝大多数人的死亡，都没能在他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不是他冷血，而是人人如此。
    从前他觉得自己一直都没错，事实上，他现在也这么认为。
    但他如今是人族领袖，是炎帝亲封的人皇！
    何为人皇？
    胸怀天下，心系苍生！此乃人皇。
    有那么一瞬间，杨辰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
    他试图转变自己的想法，将格格不入的自己融入这个世界，
    这个过程，杨辰想过无数办法，却始终无法掀起波澜。
    他想起当初战死的那些人，努力想要让自己悲伤一些。
    也许有那么一丝效果，却始终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他想起老疯子的死，顷刻间心乱如麻。
    杨辰苦笑一声，锤头丧气坐在一边久久不语。
    原来，他体内也蕴藏着一个无比自私的灵魂，和凡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