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采风的途中，郝悦淼的u盘泡了水坏了，扔了。
    几天后，丈夫十万火急地给她打电话，问起那个不起眼的u盘。郝悦淼明白它的重要性后，急了起来，去垃圾场到处找u盘。连带着一群朋友也帮着她，火急火燎地去村口垃圾池翻垃圾。
    这时候弄清了事情原委的周秀，拉了拉郝悦淼的衣服，拿出一张纸默写了一串数字，说她记得。
    周秀的原话是这样的：“如果是那天你打开的文档，那不用去找了。我记得。”
    郝悦淼一行人就是这样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惊得愣在原地，这是在逗人吗？
    那是一串毫无规则的几十个长数据。密密麻麻看得人眼花缭乱的数字！
    “我把周秀默写的东西发给老季，他很兴奋，说完全吻合。当时我们还以为这个小姑娘怕赚不到更多的住宿费、不想让我们走，哄着我们玩呢！”
    郝悦淼的丈夫在科学院工作，是一名从事数学研究的工作者，他要找的那份文件是真的很重要。
    郝悦淼都被这样稚气未脱的高中生震住了。
    这样的小地方居然有如此聪明的孩子。要是搁在他们家，早就被如如珠如宝地供着，请名师送名校，妥妥当当地栽培起来！
    郝悦淼的脑子里还记得周秀紧张地抿着唇，期待地问她：“可以借我五万块吗？”
    记得她听到自己描述城市里的孩子、他们的生活流露出的羡慕。星辰、山野落在女孩子充满渴望的眼睛里，郝悦淼平时眼里这些风景独特、美不胜收的风景，也失去了美丽、变得狰狞起来。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这样的孩子都不能读书，真是不公平。区区几万块就能毁掉一个女孩子的一辈子，我当时火气上来就把人带走了。”
    “我们本来想着这次来接周秀回去，既然她父母把她接回去就算了。”
    郝悦淼提起周秀的亲人，一脸嫌弃。
    在她的印象中，周秀的父母很不好，思想软弱愚昧，不过郝悦淼认为周秀既然自己愿意跟着父母住，问题应该不大。
    周秀年纪虽然小，但是懂得分寸。
    席母听得很是惊讶。
    没想到随手资助的贫困生还有这样的本事，虽然家里的阿姨和管家经常夸周秀考试成绩不错，但是席母也只是听听而已，并不感兴趣。毕竟席少原的成绩也很不错。
    郝悦淼和席母聊完天后各自道别，开车到公司处理起事务。
    中午，周成和周秀上门并没有见到席太太，不过他们习惯了席太太的忙碌。
    周成说：“秀儿的学校退了她这个学期的学杂费，我们一看还挺多的，不好意思留着这些钱，要还给席太太。”
    席家的管家哪里敢收这笔钱，他温和地接待了周成父女俩，给他们倒了一杯茶。
    管家说：“席太太只是想资助秀秀而已，这是她的一点心意。虽然秀秀以后不必交学费，但是以后念书还有很多用钱的地方。”
    周成正要开口，此时席少原回到了家。
    他看到家里客厅坐着的周秀父女俩，诧异了片刻。管家见了自家少爷的表情，福至心灵地跟他解释起来。
    席少原淡淡地说：“不用。”
    “周秀先前已经把母亲资助她的学费还给我了。”
    周成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管家看了看少爷的表情。他的大脑飞快的运转，搜索着几个月前的事情。
    他擦了把汗说：“是这样的，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秀秀圣诞节的时候跟班里的同学玩游戏，赢了许多奖品。她把这些奖品卖掉了换成了钱，还给了少爷。”
    周成脸上缓缓出现了疑问：“？？？”
    玩什么游戏能赢上十几万，比刮刮彩还要夸张？周成快要不认得游戏这两个字了。秀儿怎么能随便要同学那么贵重的东西。周成的心里又急又气。
    管家和席少原看了周成脸上不赞同的表情，管家咳嗽了一声，适时地开口解释——
    席少原认真地说：“叔叔别误会，这是周秀凭本事赢来的，不是她拿，也可能是别的同学拿。”
    管家把钱塞到了周成的手里，小声地跟周成说：
    “我知道你们夫妻俩不贪图小便宜，你们有这份心就可以了，拿回去吧！给秀秀多买点营养品补补身体。”
    “我们太太很有钱，每年都要给山区捐好几个亿。这点钱她不在乎。秀秀好好念书才是对她最大的回报。”
    周成呐呐地把钱收了回来，使劲地点头，心里一片热乎。
    周成跟女儿离开了席家，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晌午的太阳高高挂起，日头烈得刺眼。
    周成给周秀买了个包子垫垫肚子，他擦了一把汗，感叹道：“秀儿，好多人都在帮你，你要珍惜读书的机会。”
    他咬咬牙说：“不要嫌爸爸小气。我们以前穷，没有办法供你念书，现在爸爸会努力挣钱。咱们以后不用靠别人，靠自己。”
    周秀点了点头。
    周成又叹了一口气，“还有，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
    周成虽然跟不上城里那套思想、时常不明白周秀脑子里想着什么，但是他也会想了解女儿，像小时候一样被她信赖。
    第68章
    周秀被周成灼灼的目光看着, 不自然地撇过头。
    周成期待地看着女儿，过了很久也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周成心中沉默地叹了一口气。
    他回忆起周秀眼巴巴地看着他，期待他不要把她送走。
    一腔满满的悔恨冲上了周成的心头。
    他不应该奢求周秀的原谅。
    秀儿以前是多么信任他, 小时候的她整天粘在他的身边，流着口水，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濡慕。她上完学，回到家里欢喜地把老师说过的内容教了他一遍。六年的小学，他跟着女儿学会了唐诗宋词, 加减乘数。
    看过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 也学过了朱自清的《背影》。
    周成心头发酸地转过了身。
    周秀这时候吃完了包子，用纸巾擦了擦手, 咬字清晰地说：“嗯。我尽量。”
    这一刻，周成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他的眼里像偶遇了一场烟花一般，瞬间绽出光芒。
    最后他摸了摸周秀的脑袋, 什么话也没说。
    父女俩一块坐了公交车回家。
    在公交车上, 周秀思考起了奖励的存款的事情。这个月竞赛、月考的奖励、加上学校退回的学杂费, 一共有90，871, 这是周秀始料未及的意外收获。手里握着这一笔巨款，周秀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到了月底, 周秀的直播平台也可以提款了。
    扣除了辅导课、资料书籍和日常开销费用、周秀先前兢兢业业地挣钱，已经攒下了11万多。正好够下个学期学杂费。
    而裕德中学免除了周秀的学杂费，手头上的这笔钱几乎等于没有用途。
    竞赛之前，周秀本就想拿下奖励给家里换一间铺子。
    现在她可以跟周成好好坦白了。
    回到家后, 周秀掏出手机, 打开直播软件的后台给周成看。她说：“我前段时间弄了个写作业的直播, 挣了不少钱。”
    “现在学校也减免我的学费杂费，手头上还算充裕、有余钱，我们可以把学校退回来的这笔钱租个小铺子。”
    说话之间周秀给周成看了一眼直播后台，只晃了一眼周秀就收起了手机。
    后台收益那一栏是一串六位的数字，247，653rmb。粉丝数71.4w。
    因为最近系统打赏比较狠，周秀连续上了几次平台的日打赏榜，在一圈颜值主播中，周秀冒了好几次泡。
    加上周秀闲着没事的时候，会录制一些周成做菜的视频，非常吸粉。
    扣除了系统的奖励之外，多出来的粉丝打赏很大一部分是冲着周成来的。
    只看了一眼就被炫到的周成：“……”
    周成来不及收回吃惊的表情，女儿去学校念书不仅能挣奖学金，随随便便弄的直播也比他能挣钱。
    周成神情复杂地摸了摸周秀的头发，“秀儿能挣钱了，有出息了。”
    他顿了顿，露出洁白的牙齿：“不过爸爸不用你给钱，这笔钱秀儿存着以后用。”
    “我们家最近卖螺蛳粉还是挺挣钱的。”
    周成说着拿出了家里皱巴巴的存折，给周秀看了一眼。
    每个星期周成都拿钱到银行存，几个月下来余额累计已经有七万多了，这个月他们存到银行里的钱钱破天荒地多。
    “本来想给秀儿交学费的。”但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
    周成兴致勃勃地说：“我们搬家吧！”
    换个离学校近一点、也大一点的房子，厨房要宽一些，卧室也要宽一些，周秀回到家后几乎没有可以活动的空间了，更逞论周成夫妻俩。
    “等过完这个月，下个月就搬家。”
    周成说干就干，他来到这个城市做了小半年的生意，有了一点人脉，早就把这一带路都摸熟了。他开始着手物色起新房子。
    他精挑细选，找了一个距离裕德中学不远、干净又便宜的小区。虽然是老式小区，但房租便宜，坐落在马路边，比鱼龙混杂的城中村环境好了许多。
    这一回周家租的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室内光线明媚，周成亲自买了环保涂料，勤快地把老化的粉墙刷得白得耀眼。
    ……
    裕德中学的月考完毕后，老王抓竞赛抓得更紧了，更准确点来说是盯梢着几个尖子生、盯得更紧了。
    连谢澄这样的学神都老老实实地刷了很多试卷。
    四月初，老王去市里参加了一次教育局的调研会。开完会回来的老王，脸拉长得跟阎罗王似的，蛮不讲理。
    整天逮着两个理科重点班测验，一时之间火箭班和温拿班的学生见到数学题就下意识地想吐。
    同时，老王还改了数学竞赛课的时间，从原本每周三下午、周六上午，愣是改成了周四下午、周日上午。
    老王这么一改，全体数学班的同学敏感地get到了老师的意图。
    他们私底下议论纷纷：“嗯……我怎么觉得是我想多了？”
    从高一开始就没有变动过的数学竞赛课居然改了时间表！怎么感觉像是……专门为了适应周秀而改变的课程安排。
    其他同学默然。
    不好意思，我也正好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