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先生，我在广西等候着你的再次到来。”
    同治九年年关将近，刘暹在老家双溪送走了贝尔.福克斯。这个老朋友的到来，为秦军与迈胜洋行的贸易关系添写了新的篇章。同时也代表着两边持续了将近两年的低靡关系走出了低谷。
    在刘暹不在的这三年多中，秦军除了从迈胜洋行进购了一批火柴机和卷烟机外，自己在汉中创办了中国第一家火柴厂和卷烟厂，为秦军创造了不小的利润价值外，两边再没有大的贸易发展。
    秦军倒是想继续从美国方面进购武器，比如说柯尔特转轮手枪和雷明顿的后膛枪，不管是边针枪还是中针枪，都行！【边针——闭锁方式为滚动闭锁。中针闭锁方式在原滚动闭锁方式下改进其组合弹膛和闭锁机构，使它变得更简单、更确切。】当然，后膛钢炮也是必不可缺。
    但是因为美国对华政策上的一些限定，也可能是欧美各国私下里达成的协定，纵观整个六十年代，后膛枪炮根本没出现在中国市场。
    直到今年夏天，李鸿章从英国方面购得一批斯奈德-恩菲尔德后膛枪，整个市场才开始挂牌。而在这之前的日本，亨利-温彻斯特十三连发——杠杆式连发枪（使用金属弹壳子弹），萨摩藩就已经有了。
    历史上左宗棠平甘陕、定新疆时候，楚军的武备也相当一部分达到了后膛时代，也怪不得整个平叛过程，军需耗费那么大了。
    后膛枪炮与金属弹壳子弹的水准和开销，与前膛枪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存在。加上楚军又是步兵为主。
    后膛枪炮市场开启之后，迈胜洋行十月份运到上海了一批军火。
    其中柯尔特转轮手枪二百支，雷明顿中针枪一千杆，简称为亨利步枪的亨利-温彻斯特十三杠杆式连发枪一百支，每杆步枪配弹二百发。后膛75毫米山炮八门，每门配弹三十发。
    刘暹毫无迟疑的全部抄底，并把迈胜洋行另外带来的二十万粒雷明顿中针枪子弹，和三万粒亨利步枪子弹，并五百发七五炮弹全部买下。
    这是一笔小十万两银子的军火买卖。但对于整个秦军来说，只能武装很小一部分士兵。只秦军现下的规模，这就是一个二百万美元的大市场。【一美元等值一鹰洋，三鹰洋合二两平库银】
    现在的贝尔.福克斯还根本想不到刘暹那浩大的报复。眼睛里只盯着秦军的军火。第一笔小十万两银子，迈胜洋行的利润就达到了对半的地步。那么，如果是二百万美元的大生意，迈胜洋行岂不是能从中赚取百万美元？
    这个数目放到一百四十年后的中美双边贸易大鳄身上，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小数额。但是在现在，这是一笔天文数字。
    得到了后膛枪炮，刘暹立刻将之交给了工匠营。他不期望工匠营能够仿制出这种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枪炮。因为他清楚，后膛枪炮和金属子弹是工业文明的结晶，靠如今秦军火药局那手工作坊式的生产模式，即使能仿制的出来，成本价和性能也能让人崩溃。
    现在的秦军工匠营，制作的主要还是前装滑膛枪和大小劈山炮，以及汉元一式、二式火炮。这些东西在如今的满清市场上还颇有价值。
    ……
    时间越来越靠近年关。整个汉中比往年更加热闹了起来。
    大批士兵的回归，给汉中民间带来的大量的资金。而这些银子置买田地，娶媳妇、说亲、返修房子等等之外，新年过上一个富裕年，也是必须要的。
    所以，今年汉中的市场分外的红火。当然，子弟们归乡，家人再也不用担忧亲人的性命之忧，也给这种红火再增添了一股喜气。
    谭福生赶着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到了家。
    加在汉中府城南关，好大一片地方全都是谭福生这样一类的秦军中人居住地。
    每家每户的大小格局完全一致，从高空上往下俯瞰，能够清楚地发现，一个胡同十家，十个胡同一片，这里一共有五片地。
    马车进了胡同，在第一家门口停了下。这里不是谭福生的家，而是一名秦军士兵的家。但见他跳下马车拍响这家的大门，很快从里面出来了一个老人。“大爷，我给你们买了块肉，还有俩鱼。”
    谭福生提着鱼肉就往门里进，老人家拦都拦不住。
    “哎呀，福生啊，这些俺家都有。军里头没忘了俺家柱子，前天补贴就给送来啦……”
    老人拦不住谭福生，只能跟在后头。灶房里听到动静，一老一少两个妇人出来看。年纪大的那个沾水的手正在腰间的围裙上攒着。
    “大娘，弟妹，做饭呢。”谭福生跟两妇人熟悉的打着招呼，一边把手里的鱼肉递了过去。
    “家里面有。前天送来的时候，你不也见到了……”
    老妇人说什么也不收，年轻的也在一边合着。他们家作为秦军，还是征伐军的伤残军属，今年过年收到的补贴足够他们从前年吃到十五，不是一般的丰厚。
    谭福生正跟老两口推让着，屋里头一个拄着拐杖的残疾人出了来。军人脾气就是不一样，残疾人不在乎的挥了挥手，“爹，娘，福生哥拿来了，你们就受着。过年时候，好好做俩菜，整上一桌，叫我跟福生哥好好的喝两盅……”
    告别了热情送出门来的大爷大娘，谭福生赶着马车又陆续拍响了胡同里另外两家的大门。马车上拉的不止是谭福生一家的年货。
    这一片全是秦军系统的人，而每年中秋、过年这样的大节日里，秦军都有福利发下，不管多少。
    今年因为新疆战事结束，收获丰盛，秦军的福利发的特别丰厚。
    看士兵、军官的籍贯，汉中本府的，一律是发送到家。或是如这片地方一样，有一个供销社，拿着本家的证明，就能到供销社里把自家的那一份福利给领取了。只要是住进秦军策划盖起的‘小区’里的人家，都是如此。阵亡和伤残军人，则由人专门送上家。
    这一块上高层抓的十分严格，抓到有贪腐的人后，一律严惩不待。三年中，整个秦军后勤福利系统里至少有上百人挨了枪子。
    而刘暹三年多时间不在汉中，却依旧对秦军本部保持着强大的影响力，这些得人心、收买人心的政策，就是一大主要原因。整个秦军系统里，不知道有多少家户，供的有刘暹的牌位呢。
    谭福生回到自己家里，婆娘怀里抱着个小的女娃，手里牵着一个四岁大的男娃迎了上来。
    有老婆有家，有儿有女，还不愁吃喝，谭福生的生活至少超过了现今中国九成以上的人。
    把给青菜、白面，猪羊鱼肉，搬进厨房，再把给儿子买的鞭炮、烟花，给老婆扯的新布拿出来，看着妻小喜滋滋的脸容，谭福生心里跟吃蜜了一样甜。人活一世，图的不就是这个。
    解下马套，谭福生牵着这匹在军中退役后被自己给买回家的老马，到了院子西南角搭起的马圈，用心的喂养着。这匹马算上被买回家的时间跟了他五年，很有感情的。
    或是说自从他在秦军系统里彻底安稳住后，谭福生就重视起一切感情了。他这道胡同里没有阵亡军人遗属，但是正片小区里有，且还不止一家。谭福生工作之余是有时间就帮着这几家烈士遗属做事情，没时间就是挤出时间来也要帮。不求任何的回报，每到过节，还必会送上一份心意。
    这不是一天两年，而是几年间一直这样的坚持。谭福生在这片小区里的声望很高。小区暗地里的居民记录上，谭福生一直都是光荣榜上首屈一指的。
    他也从来没有隐瞒自己这样做的目的——积善祈福。
    不是给自己的孩子祈福。而是给当年失散的兄弟祈福。
    谭福生、谭富民，两兄弟一块参加的李蓝义军。结果谭福生成了秦军最早的一批战俘中的一员，然后就再也没见过谭富民，也没从别人口中听过。
    谭福生由衷的希望自己的兄弟现在还活着，没有死在乱军中。希望自己的兄弟能早一日回到老家，从乡亲们口中打听到自己的消息。知道大哥还活着！
    人一旦有了信念就无比的强大。谭福生这个当初在战俘营中堪称最邪恶的狗腿子之一的人，现在在他居住的小区居民眼中，在他所在的运输队下属和同僚眼中，那就是一个天底下难得的大好人。
    ……
    整个秦军系统，当然不可能家家户户都如谭福生家过的这般幸福。一些伤残和阵亡将士的家庭，也是窘迫的。但是至少在今年，依靠着新疆战争的红利，整个秦军系统过了一个红火的好年。
    这样的生活水准，完全秒杀湘军、淮军和楚军。非是说秦军新疆一战搂的就是比湘淮楚三军更多。而是因为秦军分配较为公允，上下利益均沾，而非湘淮楚三军那边上层得利，中间得好，下层继续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