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定爽朗的大笑,“安生贤弟,刚见了早年横行黑龙江两岸的高二虎,果然响当当一条汉子,想必那林虎也是我辈豪情盖世之人,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听说你们也是结义兄弟,啥时候咱们也结拜个一回,这么多的好兄弟,可真是人生乐事啊,痛快痛快。”
刘竣与李成武也是抚掌大笑,竟然觉得今日的袁大少爷无比的亲切。
袁克定虽然平日里对李成武颇为礼敬,可也多有腹诽,今日见他也来掺和这事,倒是多了几分好感。
至于刘竣,两家本来就是通家之好,刘竣当初也是靠着袁世凯才得了漠河金厂总办的官职,从而平步青云。
众所周知,北洋衙门的官都是坐了火箭般往上升,搞洋务的更是如此,金厂本来就是重中之重。
当初刘竣的确是凭着李安生的功劳,才能够发迹,不然,按着历史本来走向,胭脂沟金厂沉沦不起,刘竣也将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哪里有如今吏部郎中的显官。
可说到底,刘竣还是得承袁世凯的情,当年让他上了北洋这艘大船,又能游离于外。
刘竣对袁家知恩图报,这份亲切袁克定也看在眼中,故而相处起来很是融洽。
于是,一众人马大摇大摆的进了何家的门之后,气场无比强大。
可怜何有方与屎壳郎并不知情,正大剌剌的坐在堂前,等着那干“狂徒”的到来。
“哼,高二虎要真敢请媒人来,我非得将他们丢出去不可。只是,克朗大人,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可是官都丢了。”
何有方这次丢官去职,很是委屈,可又不敢违背,醇亲王亲自开的口,要是给发现阳奉阴违,那后果不堪设想。
也是屎壳郎不住为他打气,许了许多空头支票,说的天花乱坠,安了他的心。
“你且宽心,等风头过去,我便找个机会让你官复原职。你要到内务府去当官也随意,有我兄长呢。”
屎壳郎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心头却着实恼怒。
到手的鸭子飞了。
本来他在家做着美梦,等着美娇娘送到府上,便能好好享用一番,这何家女儿花容月貌又是久旷之身,正需要他这头老牛来耕耘,谁曾想半路杀出个李二愣,居然将人抢走了。
抢走了还不算,居然还被醇亲王撞见,那糊涂亲王也真是,竟然就放过了李二愣,还断了个葫芦案,让他吃了个闷亏。
哼,这回李二愣居然还要请媒人来下小定,这不是来找死么?
听他兄长说,这李二愣刚进京就得罪了肃亲王善耆兄弟,加上在黑龙江时就嚣张跋扈,得罪了庆亲王与载洵载贝勒,遍地树敌。
这会进京,谁知道李二愣会不会被人背后阴一手,寻个根由问罪呢。
何有方喜笑颜开,听说能进内务府,立马身子轻飘了起来。
一副奴才相的极尽谄媚之能事,巴不得立刻就能进内务府,那里头可都是肥差,一般人还跑不进呢。
这克朗大人还真是慷慨,居然为咱设想的这么周到,当初横下心来将女儿送出去,这个决定还真是英明。
“醇亲王不是没说你女儿怎么处置么,他哪里会偏着李二愣那头,我打听好了,你女儿人就在柳宅,什么时候等李二愣他们出京,咱们当街捉了他的痛脚,告他一个强抢民女的罪名。”
有了他兄长克明的撑腰,他胆子壮的很,哪里将那个来自偏远边疆的不入流的武官放在眼里。
等到逼婚五人组带着媒人出现的时候,屎壳郎顿时心花怒放,好,立即去喊步军衙门,抢人的罪犯自动上门来,醇亲王怎么处理的他不管,他只要何家女儿。
何有房大叫一声,“好你个李二愣,还有你,胖妞,哦,不,你这个贼子,快还我女儿。把我女儿叫出来,还下小定,哼,简直可笑。”
屎壳郎仍旧翘着二郎腿,大模大样,尖着嗓子叫道:“来人啊,关门,不要让他们走脱,步军衙门的人就要来了。”
何家下人是知道胖叮当的威猛的,屎壳郎带来的小屎壳郎们确实并不知情,平日里这些人最爱为非作歹,欺压弱小,以为胖叮当等人是软柿子,谁知道踢到了铁板。
胖叮当三拳两脚,解决了这些三脚猫,冷笑着说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何有方,难道你天生喜欢吃屎,哭着喊着要抱紧屎壳郎的大腿,就是因为每天有屎吃?”
“什么?屎壳郎?你这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狗奴才,我可是镶白旗的,正经的主子,还不摇摇尾巴叫两声。主子我还有账没跟你们算呢,居然就自个跑上门来了。”
屎壳郎高高瘦瘦,背有些弓,满脸的疙瘩,脸色青白,活像一只常年推粪球推弯了腰的屎壳郎。
胖叮当上前一把将屎壳郎从太师椅上拉了下来,让媒人上座。
“何有方,今日下了小定,写了婚书,便上衙门去立文书。我等也好看个吉日,择日便能完婚。”
婚礼自然是去黑龙江办,只是这程序么,当然要越快办越好。
何有方与屎壳郎从没见过如此嚣张之人,头都气晕了。
李安生咳嗽一声,站到何有方身前说道:“你将女儿送给这屎壳郎,有什么好处?能升官发财?你让高二虎做了你女婿,有什么不好?他现在可是临江知府,转眼就能凭功绩升官,将来孝敬你的钱财也不会少。这点,你可以问问这两位兄弟,我可有半点虚言。”
李成武不耐烦的说道:“安生贤弟,有什么好废话的,写了婚书,让他按个手印便是。有好处也别给他,这种不识好歹的东西。高二虎在安生贤弟的银行也有股份呢,比我家还多,我家不就才只有三百多万两银子么。”
说着,歪着头向李安生看了一眼,意思是股份太少,最好再扩股。
刘竣也接过口去,说道:“的确,当初我跟高二虎他们一同创业,最清楚他们的身家。你何有方不就是个小小的主事嘛,升个屁大的官,也要送女儿给人当小妾,值得吗?”
说着,将怀中的印信与腰牌往何有方眼前一亮,“不才正是文选清吏司的郎中,刘竣。”
文选清吏司是吏部权柄最重的一司,也是六部中少有的实权部门,掌考文职官之品级与其选补升调之事,以及月选之政令。
何有方的脸都白了,可以说,天下文官,不管地方还是京官,都要打点好眼前这人,凡是官场中人,没有不想讨好文选清吏司中官员的。
他本来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也就混了个不入流的小京官,靠着卖女求荣,才混了个委署主事,等女儿讨了屎壳郎的欢心,便能够正式得了主事的官职。
何有方仔细的端详着刘竣出示的身份象征,汗珠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腿都软了,要是早知道高金虎攀上了刘竣这座大靠山,自己何必如此。
真要成了自己的女婿,自己这个丈人也能沾点光,攀附一下刘竣。
他这样没有门路没有靠山的,想要升一格,不知要花费多少钱财,还未必能打点到位。
如今不用打点,人家就站在他跟前,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何有方正要说话,屎壳郎却连忙插嘴道:“哼,吏部又能怎样?我兄长可是内务府的,你可管的到他么?”
自以为有兄长克明的支持,他强自鼓起勇气,不愿再对方面前显露一丝的胆怯。
他这个吏部员外郎,也要看刘竣的脸色,拍好马屁才是正经,只是不甘心何文翠的美貌,又不想被人耻笑,故而色厉内荏。
“哦,你大概还不死心,告诉你吧,我们来之前,已经通知了你兄长克明,只怕眼下也该到了。”
屎壳郎听说对方居然通知了自己的兄长前来,倒是给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不知这位是?”
李成武双手负在背后,眼睛朝天,懒得低下下巴,颇有些能吓唬人的纨绔风范,高人风采,“你没资格问我的名字,你算什么东西,没皮没脸的老狗,也不害臊。跟你说,要不是给你兄长几分薄面,早就让人打死,你也没地方喊冤去。”
这厮,装逼真的装成了极品,霸气尽显。
屎壳郎牙齿咬到了舌头,连痛都不敢喊,正说话的这人架子大上了天,可偏偏能镇的住他,让他半点都不敢反驳。
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过片刻,屎壳郎的兄长克明就寻了过来。
“哟,李统领,我的哥儿,这么急匆匆的使人喊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啊?可有什么好事,想让小弟分一杯羹?嗯?克朗,你在这里作甚?”
克明一大把年纪,居然恬着脸喊李成武哥儿,一副低三下四的强调,也是个鬼灵精,刚进门见到李成武等人与他弟弟克朗对峙,他就暗道坏了,今日只怕要吃大亏,连忙一阵马屁猛拍。
屎壳郎支支吾吾,哪里敢说什么?
李成武云淡风轻的说道:“哦,也没什么,我一个好哥们,想要来何家提亲,可不知道怎么的,你弟弟硬是拦着我们。难道何家的女儿竟是你弟弟生的私生女儿?我们竟然要得他的同意?这是何道理呀?”
这腔调,抑扬顿挫,果然是早些年有名的李大公子,纨绔一枚。
就连袁克定,袁府大公子,也学不来那副腔调,只在旁边竖大拇指,暗自好笑。
克明顿时急了,连忙扯了克朗,气急败坏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就冲撞了李统领?还不磕头认罪,给李统领赔个礼?”
屎壳郎顿时晕了,他兄长居然让他磕头赔罪?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
李统领?什么李统领?
李成武侧过身去,抬头望着屋梁,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轻轻的哼了一声。
克明气得狠了,连忙上去将屎壳郎一脚踹到地上,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尽知道惹事。你也不长长脑子,李统领也是你能惹得起的。你这样惫懒懵懂,又傻又天真,往后叫我怎生安心,叫我怎么对得起故去的父亲母亲。”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克明倒也是奥斯卡金像奖的有力争夺者。
李成武听他话里头有的没的都是在替屎壳郎开脱,将这么一个小老头说的跟几岁孩童似的,不懂事,还很傻很天真之类,不耐烦道:“克明大人,你就别在这教育弟弟了,要教育回去教育。”
克明喜出望外,连忙点头点的跟羊癫疯似的,“好的好的,一定一定,真是冒犯了,我这就提了他回去,好好的给他一顿家法。今日我弟弟多有得罪,还请包涵,请包含,他日小弟设宴,宴请各位大人,务必赏光,务必赏光。”
满脸堆笑,谄媚着,回转身子,立即换了一副凶狠无比的神情,恶狠狠地骂道:“你这畜生,还装死不成,快给我滚回去,丢人现眼。也是李统领他们大人有大量,不然的话有你的好果子吃。”
推着屎壳郎,像推粪一样,推啊推的推到了门口,克明又笑容可掬的打了招呼,说了一大堆好话,“李统领,不知李大总管在宫中可好,也多亏了他老人家,他日代我向大总管问个好。”
跟孙子一般的,点头哈腰,掉转身推着屎壳郎走了。
屎壳郎听得李大总管,宫中等字眼,左思右想,忽然想到李莲英三个字,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他居然得罪了李莲英的儿子。
内务府中的几位大佬都要乖乖的听李莲英的话,他兄长在内务府不过是个小脚色,能攀上李成武这样的衙内已经是烧了高香了,更何况得罪人家。
正要出门时,只见外头来了大批巡捕司的兵丁,原来是刚才屎壳郎让人去步军衙门报信,如今人家真来了,他却是如同看见了瘟神,不知道如何擦干这坨刚拉的屎,顿时晕死过去。
“什么事啊?听说这里有人闹事,强抢民女啊,贼寇呢?”
带队的正是上次在街角吃狗屎的善耆家的忠狗严雄,闻听是李二愣在此闹事,身上有着强抢民女,上门逼婚的罪名,以为这是个天赐良机,正好为主子出口气。
克明暗叫晦气,连忙堆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没事啊,哪里有贼寇,大人可是弄错了。”
狗奴才严雄对主子忠心耿耿,哪里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跳了进去,看到李安生,喜上心头,叫道:“李二愣,可是你强抢民女,你这狗贼,这次看你如何狡辩。”
“你这狗奴才,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是属狗的不成?怎么胡乱攀咬?再有,爷是跟着安生贤弟一同来的,难道爷也是同党?”
袁克定见刚才李成武与刘竣都露了脸,此刻也不甘示弱,站出来怒骂狗奴才严雄。
严雄见袁克定出来骂娘,顿时腿都软了,他本来就是狗奴才,这腿软惯了,“怎么,怎么是袁大公子?呵呵,这个,小人委实不知什么情况,是有人来喊救命啊,说这里有叫做李二愣的强抢民女。”
这狗奴才走街窜巷,自然比屎壳郎要眼界开阔,也见过袁世凯等大人物,自然知道袁克定的身份。
“放你娘的屁,这里哪里有李二愣?嘴巴再不干净,爷让你吃屎,信不信?”
李成武见区区小脚色也跑出来喊打喊杀,气不打一处来。
李大少爷前些年横行霸道,也是京中一大纨绔,严雄这样的狗腿子哪里会不认识,看到他也在场,顿时吓得腿都发颤。
这就是落后时代信息灵通者的好处,要是刚才屎壳郎能认识李成武与刘竣等人,哪里会落到如此下场。
严雄垂头丧气,看来给主子出气是无望了,反而自己惹了一顿臭骂,还不能吠几声,忍气吞声的走了。
看着那狗奴才灰溜溜的样子,李安生一阵的感叹,这个强者为尊的时代,权势的确是个好东西,至少,能够直接抹杀许多道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解决了这些不开眼的小喽啰,终于轮到了何有方这个主角。
可是,何有方早就给吓到半死,连腿都软了,站都站不得,半坐半靠在太师椅上。
“何有方,怎么说?你现在就是喊救命都没用,嫁不嫁?一句话,给个痛快,你要自寻死路,我们也没有办法。”
“嫁,我们嫁,有这么好的夫婿,我们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何家老夫人哭着上前,替她丈夫做主,她是极力反对卖女求荣的,只是拗不过何有方与一对儿子儿媳,如今居然柳暗花明,顿时让她喜极而泣。
要真有好的归宿,谁愿意嫁给屎壳郎那等糟老头子,没的糟蹋人。
何家儿子儿媳刚才吓得人影都不见,如今却是满场飞奔,又是倒茶,又是请座,还“欢天喜地”的将小定的首饰与衣服搬了进去,生怕这婚事成不了似的,殊不知,他们先前是卖妹求荣最积极的。
李安生也懒得理会这些人,只是催着赶紧将仪式过完。
“再等两日,我们便来大定,吉日也会让尔等知晓。只是,这婚事,却是要去黑龙江办的了。”
何有方倒是巴不得婚事到黑龙江去办,毕竟是寡妇再嫁,没必要这么隆重,真要嫁,立个文书,到衙门备案盖个章,回来办两桌酒,便算了事。
可对方爱咋办就咋办,他老何家完全是听天由命。
说不定,以后女婿出息了,还能让老丈人靠靠。
何有方与儿子何文俊两眼全是星星,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成武、刘竣与袁克定等人,这些可都是大神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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