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了, 确实陆淮带了卫羽宸好几年，卫羽宸那些藏得本来就不深的心事，他早就摸了个底。
    她再次沉默了一会，微微点头。
    夜风将咖啡馆里半掩着的小木门吹开了, 有风从她鬓边的发间吹过, 像是有什么万年沉寂不变的过往, 被一点一点吹走了。
    他没喝完那一壶大红袍, 而是接了个工作电话, 匆匆离开了，他出门的时候, 她还坐在那里发呆, 脑海中回想着他刚才响起的手机铃声：
    不再是那首《海口》了。
    他走之后, 她将他剩下的那半壶大红袍倒进杯子，慢慢地自斟自饮。
    剧组的拍摄还在日以继夜的进行, 近来卫羽宸接了个商演，是个大平台的拼盘演唱会，请了半个娱乐圈的艺人。
    不过这商演在前期对接流程不怎么顺利, 卫羽宸是个练习生出身，但后来做了演员，这几年来接连拍戏，业内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他唱跳俱佳了, 请他上舞台的本来就少，这个拼盘演唱会的主办方，也是一开始谈的让他演出四首歌, 结果后来改成一首了。
    人家主办方也不傻，以他的流量，一首歌足以调动全国各地的粉丝，千山万水地奔赴现场，没必要多花出场费让他唱好几首。
    小朋友有点不高兴了。
    毕竟人家一边拍戏一边还辛辛苦苦准备了好几首歌。
    冯小岚耐心地劝了他，还答应了陪他一块去演出。她一直都知道，即便是如今做了演员，他对舞台的热情，从来不曾退却过。
    他很珍惜每一次演出的机会。
    她甚至觉得，哪怕她不劝他，他到头来也还是会好好演出的，年轻人跟甲方闹几天别扭而已。说实话，她也挺想看他舞台的。
    作为剧组制片人，她替他跟导演请了假，重新安排了他的拍摄时间，空出了去参加彩排和演出的两天。
    在卫羽宸出发去彩排的前一天，他的前经纪人黄梦来了，从北京的公司带来了他彩排和演出的衣服。他此前已经把黄梦从自己的工作室踢出去了，这次是实在人手不够，公司总部才让黄梦过来了一趟。
    他现在虽然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了，但距离经纪约到期还有一段时间，因而从法律意义上，还属于公司的艺人。并且人家公司老板亲自打电话过来，语重心长地表示：陆淮一个人又当经纪又当助理，真是忙不过来，那么大一平台的演出，就安排一个工作人员去跟通告？那怎么行？公司面子上也挂不住！
    卫羽宸电话里连蒙带骗地把自家老板打发了，反正山高皇帝远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老板也管不了他，毕竟他现在是顶流了，翅膀硬了，又有自己的工作室了，老板也知道不能骂不能吼了。
    冯小岚答应了这次陪卫羽宸一块去演出，以他团队员工的身份，帮着陆淮做点事，毕竟陆淮再能者多劳，也不是永动机。
    不过片场里人多眼杂，不远处，黄梦看见了，凑上来了。
    “又见面了？”黄梦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
    其实黄大经纪日理万机，不太记得冯小岚了，只记得她是这个剧组里干活的，以前对接过卫羽宸的工作。
    “他为什么找你跟通告啊？”黄梦双手抱臂，问。
    “我是他新招的执行经纪。”
    冯小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对于黄梦这样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跟了个流量艺人就有点飘的小姑娘，她还是忽悠得挺手到擒来的。
    “他也会从剧组里挖墙脚了啊？”黄梦还真有点意外。
    “跟通告这种小事，以后就交给我了，不过我没干过经纪这一行，是个新手，还需要向您多多学习。”冯小岚笑着恭敬地回应。
    她既不是卫羽宸的执行经纪，也不是个新手，她就是想逗逗黄梦。
    黄梦十分不爽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在那片场的遮阳伞底坐下来，特别有正宫范儿地开口：
    “经纪这一行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尤其是带小宸这样的顶流艺人，你得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她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比如我刚接手他那会，他不怎么爱说话，表演也不自信，你得经常开解他，给他信心，我带了他三年，慢慢地他开朗多了，整个人也更活泼了，也懂得关心身边的人了，比如经常开车接送我上下班，带我出去玩，也知道纪念日送礼物，逢年过节给我买包了。”
    她顿了顿，又道：“哦，对了，他偶尔也跟圈内一些女明星传过绯闻，不过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谣言，所以我不是很介意。”
    她话音刚落，身后卫羽宸的声音冷冷清清地传来，看来是刚刚拍完一场戏。
    “黄梦姐，我给你订了今天下午回京的机票，让淮哥送你到机场，现在出发时间刚好。”
    黄梦一惊站起身来，陆淮已经把她放在剧组的随身行李带过来了。
    这趟演出通告，卫羽宸压根儿就没打算让她跟，在出发之前把她赶回去了。
    此刻他对上冯小岚的目光：
    “我没经常开车送她，就两次录节目，收工时凌晨三点了，我回家顺路，就稍了她一阵，就两次。”
    “我也没经常和她一起玩，密室逃脱她都是在外面等我。”
    “送她的包是去年年终奖，我团队每位工作人员都有。”
    “我也没绯闻。”
    看他不疾不徐却一连串解释了好几句话，冯小岚一个没忍住笑了。别人她不知道，卫羽宸这两年来还真是全网无绯闻，成为顶流之后，合作的女明星不少，但他还真就跟谁也没传出绯闻来，每每都是绯闻刚开始萌芽，就被他对女生欠揍的态度，给扼杀在摇篮里了。
    至于去年年终奖的包，她知道，陆淮在场馆外面卖黄牛票时，背着的那个男士lv，就是年终奖之一，曾经还一度被她嘲笑，里面的票加一块也不如一个包值钱。
    “谢谢你答应陪我去演出。”他忽然就凑上来，双手撑着她身后的围栏，将她整个人半圈在怀里，眉目间是少年带着些许坏坏的浅笑。
    “那，在外面你该叫我什么？”她反问。
    “嗯……”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开口：“姐姐。”
    “不错，记住以后求我的时候也要叫哦。”她满意地点点头，推开他，想让他安分点，片场人多眼杂。
    “卫羽宸！”忽然唐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唐大小姐上一秒还是霸气女总裁的风范，这一刻已然换上了甜美假笑，定定地看着这位小男生，问：
    “我可以也一块去吗？”
    言罢又加了句：“我去给淮哥帮忙。”
    言外之意：我不是去给你帮忙的，我是去给陆淮帮忙的。
    卫羽宸难得好说话地答应了。
    出发这天，团队两辆车前往机场，卫羽宸、陆淮以及化妆师、造型师在前面一辆，冯小岚和唐玥特意坐在了后面的车里，严格意义上说，她们不算是工作人员，更何况，冯小岚有话要跟她闺蜜说。
    “玥玥，他们演出那个场馆，你帮我问问，演出之后当晚，能不能租几个小时？”车上，她问。
    “干嘛，还真要租个舞台给你那小狼狗啊？”唐玥轻笑。
    她不答唐大小姐的话，而是十分有逻辑有条理地盘算着着：“我就是挺想看他舞台的，毕竟拼盘演唱会不过瘾，乐队和灯光我能找人搞定，服化道也不怎么费事……就是场馆比较麻烦，毕竟只剩下两天了。”
    “哎，我说你，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你还真当自己有钱大佬了。”唐玥吐槽。
    “在你面前可不能说有钱，再说了，有钱不是也搞不定一个场馆么？”她叹息。
    “行行行，多大点事啊，我给你找场馆负责人，你可真行，哄小男友都得要我帮你。”唐玥一边答应着，一边开始絮叨：
    “我当年都没给许千泽租过一个舞台，你可倒好，你家小男朋友唱歌唱不过瘾，你就一声不响地租个舞台给人家，你这是处男朋友呢还是养小情人呢……再说了，又不是生日节日也不是纪念日的，这算哪门子的惊喜？”
    “就是因为什么日子都不是啊，才叫惊喜。”冯小岚笑着回答，“其实算是给我自己的租的吧，我就是想看他给我一个人唱歌啊。”
    唐玥想了一会，就逻辑自洽了，“也是，做女人呢，就是要对自己好，尤其是像咱们这种不差钱的，想看表演了，就租个舞台让男朋友给自己唱跳，没毛病。”
    与此同时，横店片场的偏僻角落，许千泽的座驾疾驰上公路，他亲自开车，副驾驶的位置，坐的是卫羽宸的妹妹，卫思琪。
    “我只能送你到机场了，我这次没收到主办方邀请，不太适合跟你一块去。”许千泽一边开车一边说。
    “我知道，更何况你不是在追求出品方的那个姓唐的女孩么，这种跟踪偷拍我哥的事，你就别掺和啦，我自己能行。”卫思琪笑笑。
    许千泽点点头：“那你自己多加小心，要是被人发现了，就说是去给你哥应援的。”
    “放心吧，我没那么傻，再说了，我这么糊，也没人认识我。”卫思琪轻松开口：“原本我也没想抓我哥的把柄，谁让他那么对我，是他把我逼上这条路的。”
    许千泽专心打着方向盘，汽车驶向高速公路。
    卫羽宸团队航班抵达的当天下午，就到场馆进行了带妆彩排，冯小岚跟在团队里做事。她几年前就做过执行经纪，如今能够快速上手进入角色。
    在场馆彩排的功夫，卫羽宸状态和兴致也都上来了，元气满满开心得很，还主动跟遇到的很多艺人和片方朋友打了招呼。
    在化妆间换衣服的时候，卫大明星玩嗨了，还绕着沙发非得服装师小哥追着跑，然后理直气壮地表示：
    “我要……嗯……”他差一点就把女朋友三个字说出来了，临到嘴边被冯小岚盯了一眼，才勉强改口：
    “我要姐姐给换。”
    “哪个姐姐？”服装师小哥故意逗他。
    “嗯……冯小岚姐姐！”卫大明星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冯小岚气场十足地上前，不是点名要她帮忙换衣服吗？没问题，她直接一把就将他的上衣给扒光了。
    她就想问问，裤子还用她帮忙吗？
    第31章 他仿佛是她养的小情人。
    冯小岚三下五除二地给卫羽宸换了衣服, 然后倚墙而立，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怎么着？以后你的衣服都我来脱？把你服装师的工资分我一半？”
    切，她就想看看, 谁怕谁啊？！分分钟扒光一只小鲜肉，对她而言简直是太轻而易举了！
    没想到此刻小野狼略略歪着头，欣然回答了个“好啊！”还一副“那就试试”的表情。
    她听闻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虽然大多都想调戏调戏中意的姑娘, 但多半也都没那个胆儿, 只是此刻被他半是坦荡半是野的目光望了一眼, 她触在他腰间, 刚给他换完腰带的手, 忽然间就顿住了。
    想撤回来，但是似乎还没帮他整理妥当。她的手在他腰间迟了了那么一会儿, 结果此刻她也不是很确定, 到底是谁怕谁了。
    “这里。”他那双俊朗好看的大眼睛里带着笑, 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地抓住她的手，用她的手将他的腰带扣往后挪了一个, 她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给他系的腰带有点松了，他平时都扣在最里面一个。
    行吧, 一上手就露怯了，她不是个专业工作人员。她白了他一眼，她不知道他腰带系哪个扣是她的错吗？谁让他那么瘦啊！她可没给男人系过腰带，别说男人了, 男孩都没！
    系完了腰带，她缩回手来，身子也触电般往后躲了躲, 靠上再无可退的墙壁，他穿戴整齐地望着她，还恶作剧般轻轻摸了下她的头，才转身跑走了去彩排。
    望着他离去的门口方向，她仍旧保持倚墙而立的姿势半晌，才开始一下子意识到，刚才实在是太怂了！
    她都一掷千金给小男友租了个舞台了，她怕个毛线啊！没分分钟潜了他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托唐玥的关系，她的舞台已经搞定了，就在明晚正式演出结束后，她又租了这个场地几个小时，请了专业的乐队来伴奏，卫羽宸喜欢唱歌，她也喜欢听他唱歌。
    唐玥跟着陆淮一块去舞台前面看彩排了，陆淮忙着递个水瓶拿个衣服，唐大小姐就是来跟着陆淮看热闹的。
    卫羽宸彩排的功夫，唐玥就和陆淮并肩站在工作人员的候场区，闲来无事聊着天，聊他从前当经纪人的日子，聊他小时候当街头霸王的日子，聊他们彼此的曾经。
    无论是他当助理时的贴心细致、他当经纪时的雷厉风行、还是他当混江湖时的冷冽狠厉，唐玥都觉得，是个等待她去一点一点打开的、新世界的门。
    第一轮彩排结束，候场的时候，卫羽宸下来晃悠，唐玥招招手叫他过来了，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悄悄说：
    “明天演出之后有惊喜，我家妞准备的。”
    卫羽宸本就明澈的双眸，一下子更亮了，刚要说些什么，唐玥立马打了个禁声的手势，再次小声告诉他：
    “你千万别问，明天演出之后就乖乖去后台等着，你的节目是倒数第二个，等晚会结束，我家妞给你准备了一整个舞台的大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