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等你爱我
飞机降落,空姐的提示音打断了秦意欢已经飘远的思绪,她顿了一会儿,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就让他们都过去吧。
出了机场,秦意欢拦了一部在路边停着的出租车,此时的天色正黯淡下来,这座城市的黄昏,仿佛比澜城市更冷。
司机并不情愿跑长途,听了目的地之后,就想拒单,最后是秦意欢提出再加了一百块钱,他才同意。
车子直接上了高速公路,隔离带中的冬青被剪得平平的,因为车速快,夜色朦胧中,那些排列整齐的植株仿佛是栅栏,几乎连在了一块儿。
而橙黄色的小圆点,反射着车灯的光,排成漫长而寂寞的队列。
出租车司机一直在放歌,车内的cd的效果并不好,唱到中间有点卡,还伴有轻微的吱吱声。
是一首老歌,反反复复地唱:
“等你爱我……爱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等你爱我……爱我……也许只有一次才能永久。
是否爱情都会有折磨,可我不承认这么说,注定等待你我已足够,所以放心才能更快乐,当你有一天对我说,我一样会在这里等着,等你爱我……等你……爱我…….”
这是一首很俗气的歌,好像是许多年前一部电视剧的主题曲。
那样执着,那样坚定,可是谁又会有足够的勇气,真的将爱情进行到底。
林城市小镇的夜色,在点点的灯光中倒是显得格外宁馨。
自从姥爷去世之后,秦意欢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跟着记忆,走下了桥,站在熟悉的巷口,两侧房子里电视机的声音隐约可闻,可是秦意欢却不敢再往前走,哪怕一步。
她心里明明清楚地知道,知道那一切都不会再有了,她曾经有过的那一切。
她的家,还有最疼她的姥爷,都已经不在了。
冬夜晴朗的天空,满天都是璀璨的星子,而冷风却吹得她手足冰凉。
姥爷去世之后,她就被她的父亲接回了那个所谓的家。
秦意欢那会儿还不知道,那个家和她映像里的那个,早已经大相径庭。
她的亲生母亲已经被赶出了家门,现在的秦夫人还带着一个姑娘,她一回家,她原来那个疼她爱她的父亲,就逼着她,让她管那个女人叫妈妈。
而且对于她们母女二人欺负她的行为,视而不见,秦意欢当时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灰暗了,天都要塌下来了。
后来母亲重病,她所谓的那个父亲置之不理,她求了好久,才拿到五万块钱应急。
为了偿还那五万块钱,后来秦意欢就把同姥爷一起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给卖了。
还有镇上给的一点抚恤金,她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一点点钱,东拼西凑,将因为医疗费而用掉的钱全部凑齐,存回那张银行卡,然后还给了她的父亲。
秦意欢不要欠一毛钱,她的姥爷也不要欠一毛钱。对于那个人,那件事,她不愿意姥爷有任何屈辱的姿势。
那是她欠姥爷的债,她连最后的家都保不住,她不得不用他们的家,来换取姥爷最后的尊严。
可是那是她与姥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去读大学之后,每年的寒暑假,回家的日子总觉得弥足珍贵。
每一次回家,远远地看见墙后小楼的一角,心里就会觉得骤然一松。
因为她这是回家来了。
哪怕在外头再难再累,只要想到还有家,还有家在那里,她总是能够忍辱负重。
因为只要有家在那里,她的家在那里,就永远都会有一盏温暖的灯光,会等着她。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不管她最终走出多远,因为她知道,姥爷会在家里,会在家里等着自己。
可是如今,她再也没有家了。
她竟然不得不把它出卖,去换取自己那份仅存的尊严。
卖房子的那天,秦意欢并没有哭,却真正地知道了,亲身体会了,什么叫做心如刀割。
从出生开始,她就生活在那幢小楼里,她知道每一级台阶、每一道窗隙里,记忆的都是她与姥爷的时光。
她知道家里的每一扇柜门、每一张椅子,都留下姥爷摩挲过的指纹。
那是她最珍视,也是她唯一仅存的一切。
可是秦意欢却连这记忆都留不住,她不得不出卖,在无路可走的那时候。
是那个时候她才真正地懂得了,什么叫做绝望,什么叫做破碎。
她把最珍视的东西出卖掉,而换回来,却是永远地失去。
其实这么多年间,凌火火也旁敲侧击地问过秦意欢,要不要带乔乔和橙橙回来看看,可是每次秦意欢都只是摇头。
因为秦意欢知道,从她将这个房子卖出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颜面回来,回来面对与姥爷同有过的一切。
回来面对那些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光,去面对那些最温馨最温暖的记忆。
这次回国之后,秦意欢也想过将这个房子买回来,但是托人过来,人家都不同意要卖,最后只得作罢。
秦意欢想了一会儿,就拖着箱子又重新走回到桥头上去。
桥栏的石板冷沁如冰,坐下来,仿佛还是许多年前,她还是那个很小的小女孩,放了学,忘了带钥匙,只好坐在这里等姥爷回来。
她知道,只要再等一会儿,姥爷就会推着自行车,从桥头那边走上桥来,熟悉的身影就会一点点地出现在视野里。
河水无声,风吹得很冷很冷,河水里倒映着两侧人家的灯光,荡漾着温暖的橙色光晕。
可是现在却再也不会有人会回来,替她打开家门,再也没有一盏灯,提醒那会是她的家。
这么多年,最最辛苦,最最难熬的时候,她也曾经流过泪,躲在被子里,默默地哭泣,可是再不会有人,用温和的手掌,替她拭去眼泪。
这么多年,结果她还是一无所有地回到这里来了。两手空空,身心俱疲,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颗心,都已经成了灰烬。
秦意欢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直到远处人家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灭了,夜浓稠如墨,风吹得人冷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