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徐叔……徐达已经在外面围了半个多月了，根本冲不出去啊！”常茂哀声叹气地走进大殿，却见蓝玉坐在那里表情凝重，只是一言不发。
    “舅舅，到底怎么办啊？”常茂走到蓝玉身边，却被他狠狠一瞪，那接下来的话也不敢说了，只是嘟囔了一句道，“我就是想问问你……”
    “问个屁！”蓝玉上下打量了常茂两眼，随即撇了撇嘴道，“没有用的东西，废物！”
    常茂被蓝玉如此辱骂，心里肯定不高兴，可他看得出来蓝玉情绪不佳，因此也不敢发作，只是暗中冷哼一声，尔后捡个地坐了下来，“刚才又有一千多人跑出城去投降了，被我射死了一百多个，其他的全溜了……”
    “射得好！”蓝玉重重拍了拍椅背，紧接着长叹了一声，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从前段时间信州失守、郑江战死的消息传来，蓝玉这边的境况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尤其是徐达率大军赶到后，整个形势便呈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底是徐达太强，还是自己真的失了民心？也许两者都有吧……
    蓝玉曾以为自己早就追上了徐达，甚至超过了他，可现在才明白，徐达真的很强，他和常遇春都是自己难以逾越的大山。
    尽管他们偶有失手，但如果全心全力地较量起来，自己实在是很难占到半点上风，毕竟目前的境况已经说明了一切……
    也许自己真的不该反吧，如果当初肯低下头来，好好地向蒋淳斌认个错，然后将所有真相讲给他听，就算他不能原谅自己，但也会留自己一条命吧？毕竟他是那么地看重自己，栽培自己……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楚方玉的推波助澜无疑起了很大的作用，她鼓动了自己的野心，并帮助自己增强了实力，就连最后的消息，也是她让李萍透露给自己的……
    现在方玉她们在集庆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全都被蒋淳斌给杀掉了？蓝玉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尔后低声问道，“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常茂不知道蓝玉是不是在问自己，因为他并没有在看自己，可此情此景下，他又不能不说话，因此只好回应般地问道，“舅舅，你是在问我吗？”
    “我……我没有错！”蓝玉忽得抬起头来，尔后长舒了一口气，“他不仁，我便不义，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方玉她们在集庆怎么样了……”蓝玉说着，眼神中的光亮忽得又黯淡下去，“想必已经被蒋淳斌给杀了吧……”
    “舅舅……”听到蓝玉这样说，常茂脸上竟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过了半晌终究是咬咬牙道，“我听说……你谋反的事情，就是楚方玉向皇上告发的！”
    “什么？”蓝玉猛地看向常茂，然后迅速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常茂面前，“你是听谁说的？”
    “舅舅，你别生气，外面……外面都是这么传的……”常茂见蓝玉这样，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说实话，他真的怕挨揍，而且依着蓝玉现在的状态，揍自己一顿并不稀奇……
    其实这个消息是徐达散播出来的，他知道行军打仗并不是一场战争的全部，比如舆论风向也有很大的作用和意义，只可惜蓝玉不懂这一点。
    所以徐达命手下释放出了很多令蓝玉怀疑人生的消息，而且他相信只要蓝玉听说了这些消息，肯定会影响情绪判断。
    事情果如徐达所料，当蓝玉听说是楚方玉告发自己谋反时，不由得陷入到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只见他先是呆在那里蹙眉沉思，尔后便在大殿中暴走起来，而且不时地挥舞几下手臂，发出几声吼叫……
    常茂不知道蓝玉在想些什么，在他看来，只是觉得蓝玉好像疯了：完了完了，自己这下真的死定了！
    “楚方玉……楚方玉！老子恨不得亲手宰了你！”蓝玉忽得暴喝一声，同时举起一张桌案，将它砸到地上摔得粉碎，“你竟然敢算计老子！”
    “舅舅，你……”常茂边说边向门口处退去，却见蓝玉忽得捂住脑袋，摔倒在了地上，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痛苦可怖！
    “舅舅，你怎么了？”常茂站在原地，看着在地上抽搐挣扎的蓝玉，一时间不知道该是进是退……
    “我……我头痛欲裂！”蓝玉向常茂伸着手臂，似是要召他至身前，“没想到……咱们都被一个女人给骗了……”
    “舅舅？”常茂试探性地走到蓝玉身前，“蓝玉？你到底怎么了？蓝玉？你没事吧？”
    蓝玉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去回答常茂，忽得他感觉腰间一痛，待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常茂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他的手上全是血，“常……常茂？”
    “舅舅……舅舅，对不起……”常茂对蓝玉仍有些惧怕，因此被他冷不丁地这么一瞧，竟吓得向后缩了缩，“好多人都说……是你杀了我爹……”
    “啊……冤冤相报，冤冤相报啊……”蓝玉长舒了一口气，腰间的疼痛竟让他喘息困难，“常茂，你……你杀了我，心情如何？”
    “我……我不知道……”常茂摇了摇头，可手中仍旧紧紧地攥着匕首，然后便听蓝玉接着说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你的父亲，我常常会梦到，现在……终于解脱了……”
    “后来我才明白，活着才是对你爹最好的惩罚……”蓝玉此时已是面色惨白，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我姐自尽而死，才是……才是对你爹最好的报复……”
    “我……我只是想活下去，我不想死！”常茂大声喊道，“舅舅，我真的不想死……”
    “原……原来如此……”蓝玉苦笑一声，“杀了我吧，拿着我的人头……去邀功吧！”
    “你……你比不上你的父亲啊！”蓝玉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常茂，尔后他感觉颈间一凉，温热的血液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