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辈子是清倌人
这半夜三更的,谁还在这里鬼叫?坏了老子的好事!荆明心里骂道,往那破山神庙里望去,只见门残窗破的山神庙里,一群衣衫单薄的难民紧紧的挤在一起,相互以体温取暖,一个三十来岁的清瘦男子站在昏黄的庙门口喊着他。
“兄弟,你怎么不看看时机,有你这时候喊我的么?况且我还不认识你!”荆明对着那男子怨道。
“荆先生,在下刘文辉,前些日子在刑场上看到公子义救宁氏父女,又在临花醉得到公子施了馒头,心中便一直挂念公子,刚才见到公子,一时激动,却不知不觉打搅了公子美事,真是罪过,你们继续,继续啊!”那男子怯怯说道,转身挤进山神庙。
原来是我的粉丝!荆明看着他走了进去,又转头邪笑着对樱花儿道:“继续?”
樱花儿呵呵轻笑两声,媚眼盈盈道:“过了这个村,便没有那个店了!”随身往山神庙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想不到公子便是街头巷尾流传的义救宁氏父女的大义士荆明荆先生,难怪敢在姹紫嫣红怒斥那猪头郑统领!”
荆明心里升腾出无限的虚荣感,自己为了一年的酒钱,冒险救出女神宁小姐,却成了广陵城里的大英雄,便是青楼里的花魁也知道传达学习了自己的先进事迹。
“荆先生,是荆先生来了……”
山神庙里涌出一大群难民,一个衣不蔽体,冻得浑身颤抖,对着荆明喊道。
“荆先生,我们都是淮安县的灾民,也正是那日在临花醉门口的那群人,因无冬衣取暖,便整日整夜窝在这山神庙里,又是几日未进食物了。”刘文辉双眼深陷,神色很是疲惫。
荆明看着这帮难民,忽然哀伤起来,原来只想过自己命苦,现在看看他们,几十人挤在这破庙里,觉得自己比他们幸福了一百倍,遂沉痛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雪不动安如山!”
“公子不但大勇大义,这忧国忧民之心更让樱花儿佩服。”樱花儿看了一眼荆明,低声道,眼神里充满了钦佩。
“荆先生,你这夫人好生漂亮!真与公子是天生的一对!”刘文辉见他刚才与樱花儿亲热,便误以为樱花儿是他的夫人。
樱花儿闻此,便又往荆明身边靠了靠,一双媚眼盯着他,荆明知道她的意思,便也不想辩解,只对着刘文辉问道:“这么多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道台衙门难道就不管么?”
刘文辉听他问,长叹一声,请两人进了庙中,慢慢说道:“荆先生有所不知,开仓济粮要江苏巡抚统一调度许可,宁小姐虽然每日在宁府施粥,但是宁道台却无力救我们。”
“这么大的灾情,便是巡抚衙门也应耳闻,为何不闻不问?”荆明又问。
樱花儿颦眉回道:“外辱不断,军阀混战导致国库空虚,库存的粮食还不够军粮使用,哪里会有余粮赈济灾民。”
“国库空虚,衙门无能,难道就不可以动用社会的力量?”荆明又问。
刘文辉冷笑一声,道:“自古以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几家豪门理过穷人死活?”
“相公有什么好主意吗?”樱花儿幽幽的瞪着他,俏皮的喊他一声相公。
荆明哭笑不得,这相公都喊了,老子却是连你的手都没摸过,真是吃了大亏。
“是啊,荆先生若有点子救我们这帮难民,我刘文辉代表淮安县数万难民永生铭记先生大恩,来世做牛马报答。”刘文辉激动的说道。
荆明想了想,道:“其实很简单,比如组织一个慈善义卖,邀请一些社会名流豪门望族将家中物品拿出来卖掉,得的钱财分给难民。还可以开个慈善演唱,邀请一些名媛小姐或者如我娘子这般才貌双绝的美女,大家唱唱歌写写诗,售卖门票,并在演唱过程中呼吁大家捐款捐物,把得到的钱财衣物和食物分发给难民,帮难民度过难关。”
一众灾民听得热血沸腾,叫道:“荆先生这两个办法好是好,却不知道是否行得通,那些社会名流才子佳人会管我们么?”
“可以试试,相公这两个策略可谓是惊天动地前所未闻,不过我相信一定能行。”樱花儿道。
荆明感激的看着樱花儿,从身上摸出那张仅有的五十两银票,递给刘文辉道:“刘大哥,我力量有限,这五十两银票,你先拿去,明日给大家买些食物和被褥,等我有空时,邀几位朋友一起试试慈善义卖。”
刘文辉看着他又拿出那张银票,忙推脱道:“荆先生不可,我在临时花醉门口已经知道这是你唯一的家产,我等虽穷,也不能让你倾家荡产!”
荆明眉头紧锁,这一帮快要饿死的灾民,却也如此大义,不禁有些感动,道:“刘大哥不必跟我客气,我暂时还不愁吃穿,况且我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们有那么多老小妇孺,救命要紧。”
“咳咳。”樱花儿干咳一声。
荆明恍然醒悟,又道:“现在我不是孤家寡人了,我还有娘子,不过我娘子家境殷实,她不但会养我,还会捐献很多钱财出来,娘子对不对?”说完得意的盯着樱花儿。
樱花儿淡淡的笑了笑,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便缓缓脱下手上的手镯、戒指、腰间的玉佩和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道:“是的,是的,我会一辈子养着我家相公,今日走得匆忙,你们便先把这些首饰当了,权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众人见这一对夫妻如此豪气,便是齐齐跪倒在地,齐声叫道:“多谢两位活菩萨。”
刘文辉激动的看着那一推首饰,说道:“夫人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这一些首饰我们不能收。”
“哎,我家娘子有的是钱,你们拿着吧!”荆明压住刘文辉的手,将那些首饰一一放到他怀里。
“你们伉俪二人的恩情,我刘文辉定当报答。”刘文辉单膝跪地说道。
山神庙里升起了一堆柴火,一众难民围着荆明和樱花儿二人感恩戴德,荆明见樱花儿与那帮难民亲密的交谈着并无隔阂,并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的针线帮小孩缝补衣服,心中对她的形象又是好了几分,若她不是青楼里的花魁,便也是一个活生生的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
就这样过了一夜,清晨,刘文辉买来一些馒头煎饼分发给灾民,又将剩下的银票退给荆明。荆明与樱花儿便告别刘文辉等人,走出了山神庙。
“我真没想到荆公子是这样的人,着实令樱花儿刮目相看!”樱花儿与他并肩有着,淡淡说道。
荆明嘴角轻轻一笑,道:“其实我只是不想看着他们被饿死,生命都是平等的,为什么穷人的命连富人的狗都不如?穷人泡个妞都会被雷劈,我偏就不信这个邪!”想着自己的身世,荆明更是激动。
两人行了不久,便到了姹紫嫣红门口,荆明看着那大红大紫的门楼,浅笑道:“你到了,谢谢你陪了我一夜,我很开心,就此别过!”
樱花儿忧郁的说道:“昨夜是樱花儿最开心的一夜,樱花儿跟着公子学了不少东西,樱花儿真想永远过着那浪漫无忧的夜!”眼神里竟有些许惆怅和无奈。
荆明撇着嘴笑了笑,心情也樱花儿一样的迷茫,缓缓转身就要离去。
“公子把钱财都给了灾民,你自己如何度过这慢慢寒冬?”樱花儿担心的问道。
“你养我啊!”荆明回头笑道。
樱花儿闪着一双美目凝视着他,柔情似水:“好啊,公子若是无家可归、无食裹腹,或是想着樱花儿了,记得来姹紫嫣红找我,樱花儿永远为公子留着一扇门,不见公子,樱花儿便一辈子是清倌人,绝不食言!”说罢竟眼泪汪汪,往姹紫嫣红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