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令都要吓死了，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马周一直以为，自己上辈子应该还算是个好人，属于可以挽救的那一波。毕竟咸阳距离长安虽然近，但好歹也有百十里，长安城的大人物没事儿不来这里闹腾。二十几岁能做到令瘾，打熬个几十年怎么说也能在朝廷里混个三四品的官儿。对于平民出身的马周来说，这已经是异数。
    可今天马周很是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踹过寡妇门，又或者扔别人家孩子下井。不干这么缺德的事情，怎么可能王爷国公之流组团来祸害自己。一个鲁王李元昌已经让他的脑袋大得跟磨盘似的，现在可好。
    朝廷里面惹不得起的几位都来了，胶东王李道彦刚刚挂了相州都督的衔。老爹是朝廷里面最有威望的淮南王，双字的亲王就这么一位。武德朝就跺一脚长安乱颤的人物，现在更是无人敢惹。
    更不用说，还有大唐太子殿下。那是皇帝八月才立的储君，虽然现在只有八岁。但那时今后的皇帝，一般人巴结都巴结不上。
    最后最后位更狠，楚国公！大唐没事儿喜欢揍王爷的国公就这么一位，听说跟陛下的关系那叫一个近。八岁就救过陛下的命，多少年的交情。听说玄武门之变的时候，立下过大功。
    这么多位来到咸阳，自己居然不知道。马周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漫天神佛打个商量，如果自己还可以挽救一下，就让几位大佬接受自己的拜见。
    “你小子走到哪里，这口吃食是放不下。以前只是听说，可没见有人真的把羊赶回来。难道说咱关中的羊吃草，西北的羊就吃肉。我就不相信，这羌人的羊有多好吃。”李道彦看着侍卫们宰羊揶揄的道。
    他怎么也没想到，云浩居然专门从西北弄了一群羊回来。
    “黄河九曲，唯富一套。河套的水草丰美，你是没去过。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羊肉好吃不好吃，跟羊吃的草有绝大关系。一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让你能把舌头吃下去。”云浩看着侍卫把肥美的羊肉切成块，立刻用小刀削红柳枝子。
    李道彦眼珠子都要凸出来，这红柳明显不是关中的产物。他李道彦活了几十年，硬是没见过。
    “我说，赶一群羊回来也就算了。用不着柳树枝子都从西北带回来吧……！你也不怕那些言官，弹劾你奢靡无度。”
    “九伯父，好香！”李承乾明显不管云浩怎么奢靡无度，他更喜欢炭火的味道。这是一种带着甜香气息的碳火，只要用鼻子闻一下就知道。用这东西烤出来的羊肉，一定非常好吃。
    “太子殿下，今日晚膳已经用过。您与楚公胶东王饮宴，这不合朝廷规矩。奴才觉得，太子殿下应该早些就寝。”李承乾的话音刚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李承乾欢乐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看着羊肉咽了口口水，就准备随着内侍离开。
    皇家教育讲究的养生，天睡我睡天醒我醒是这个时代的普遍价值观。
    “还是太子殿下识货，这种碳火是胡杨木的碳火。用来烧烤是最好不过，西北回来身无长物。就请太子殿下吃一顿烤肉！”云浩赞赏的看了一眼李承乾，孩子就是孩子。看到好吃的有天然的欲望。
    “楚公……！”一脸死人相的内侍有些不满。刚想说话，却见到云浩走了过来。
    云浩一脚踢在这家伙的胯下，最讨厌这些不男不女的家伙。能豁出去挨一刀的，都是心理阴暗之辈。这种人管教出来的孩子，不变态就奇怪了。
    “死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在军中，你这颗脑袋现在就可以挂在旗杆上等风干了。太子殿下，这胡杨木烤出来的肉最是香甜。咱们一起用红柳枝子串羊肉好不好！”云浩拉起李承乾的小手，拉到石头桌子前。然后用削好的红柳枝子串羊肉！至于内侍的哀嚎，就当是唱歌了。
    还是雄阔海贴心，随手拎起来那内侍。随手就顺着墙头扔出去，墙外响起更大声的惨叫和哀嚎。
    马周的脑袋都快杵到膝盖了，腿肚子不断的转圈儿。努力克制，才让自己没有跪下去。看起来那内侍在皇宫里面的级别不低，这位国公就敢扔着玩儿。不过想想也对，家主没事儿拿王爷开练。家奴扔一个内侍，实在不值得一提。
    “为啥要用这西北特有的红柳枝烤肉呢？靠的就是这红柳枝子里面分泌出来的粘液，这树砍了有些天了。现在浆水有些不足，这种浆子不但可以分解羊肉的膻味儿，还能把这种香味儿渗到羊肉里。”云浩对着李承乾谆谆教导。
    李承乾看着云浩串羊肉，大感新奇自己也拿着羊肉努力往红柳枝子上串羊肉。
    孩子就是这样，就要干点孩子的事情。整天让那些阉人拿规矩管着，长大了成为变态是必然，不成为变态才是偶然。
    贞观年间那些血腥的宫闱惨变，这些阉人就是罪魁祸首。只是踢一脚扔出去，实在是便宜了他们。
    “现在是贞观朝，当今陛下是开明天子。你身为咸阳令，位天子狩牧一方百姓。鲁王行无德之事，你就应该挺身而出。难道你以为，天子会维护自己的兄弟，处罚一位正直的大臣？
    当今天子是明君，断然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今天让你来，就是教训你。今后有勋贵皇亲触犯大唐律令，你要依法办理。不能因为对方是权贵，你就惧怕。百姓为水，社稷为舟。这是陛下很推崇的一句话，如今说给你听，回去好好的琢磨琢磨。”
    云浩在带着李承乾串羊肉，李道彦却在训斥马周。今天大街上那么多人看着，李元昌就敢这么干。官府也不敢管，这是在招百姓的仇恨。当百姓的仇恨累积到一定程度，必然会爆发。真到那个地步，可就不是死一个两个人的事情了。
    “诺！下官明白，下官自省。”马周满脑袋是汗，汗水好像虫子一样顺着脸颊爬，难受死了。
    “楚公，这红红的是什么？”李承乾看着云浩开始准备材料，好奇宝宝似的问道。
    “这东西叫做辣椒，吃在嘴里如同嚼碳。刚开始吃的时候不适用，可吃久了会觉得离不开。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云浩笑着说道。
    “楚公，那个官儿不为民做主。孔先生说，这样的官儿都是坏官。为什么我九伯父只是训斥，没有弹劾他？”李承乾看了一眼脑袋快塞裤裆里面的马周，有些不解的说道。
    孔颖达那个老混蛋，都把孩子教成什么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分明的黑白，这个世界上好人是少数，坏人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好不坏的人，往边上带一下他们就会是好人，再往那边带一下就是坏人。
    “你看那可树长的直吧！可你看看树干的地方，是不是有好多的疤？要想树木长的直，就得在小树苗的时候就开始修剪。那个官儿看面相，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修剪好了，或许也是一代贤臣。太子殿下！这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如果真有那样的人。你应该早早杀了才是，因为那不是人，是妖精。
    你是储君是太子，要知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天子狩牧天下，不但需要头羊更需要犬马。萧何制律三千条，最后还得官来做。依我看，这个马周就是有大气运的。”云浩将柳枝羊肉放在烧红的碳火上，拿着刷子往肉上刷调料水。一股好闻的香味儿伴随着白烟，立刻腾空而起。
    李承乾小鼻子不断的吸溜，贪婪的闻着那股香气。也不知道刚才那番话他听进去多少，不过想想应该是白说了。谁家小孩子见到好吃的，还有心思听人家说教。
    烧烤这东西，孜然和辣椒面儿的断不能少。那些印第安人带过来的辣椒，终于长成了。张妙柯第一时间尝试了一下，立刻认定为毒药。却不知道，为什么丈夫要让人把这东西磨成粉千里迢迢的送到军中。
    有了孜然和辣椒，烧烤的香气立刻弥漫了整间院子。李道彦也开始吸溜着鼻子，看到眼前的马周脑袋都快杵到地上了。抬了抬手道：“你下去吧！本王今天说的话你要记住，百姓才是朝廷的根本。”
    “诺！”马周如蒙大赦，没想到今天这么容易就过了关。如果李道彦真要弹劾他，只要漏个口风就能让他万劫不复。这种实权派王爷，巴结的人多着呢。
    “哎哎哎！那位马大人，不要走。今天相见就是缘分，过来一同吃羊肉。鲁王的事情，也不能全都怪你！毕竟，他是朝廷的王爷。你一个七品官儿，还没有那个胆气。”马周刚要走，却听到云浩在身后说道。
    李道彦有些迷惑的看着云浩，很少见到云浩盛情挽留一个人。而且还是这样一个人，难道说这家伙另有来头？
    回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马周，很普通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