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卫姜愣了一下，脑海中突然有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
    画面的背景不是云帆帝国，而是很遥远的、卫姜曾经以为自己穿越过来的世界。
    画面里也有人拍着他的肩膀问他要不要一起做研究，以他的天赋，不做这一行简直浪费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画面让卫姜心事重重起来，所幸没过多久，盟书就完成了签订，那个机械文明的资料也到了卫姜的手上。
    那份资料是路维安带回来的，带回来后，他把卫姜抱到怀里，把下巴搁在卫姜的肩膀上：小姜，我们一起看吧！
    路维安的温度让卫姜不自觉就平静下来，他笑着应了一声，和对方一起研究起了那个文明的资料。
    和他们想象的不同，所谓的机械生命并不是机械体产生自主思维能力后形成的，而是崇尚机械的种族在六岁之后逐步用机械代替自己的身体，等到成年，几乎整个人都换成了机械。
    他们真有想法，卫姜嘀咕道，感觉和我是两个方向啊
    看完他们的信息，卫姜瞬间明白为什么阿卡斯文明不会把他当成那个文明的卧底了，因为他和那个文明的人乍看起来有点相似，可存在的方式却截然相反。
    想到那天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想到一开始自己以为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卫姜犹豫了一会，轻声问道：小白，如果我有事情瞒着你，你会怪我吗？
    路维安轻笑了一声，偏过头去亲吻他的侧脸：我以前瞒着你的事情也不少，你怪过我吗？
    路维安的亲昵让卫姜瞬间下定了决定，他从自己在那个大坑旁醒来开始说，说到自己以为这里是高科技修□□，说到自己得知这里不是修□□，说到自己发现自己是个机器人，再到自己认命承认自己就是机器人。
    最后就是前天，我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卫姜会接受自己是机器人的事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并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
    他有二十一世纪的各种常识，可他就是没有详细的自己是谁的记忆，这也是后来他认为这段记忆是哪个研发人员不小心输入的、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的原因。
    可是前天的画面让他又有点说不准了，虽然有可能是幻觉，但也有可能不是。
    路维安一直耐心地听他说着，神色只是放松，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其实我知道你的不对劲。
    从一开始卫姜捡到他让他修炼，路维安就觉得奇怪了，因为云帆帝国完全没有修炼妖怪这样的说法。为了确实是不是自己孤陋寡闻，抵达云火星之后，路维安还特地在星网上搜索过，最终确认不是自己孤陋寡闻，云帆帝国所有公开的文本资料，包括幻想文学中，确实都没有这样的说法。
    那个时候路维安就觉得，卫姜和其他仿生机器人不一样，虽然不排除某个未被公开的失落文明的资料不小心被输入卫姜的数据库里的可能，但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所以那天阿卡斯文明的人说想交流你的生命的构成形式的时候，即使你想答应，我也是会反对的，因为我觉得你并不是他们口中的第四种智慧生物。
    所幸卫姜自己否决了，路维安也松了一口气，不需要和他解释为什么自己不同意。
    我不觉得你是什么第四种智慧生物，我觉得你更可能是一个意外，无数时空中不小心出现的、属于我的最美丽的意外。
    第67章 穿越来的卫姜。
    路维安这句美丽的意外, 直接把卫姜的脸撩拨红了。
    路维安心情很好地又亲了他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其实我比较同意你的猜测，你应该是你一开始以为的那样。
    路维安说着, 斟酌了一下用词：目前已有的产生自主思维能力的仿生机器人，都是在漫长的和普通人的相处中产生的，因为日复一日的爱与陪伴，会给人一种恍惚的幸福感, 让人以为一切就这么持续下去。一旦这种幸福发生意外，人也好仿生机器人也好，都会产生一样的不甘，进而产生想要挽回幸福的情绪，慢慢的，就拥有了自主思维的能力, 这应该也是之前基地检测出来的能登入比赛系统的都是保姆机器人的原因。但小姜, 你和他们不同, 你不是在漫长陪伴中产生了自主思维的能力, 你是一开始就有这种能力。
    卫姜想了想，问道：万一我之前就是机器人呢？我知道自己是机器人后我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了，因为我是没被准确丢进那个大坑的机器人。所以有没有可能是我当过很久的机器人, 然后坏掉，再被抛弃在那里？
    路维安摇了摇头：不太可能, 因为你身上的伤都是后来你自己折腾出来的, 除此之外，你身上并没有什么伤。所以我更倾向于，你的身体在制作过程发生了意外，不能产生相应的反应，还没开始使用就被抛弃。
    卫姜比较了一下两个可能性, 再想到自己没在这具身体里发现的任何的身体记忆，不得不承认路维安说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这个判断让卫姜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没有占据别人的身体，这实在是太好了。
    所以你也赞同我是穿越吗？就是灵魂穿越到了这里？
    路维安应了一声：每个文明应该都研究过智慧生物死亡后会去哪里的问题，云帆帝国也研究过。
    说到这个卫姜就来精神了：那你们的研究结果是？
    研究结果是，因为我们可以自如地在原形和人形之间转换，说明我们的意识可能并不完全依托于身体。至于更深的路维安摊开了手，表示并没有研究出来。
    卫姜本来觉得灵魂形态什么的很离奇，听路维安这么一说，好像灵魂形态什么的一点也不离奇了。
    路维安看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禁笑了笑：放心了？
    卫姜点了点头：放心了，也想开了。不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还挺想知道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
    路维安认真思索了一下：有可能你的概念里你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你顺着那天眼前一闪而过的画面，多代入你试试？
    .
    因为路维安的建议，卫姜很认真地尝试了起来。
    他一认真尝试那位和他一起研究的院长就倒霉了，因为认真研究的卫姜真的很难应付，要在他面前时时刻刻保持长辈的姿态，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但不容易之余，他又感觉自己仿佛重回年轻的时候，年轻的、对未来还充满冲劲以及希望的时候，所以他竭尽全力稳住了自己的长辈风范。
    卫姜第一次回忆起的画面好像就是自己刚开始做科研的时候，那位院长稳稳的长辈风范无疑让他很简单就陷入了那个情境当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相似生活的继续，随着路维安买了不少器材给他为他布置了一个实验室，卫姜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终于，在路维安重返首都星的前夕，卫姜脑海中关于我的记忆都补充完全了。
    那个存在于记忆里的卫姜是一个有点无趣的人，他很聪明，但也正因为此，他很小就失去了自己的童年，跟和自己年龄完全不一样的人学着同龄人看起来相当晦涩难懂的东西。
    也许是从小就没体会过热闹的生活，开始做研究工作之后，卫姜并没有经过多长的适应期，很快就上手了。
    加上他心思纯粹，人又聪明，便被戏称为研究院的机器人。
    然而好景不长，也许是人生的前十多年太顺利以致于要后半生来偿还，卫姜刚过二十三岁就得知自己得了现代科学无法治愈的绝症。
    他有点难过，但治不好就是治不好，他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继续投入自己的研究之中，希望能给那个世界留下那么一点点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也许是因为临死前的孤注一掷与心无旁骛，卫姜的成果出来得很快，在他死之前，其他人对他的称呼都变成了敬称，尽管那个时候他才二十五岁。
    然后他就死了，死的时候他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可惜后来他的意识就开始模糊，等到他再次有意识已经是出现在晨星、灵魂苏醒在这具机器人的身体里的时候了。
    至于那些玄幻小说则是卫姜学习和研究中唯一的消遣，可能是因为这涉及到他隐秘而朴素的幻想，他虽然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但还记得那些玄幻小说，以致于在晨星做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
    不过卫姜并不后悔，甚至非常庆幸。
    如果不是他只记得玄幻小说，如果不是他脑回路异于常人，他也不会以为这是高科技修仙世界，也不会去捡路维安他们，这样的话，他的一生大概就在平平淡淡懵懵懂懂中度过了吧？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终于确认自己是什么人的卫姜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路维安。后者听他讲完完整的过去，第一句感慨就是：果然小姜比我小。
    卫姜斜觑了他一眼，路维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比我小的小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想当我阿爸。
    卫姜只不好意思了一会，就理直气壮起来：可是你也没少对我卖萌！你还假装不能变成人形，还要我抱！
    路维安特别镇定地笑了起来：谁让小姜有魅力呢！不过真实的小姜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一样的厉害。
    路维安的话题转移得特别顺畅，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卫姜也吃他这一套，就着他转移了话题。毕竟他们两个都各有各的心虚点，没必要互相揭对方的短。
    就我这段时间从阿卡斯使者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以及我自己的情况来看，契合度应该和舰长的精神专注度以及数据分析能力有关，换言之，如果经过培训且具有专业技能，一直和我交流的院长应该会比军人更适合当这款星舰的舰长。
    路维安思索了一下：是有这个可能，但也不一定。据我所知，阿卡斯文明中上战场的星舰契合度稳定在70%左右，厉害的能到85%。所以我觉得科院长如果适合操纵星舰，契合度应该也是在70%左右。小姜，我们的涅槃号能达到90%的数据，既是你的缘故，也应该是机缘巧合。我觉得，如果一切和我们猜想的一样，这90%应该和你的灵魂或者精神力能跨越时空，跨越时空后还无时不刻不在操纵这具身体有关。
    卫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确实自己是几个意外的综合体，如果不是这些堪称离奇的意外，就不会有今天的自己，所以被自己操纵的涅槃号情况特殊一点也正常。
    除此之外，我觉得涅槃号的契合度应该也和你们的属性跟你们负责的系统刚好契合、以及你们全身心信赖着我有关。
    路维安非常喜欢全身心信赖这个词，他欣然认可了卫姜的推断，并就着如何继续加深信赖探讨了一会。
    探讨完后，路维安才想起自己准备告诉卫姜的事情。
    对了小姜，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三天后我们出发前往首都星，不出意外，一个月后，我们就能启程前往阿卡斯文明。
    第68章 并肩而立的两人。
    云帆帝国的首都星从外表来看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星球。
    它没有茂密的植被, 没有广阔的海洋，也没有密布的建筑。
    但这里是云帆帝国防御等级最高的地方，如果一支队伍的火力能够突破首都星的防御系统, 那么，它们的火力就足以毁灭其他四五颗星球。
    小黄对即将抵达首都星这件事满怀兴奋。他趴在窗上，嘴巴张得大大的：你们快来看啊！首都星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作为涅槃号上唯二两个没有富贵出身的人，小黄对于首都星只有好奇, 没有丝毫的阴影。
    路维安走上前，站到了他身后：是啊，首都星就是这个样子，看起来特别无害是不是？
    小黄重重点了点头，两个人便就着首都星的情况交流了起来。
    红玉和小蓝对首都星没什么抵触，但也没什么期待, 他们表情淡淡地坐在座位上, 一抬头, 就看到卫姜过来, 坐在了小黄的位子上：你们不期待吗？
    红玉老实地摇了摇头，卫姜个便笑了起来：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不期待。
    似乎没想到这个答案, 两人的眼中都是不加掩饰的意外，卫姜偏过头去看路维安, 看他站在窗前毫无阴霾的样子, 自己眼睛也仿佛落进了光：我对首都星唯一的了解，大概就是这里是小白所遭遇的不公平的过去的一部分，这颗星球上许多地方的繁华，都和小白身上流的血脱不开干系。然而看到小白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还因为能带我去看看新的星球、去看看他长大的地方而难掩高兴的时候, 我突然意识到，错的不是地方，是人。
    两人一怔，然后就感觉一只温暖的手摸了摸他们的头：不要害怕，我和小白会保护你们的。
    卫姜说完，也站起来，溜达到了路维安身边。
    路维安非常喜欢从后面抱住他的姿势，卫姜一靠近，他就让开位子，顺势抱住了人，而后亲昵地贴了贴对方的侧脸。
    红玉一边感觉没眼看了，一边回想着卫姜的话，半晌，才突然说道：虽然我们没意识到，但我们在意就是因为害怕吧？可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呢？就因为我们出身的家族比我们强大吗？
    红玉说得非常认真，当发现小蓝不错眼地看着她时，语气更是认真到带了点郑重的色彩：家族比我们强大，不代表家族的人比我们强大，我们为什么要恐惧他们？而不是让他们反过来恐惧忌惮我们？
    红玉说完，感觉一直压在心头的阴霾彻底消散了，小蓝仔细听着，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路维安的遭遇不会比他们好，只会比他们更糟，然而路维安硬是靠着自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们的大哥把他们捡回去，把他们养大，带着他们一路走到今天，遇到的压力也不会比他们小。结果只有他们，在这里为了一个和出生的星球有点相似的地方矫情。
    于是路维安再看他们的时候，从他们脸上看到的就是坚定，他笑了起来，连胸腔也发生震动。
    卫姜下意识地用手肘撞了撞他，示意他别笑了，这感觉好奇怪啊。
    路维安却没听他的，反而抓住了他的手：你别撩拨我，你一撞我更想笑了。
    卫姜心想果然小白最乖的时候是追求他的时候，哪像现在，一个小要求也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