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说着,目光转向江宁,有些发愁:“小宁,我厨艺向来不大好,叫我做个粗茶淡饭糊弄糊弄那些大老爷们还行,可是炒小菜我是不拿手的。你若是厨艺好,干脆咱俩分工,你做那位公子的三餐,我做那帮老爷们的,你觉得如何?”
江宁闻言点了点头,却又面有难色:“炒几个菜我倒是会,只是每日里去给那位公子收拾房间的活儿,嫂子能不能你……”
王家小嫂子一听就明白了,拍拍她的肩膀爽快道:“你放心,那个我去收拾!我知道你家那男人心眼丁点儿小,像你这模样不管走到哪里他肯定都是不放心的。跟那公子避着嫌也好,省的哪个嘴碎的瞧见你进了那屋子,回头再乱说点什么,你又要遭殃。”
江宁这才松口气,“那就谢谢嫂子了。”
“客气啥,赶紧准备吧,时辰不早了。”
船阁里,齐易南靠在窗子边上,海风吹的舒服,他眯着眼闲适的看着海面的波光粼粼,心神平静安和。
谢铭端着饭菜进来后,他看着桌上摆着一道甜酒虾,眉头微微一挑。
谢铭笑着:“上次见着爷好像挺爱吃的,就叫宁姑娘做了。”
齐易南淡然一笑,转身坐过来,凉拌菜苗,甜酒虾,再加一道鲜鱼汤,很是适合这样炎热的天气啊,她倒挺有心。
黄昏时,船行到了一处海岛补水。
长海这边,只要是到了远海界域,基本上每个海岛都有水井。因为海域大,来往船只也多,若是没有可以补水的地方,远航的人们很容易因为缺水而出事。
所以几百年以前,统管这片海域的官员们就派人来挖了井,以保经过这片海域的人们不至于在海上因缺水而死。
下了船,江宁和王家嫂子洗完衣裳后,她先回了船上晾衣裳,叫江宁趁着天不黑去林子里挖些半莲草,说要明日里给大家煮些茶水以防中了热毒。
江宁就往海岛上的那片林子里走,野草很深,林子很茂密,她一路小心翼翼的生怕踩到什么蛇虫。到了一处草地总算是找到了一些半莲草,舒口气就蹲下来开始挖,不一会儿就被热的脸蛋红扑扑的,鼻尖上也都是细密的汗水。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正伸手去拨草,突然草丛里滑过一条蛇,掠过她的指尖,那种冰凉滑腻的触感,令她瞬间惊恐的尖叫,跳起来转身就要跑,可一回头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撞的狠狠的,江宁的额头撞在了那人坚硬的胸膛上,就要被这道力度给反震出去的时候,那人一伸手,大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的身子拉回到了他的胸前。
他低眸,她抬眼,四目相对,她心一下就跳了。
而腰间的那只手,即便是隔着衣衫,江宁也清楚的感觉到那手,很有力,很烫!
齐易南看着她,她脸瞬间烧红,清丽纯净的眼睛惊慌的瞪着,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他深邃的瞳孔微微闪过一抹幽光,却转瞬即逝,话语依旧淡然:“见到什么了,这么惊慌?”
江宁近距离看着他英俊的眉眼,紧张到六神无主的颤着唇:“有……蛇……”
说话都不利索,真是吓傻了……齐易南缓缓放开她,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并无异动的草丛,回头看着她:“蛇早跑了,你不必怕了。”
海风徐徐吹来,听着他那句话,江宁背后的冷汗才渐渐消下,手紧张的攥着裙子,看着眼前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该谢谢他吗?
就在她犹豫间,齐易南已转过头迈开步子,淡然的声音随风传来:“我往这边,你记得从另一侧离开。”
直到他走了很远,江宁才回过神来,目光柔柔的感动一笑:他特意提醒自己,别和他走一个方向,是怕别人看见了乱说什么,对自己不好吧……虽是小事,可他还记着,他,可真好……
补水过后,继续行船,入夜后行船的速度慢了下来,在海上缓慢的漂着,白日里闲散无聊的男人们到了夜里安排了值夜,一个个站在甲板上警醒的看着海面四周,比白日里可是用心多了。
江宁她们收拾好厨房,烧好热水在锅里,两人便不用再忙活什么了,就出来船尾吹海风。
吹了没一会儿,王家嫂子回去了,江宁还在这里。
海上一片宁静,四处光线也暗,这对于江宁来说反而觉得很有安全感,哪怕是站在这里也不怕有人往她身上看,让她心里自在许多。
她站了一会儿,坐在了甲板上,仰头看着天上,星星可真多,真好看啊……
天也那么大,那么广阔,不用呆在那个院子里,受责骂受委屈,她觉得这会儿可真舒服,真自由啊。
真不想再回去……
许久之后,叹了口气,她告诉自己别再想了,这船总有回去的那一天,到那时候,就当这几天是做了个好梦吧。
不经意之间转头,她一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船边的男人,昏暗中他一身白衣随风飘摇着,脊背挺直,一身正气,目光不知望着哪里。
江宁脑海里瞬间闪现黄昏时林子,他的手揽着自己腰的那一刻……顿时脸颊微热,更是忍不住的心想:他究竟从何处来呢?他又是什么人呢?他又会在这里停留多久呢?
听说他出海是想把家里的声音做到幽洲国去,所以等生意做成,他是不是就会离开了?
一想到他终有一天会离开,她眉头便缓缓蹙起来,关于他的思绪无声无息的在她脑海里蔓延着,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于这个男人,已经想象的太多了……
后来的几天一切都很顺利,不过外面的事情江宁也不清楚,只有时停靠海岛时听王家嫂子说南公子去见了岛上一些人什么的,她没太打听,只是已经喜欢上了在船上的生活。
她知道南公子其实不挑嘴,她做什么都可以,王家嫂子人也好,不管做什么事都和和气气的。男人虽多,可只要她没事就回房间,不在外面乱走就行了。
平和又安宁,顺心又自由。这样的日子,她真的好想一直这么下去,可是……梦该醒了。
只短短六天,船就靠岸了,元家的院落就在不远处,她站在船上一眼就能望到。心里闷闷的不太想回去,可元家嫂子已经在喊她下船。
五两银子已经在靠岸前就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中,江宁提着小包裹下了船,一路回到家里,元母早就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了。
见着她回来,热络的上前来,问她:“怎么样啊在船上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吧?”元母可真是提心吊胆的,这么一个娇花一样的儿媳妇儿,放在那男人堆里,她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江宁淡淡的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只在厨房做事,得空就回房间里,没遇见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元母说着,笑的眼睛眯起来:“那银子发了吗,是五两吗?”
江宁点点头,跟着她进了院子,掏出银子递给她,她拿着银子算是彻底的放心了,可是还没在手里捂热,走出来的元良就将银子拿走了,眼神沉沉的盯着江宁:“银子给我,我有用处。”
隔了几天在次看见他,江宁发现他的眼神越发阴郁,只瞧一眼就觉得脚底生寒,下意识就垂下了眸子。
元母却看着元良说:“儿子,家里也没银子,你好歹,给家里留点……”
元良皱着眉,在碎银子里挑挑拣拣,拿出了最小的一块儿递给了元母,便转身回了屋。
元母无奈叹口气,给了就行……想着,又转回头笑着问江宁:“隔壁家公子可说了下回何时出海,可还要带厨娘?”
江宁摇摇头:“不知道……”
她怎么能知道,她在船上是比在家里自在些,可是也一直小心翼翼的避着那些男人的,哪里还会去打听那么多。
天将黑时,元家嫂子带着她男人来,送了两大桶海货来,元母笑着接了,只听她说:“这是回程时打捞的,谢公子又分给了各家,还特意交代你家小宁饭菜做的好,要多给你家送一桶来。”
“那我就不客气收着了……”
屋子里,元良靠在窗子上,看着这一切,等到王家夫妻走了以后,他打开窗子,喊着站在门口的江宁,“你进来。”
江宁回头看他,脸色那么难看,双手下意识就紧张的揪在一起,他又想做什么?
第18章 她弱柳细腰 进了屋子,光线昏暗,江宁……
进了屋子,光线昏暗,江宁驻足不前,谨慎的不敢靠他太近,元良却站起身冲她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臂将她的身子拽到了窗前的桌边,语气满是猜疑和不满,“那个姓谢的什么意思?为什么偏给你多送一桶?你跟他很熟吗?”
江宁侧过眼,心里的紧张浮出在眸底藏着,不去看他的眼:“你没听见王家嫂子说,是因为我饭菜做得好吗……啊!”
只一瞬间,下巴就被他手紧紧扣着,他用力很大,强迫她抬起头和他对视,江宁痛的眉头扭曲,眼眶瞬息含泪。
他带着伤痕的脸,却怒意狰狞:“你现在和我说话是越来越不经心了啊,这种糊弄傻子的话,你觉得我会信吗?船上那么多人呢,偏就多给你?凭什么啊,是不是凭你跟他睡了呀!”
委屈耻辱的眼泪滚滚落下,江宁用力拍打推开他的手,捂着剧痛的下巴辩解:“我没有!你不要冤枉我,在船上我和王家嫂子几乎寸步不离,你要是不信我,去问她就是了。”
“啪!”一个狠狠的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她被打的脑子都痛,身体也晃了晃,抬眸却见元良阴狠的咬着牙:“贱人,惯会狡辩!要是没跟那烂人睡,为何偏给你多?”
江宁捂着脸,靠在桌上,眼泪好像流不尽似的,不想再解释了,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他也不会信,自己还是会挨打,又何必再多说。
“你给我说话!”又一个巴掌甩过来,江宁下意识的抬手,巴掌甩到了她的手臂上。
她眼角余光瞥见元良那张狰狞丑恶的嘴脸,一颗心像是陷进了冰窟窿里,他那么凶很,永远只会肆意的往别人身上加诸痛苦,别人有多痛多苦他才不管,他只管泄他的愤。
可她不要再忍了,她受够了,她咬着牙猛然伸手将他推开,跑了出去。
她是人!她又不是木头,她也很痛!她更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傻站着被他打,她有腿,她就要跑!
元良却大怒,她居然还敢跑?一声怒骂就要去追:“贱人,你给我站住!”
江宁快速的跑出去,从袖间拽出头巾围上,就跑向海边。
天已经算黑了,元母看着她跑出去,又看着儿子跑出来要追,还怒叫着,她急忙的拉住他,捂住了他的嘴压低声音道:“别吵了儿子,隔壁的人回来了,得小心着点!”
元良一听,挥开她的手回头一看那楼上,果然,窗子亮着光,顿时满腹怒气无处可发,一脚踢开了椅子回屋了,元母急忙跟上。
屋子里,元母看着他那个怒到咬牙的样子,攥着手皱眉问:“怎么好好的又吵起来了?小宁不是刚拿了银子回来嘛,你该高兴才是的。”
“她拿回银子来了不起吗?自她进门以后吃我的喝我的,那不都是银子吗?”元良怒哼着:“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在船上时候一定又背着我做下了不要脸的事情,还敢跑,等她回来看我不弄死她!”
元母无奈的叹气,小声说:“儿子你是不是想多了,那是隔壁公子的船,小宁哪里来的胆子在人家的船上乱来?”
元良瞪着她:“要是她没勾搭那个姓谢的,人家凭什么给她一人多送东西?凭她长得美吗?”
元母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能的,人家有钱人哪在乎这点东西,再说人家那个谢公子什么能耐,能看上她一个人妇?”她是不信儿子的话,毕竟江宁长的再好看,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迷迷乡下男人的眼还行,人家那种公子多贵重,什么好看的女人没见过还真不至于看上一个村妇。
说着,看着他沉默的样子,猜着他听进去了一些,又道:“良子,你真听娘的,别总打小宁了。你想想看,咱家船也没了,以后日子也不好过了,你要是再老打小宁,真把她打跑了,咱上哪儿再娶一个她这么老实又好看的媳妇儿?”
“最主要的是,如今小宁能去跟船,能给你拿回来银子,这多好啊?你就先别打她了,先指着她给你赚点银子,你不是爱喝酒嘛,有了银子,咱天天喝酒都成!”
“哼!”元良想着,拳头又敲了敲桌子,要不是急着拿钱还赌债,他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海边的礁石堆上,江宁坐在上头,双手捧着脸目光无神的看着海面上倒映着的,波光闪闪的月影。
那艘船就在不远处,撇撇眼就能看到,如果能坐着那艘船,漂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多好……
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四周漆黑寂静,她回过头也只看见寥寥灯火的时候,才失落的爬下来,慢慢的往回走。
再怎么不想回到那个家,她还是得回去。
回到院里,母子两个好像都睡了,她不是很放心,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了元良不会在冲出来打自己,这才关了门去了厨房,随便吃了一些东西后,进厢房关上了门,还用木棍顶着门,以免那恶鬼半夜过来找茬。
隔壁楼上,齐易南正和谢铭在桌上描绘上次探查的海岛兵力分布图。
“百十来驻兵,大部分手里没有兵器,若是提前派兵埋伏在附近荒岛上,等夜半他们那些人困乏之际去强攻,肯定事半功倍。只是可惜这一次前去没能见到那管事的职官,怕是还要再跑两趟。”
齐易南听着,泰然言道:“那些懒怠操练的杂兵自然是无需顾虑,眼下重要的是摸清楚那职官所在,然后想办法里应外合同时出击,夺回那些海岛的同时,再活捉了那两人。只要有了这两个人和他们手里的东西,就算是长海这边防护的再密不透风,也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押解回京。”
一想到事情若进展顺利,就很快能回京,谢铭不禁激动:“那属下明日就去知会严羽,先送些上等的商货过来,以备咱们下次出海。”
夜深了,齐易南吹了蜡烛,推开了窗子,回到了床上,丝丝浅浅的月光透过窗缝落进来,莹莹照着床前一处。
他盯着那处光看着,看着,脑海中便浮现那一日林中,她弱柳细腰,惊慌的眼也闪着光……
许久后,房间里一声轻忽近无的微叹过后,一切都落于沉寂。
大船暂时不出海,渔村的人们就一如往日各自为了生计奔波忙碌,江宁也是,连着几日早出晚归的在巧巧家做工,尽量减少在家的时间,元母也是在外忙着赚点工钱。
只有元良一人,等着脸上的伤不是那么明显了,这才揣着那四两半的银子去了赌坊。
四两半也是银子,赌坊自然不会不收,只是也没宽限他还债的日子,只提醒他在过二十来日就去收宅子,元良为此更是愁眉不展。
行到一处时,一辆马车拦在他前头,他抬眼一看,顿时恼怒握拳:“你又想如何?”
方又荣狡猾一笑:“反正不是来找你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