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亡魂与情
李梦长这个人已经不在了,他永远都已无法再说话。所谓保护大家,一起战斗的话,也都是聂齿替他传达的——这本就不可信。
可站在绝望边缘上的老百姓们,除了相信聂齿,已别无选择。
——他现在更不会和大家并肩战斗,因为聂齿已让它们飞翔。
小女孩听见聂齿所说的“亏欠”,却是真的亏欠。
一句话里如果全是假的,很容易就让人拆穿,可要是一句话里真的站了一多半,假的站了一少半,却很容易让人相信,何况她还是个孩子。
小女孩颤颤道:“我叫陶怨,‘陶’就是陶家堡的‘陶’,‘怨’却是怨恨的‘怨’。其实我或许该叫李怨的,因为我母亲姓陶,父亲姓李。”
聂齿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陶怨道:“我娘本是一个好姑娘,听她说,她是在上山采蘑菇的时候遇见的父亲,然后就有了我。”
“哦!”聂齿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陶怨抹着眼泪道:“堡里的人都说我娘不干净,于是我娘就被赶出了家门,带着我一直在外面的破房子里住。
“娘还在床底下准备了个地坑,说万一要是有恶人来了,就叫我躲进坑里面去。”
聂齿道:“没想到还真叫咱们给用上了。”
“嗯”陶怨点了点头,道:“我有好多话想对我父亲说,其实我和娘这些年过的真的好苦。”
她不说聂齿也能想的到,可她的父亲却已听不到。
一个男人这一生之中,也许会犯下很多很多的错误,但死的时候一定要死的有价值,李梦长做到了。
聂齿又点了点头。
陶怨道:“娘说我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坏男人,叫我永远都不要理他。”
聂齿道:“他回去看过你们吗?你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陶怨道:“他去看过我和娘,但每次都是空着手。”
她眼睛里又充满了极度的哀怨。
聂齿不忍再问下去。
陶怨道:“我被那个大姐姐救到城墙上的时候,却是他先认出了我,他问我陶家堡的人为什么没来斧城汇合,我说陶家堡的人都死光了。”
聂齿忍不住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陶怨却似没听见,又道:“他问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就对他说了是你救的我。他当时很感动,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跳下去帮你,我当时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才哭的那么伤心。”
她的判断本没有错,错的是聂齿给她讲的故事。
陶怨叹了口气,忽又问道:“聂齿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把他找来,有些话我想当面告诉他。”
聂齿道:“他不愿意现身,我可以帮你传达给他。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袭击陶家堡,将陶家堡的人杀光的到底是谁?”
陶怨刚要开口,聂齿的身后已传来一阵铃铛般的笑声。
“呵呵呵,原来你躲在这里和女孩子约会!”
来的人是姜红月。
聂齿连忙行礼,一弯腰,道:“我见过公主。”
姜红月嬉笑道:“我没见过公主。”
聂齿“哦”的一声,想是已知道自己错了,又道:“聂齿见过公主。”
姜红月笑道:“那你见过聂齿没有?”
聂齿只得站直了身子,道:“公主……请公主不要再拿我取笑了。”
姜红月笑道:“还是真是笨啊!来王宫这么多次了,还没学会礼数,将来可怎么陪王伴驾啊?”
聂齿道:“当务之急,还是同舟共济,先一起渡过眼下的难关再说。”
姜红月收敛笑容,道:“陶家堡的事,你不必问她,我知道。”
聂齿皱着眉头,道:“你知道?”
姜红月道:“是,混世三魔的手笔,所以无一幸免。”
聂齿道:“那三魔的手段如何?”
姜红月道:“不知道,因为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只剩下了鬼蟒。鬼蟒是它们养的宠物,已修行了近万年,是被吴宗宝打跑的。他运用尸体的手段,想是你已经见过了。”
聂齿点点头,道:“他们四个为什么要帮我们?”
姜红月道:“因为我的师父让他们来帮忙,所以他们不敢不来。”
聂齿道:“你们是一起回的斧城?”
他这表面上是在问回斧城的先后,实际上却在问她,为什么不阻止吴宗宝的恶行。
姜红月道:“打跑了鬼蟒,我和阿碧就撤了,他们留下来检查陶家堡人的伤势和死因。”
聂齿道:“我为什么没有遇见你们?”
姜红月道:“你出发的时候,我和阿碧已陪在母后的身边了。”
聂齿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将外面的情况告诉我们?”
姜红月笑道:“有必要吗?如果知道外面的人都死光了,城里岂非更乱?”
聂齿忽然点了点头,又看着陶怨,道:“你看见三魔的手段了吗?”
陶怨道:“没有,娘让我躲在地坑里面不许出来,我就没有出来。等我饿的受不了,出来找吃的的时候,人就已经死光了。”
聂齿惨笑着道:“看来其它村庄的人也都……”
姜红月不等他说完,便已抢着道:“我和阿碧特意去了趟犀牛镇,哪里已经没人了,幸亏你们来的早。”
聂齿忽然聚拢目光,道:“要不然说不定三魔的风波已经过去了。”
姜红月道:“我真好奇。”
聂齿道:“好奇什么?”
姜红月道:“为什么吴宗宝不肯再大力点,把你的鼻子打歪。”
聂齿道:“可能他是害怕打歪我鼻子之后的后果。”
姜红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道:“我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
聂齿也笑道:“我本来就有脸,再要脸岂不成了二皮脸?”
他二人笑声未止,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如天雷乍现,又好像是房倒屋塌……这声音是从城东头传过来的。
聂齿、姜红月和陶怨都顺着声音奔了过去。
城角下,一间平房塌了半边,看起来并不是很严重。
现在已很安静,嗅不见有血腥的味道。
远远的,却能听见一个人的哭声,是阿碧的哭声。
聂齿已不忍去想,“她是为了自己和如意……”
然而她没事,衣衫还很完整。从那半间平房里走出来一个人,他竟是仇千雪。
聂齿道:“他不是在城南?”
姜红月道:“他是该在城南。”
仇千雪的剑在手里,原本该在这里执勤的吴宗宝却已不见。
聂齿急奔向前,一眨眼,他就已站在离那房子不到十丈远的地方。
阿碧蜷缩在地上,抽泣着。
聂齿道:“阿碧,你怎么了?”
阿碧不语,还在哭。
姜红月也已跟到聂齿的身边,微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仇千雪从她的身边走过,已收起了剑,冷漠的脸如一块儿冰。
姜红月道:“吴宗宝呢?”
仇千雪的语气更像是冰,冷冷问道:“女人都是贱货吗?”
姜红月道:“不是。”
仇千雪道:“那样的男人,也值得你们如此关注?山上有很多形状相似的木头,地上也有很多可用的石头……”
姜红月不知何时已努起了嘴,淡淡的答道:“石头和树都是冷的,人却是温的。”
她说的冷,难道没有算上仇千雪?
聂齿已忍不住偷笑了起来,他发现人是个有趣的东西,人做的事往往也很有趣。仿佛他已不是人,他已超脱到了人类的情感之外,殊不知他自己才更有趣。
仇千雪走了,姜红月反而去问阿碧,道:“他欺负你了没有?”
阿碧道:“没有。”
姜红月道:“你又何苦作践自己呢?他……”
阿碧抢着道:“他不是好人,可他也不是。仇千雪要杀吴宗宝,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姜红月笑道:“你真不知道?”
阿碧道:“谁知道?”
姜红月道:“我知道。”
阿碧红着脸,道:“我不知道。”
姜红月道:“那你为什么哭?这不像往常的你。”
她看了一眼聂齿,才答道:“我说了,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看见仇千雪怒气冲冲的拎着剑冲了过来,吴宗宝一看见他的眼神,就吓得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姜红月道:“看来我们又少了一个给力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