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锦衣玉令 第5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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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京师城已然入了春,可是天寿山的雪花仍在飘飘洒洒地飞扬。祭祀仪式要明日凌晨方才开始,今夜的天寿山,一片宁静。
    一地的银辉覆盖着屋檐瓦片上,楚王赵焕的居处,被一道瓷瓶落地的碎裂声打破平静,接着,暗夜里便传来赵焕的声音。
    “叫你留在京中,你偏不肯,如今染上风寒,如何是好?当真是把你宠坏了。”
    这责备声音过后,便听得赵焕叫人。
    “秋莲,去给你主子叫个太医来。”
    随驾的队伍,自然有太医,可是阮娇娇什么身份,秋莲得多大的脸面敢去叫太医来问诊?
    “殿下,奴婢可不可以说……是,是为殿下切脉?”
    赵焕沉下脸,“怎么,你家主子不配请太医是吗?”
    秋莲缩着脑袋不吭声,赵焕瞪她一眼,训道:“没用的东西,本王亲自去叫。”
    ……
    宝音长公主尚未睡下,便得了楚王找太医为阮娘子请脉的消息,差点没气出病来。
    赵焕这人素来我行我素,宠爱阮娇娇的事情更是闹得人尽皆知。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此番到天寿山祭祖,他居然也带了那个青楼女子。
    “荒唐!这个楚王是连爹娘的脸面都不给了么?”
    宝音想到这天寿山是父母长眠之地,而三弟居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一时气血冲脑,嘴唇直哆嗦。
    “去,把楚王给本宫叫过来!”
    侍候跟前的小太监名叫焦融,听令应了一声,刚要出去,便听到白马扶舟的声音。
    “且慢!”
    宝音抬头看着他,愤怒未平,“舟儿,这不听话的东西,你还护他做甚?”
    白马扶舟浅笑着摇了摇头,上前扶住宝音坐稳,又亲自为她端上参茶喝了一口,这才缓缓道:
    “楚王殿下再有不是,还是大晏的亲王,叫来训他一顿,他仍是那模样,反惹一番闲气。母亲何必跟他计较?”
    宝音气极,“那本宫便由着他胡闹不成?”
    白马扶舟轻笑,“楚王胡闹,还不是纵容出来的么?陛下嘴上严厉,实则纵着,母亲常常教训,仍是纵着。楚王从未受过教训,便连就藩之事,如今也因陛下的病拖了下来。”
    宝音从他的话里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厉,“你是说……”
    白马扶舟不动声色,淡淡道:“人啦,对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是不会珍惜的。母亲嘴硬心软,顾念亲情,多番纵容,再怎么教训都是无用,说一千,道一万,不如狠心行一事!”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狠心行一事?
    宝音看着他,慢慢抿住了嘴角。
    “你说得对。”
    ——————
    “时维仲春,雨露既濡,追念亲恩,不胜凄怆,谨用祭告,伏惟尚享……”
    皇陵里的祭仪,规制十分繁复。祭品从猪、牛、鹿、羊、兔、鸡、鱼,到蔬菜水果等等物品,一应俱全,统共要占尽数十席位。
    四更许,鞭炮声便震天地响,赵云圳三更便被人叫醒开始穿戴,皇太子、亲王、世子、郡王等各按祖制着礼服和祭服,依次排列唱名祭拜。
    赵胤身着大氅厚靴,跟着祭礼队伍,拜、跪,拜、跪,几次下来,膝盖上的那一幅护膝竟然意外的好用,跪的时候地不硬也不会冷,对他这种有腿疾的人来说,俨然神物。
    阿拾真是个奇女子。
    赵胤听着祭祀的长文念响,脑子里全是时雍的笑容和身影……
    山上风大,谢放悄悄靠近他,“爷。”见赵胤没有动静,谢放张望一下四周的文武官员,凑近赵胤的耳边,小声耳语了两句。
    赵胤侧脸看他,微微摆头。
    谢放低下眸子,默默退了下去。
    这个小插曲,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祭仪告终,已是晌午,早起的众人全都疲惫不堪,小太子赵云圳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赵云圳今日最是辛苦,早早被人耳提面命了各种祭祀规矩,他十分配合,全程规规矩矩,宝音看他如此乖觉,总算有了些欣慰。
    礼毕,宝音让人传话,今晚将在井庐设宴,犒劳远来的众位臣工。长公主的心意,没有人敢不遵从,只是赵云圳顽劣,祭祀后换下一身冕服,便倒在赵胤的炕头呼呼大睡,推都推不醒。
    第502章 算计又算计
    长公主设的是半素宴,主食配菜都相对简单,也符合清明时节的哀思。宴席上氛围很好,宾主按规制入席,没有歌舞没有热闹,只是寒暄一些家常,说些旧事。
    这种宴席对小孩子来说,很是无趣,赵云圳坐到不到两刻钟,便开始忍不住打呵欠了。他端坐着,看了一眼赵胤,见他面无表情,鼻翼轻哼一声,表示了不满,又望向长公主,看到她唇角带笑,赶紧委屈地撇了撇嘴。
    “姑母……”
    宝音早已看透孩子的心思,略扫一眼在座的王公大臣,目光在赵焕身上定了定,偏头笑道:“太子今日受累了,若是疲乏,便早些去休息,你年纪小小,已能如此这般懂事,比你三叔强上许多。”
    表扬赵云圳,顺便把赵焕给抓住来鞭挞了一下。
    阮娇娇今日没有赴宴,但昨夜的事情,人人皆知,众臣闻言都有些替赵焕尴尬。
    赵焕自己却是不甚在意,刚举起酒杯到唇边要喝,听到这话,嘴角轻勾,端起杯子朝赵云圳示意一下,漫不经心地道:
    “太子是大晏福祉所在,关乎社稷,自然是要懂事一些的。三叔我就不同了,逍遥快乐人间客,若不摘花何处闲?太子莫要学我。诸位,见笑,见笑!本王自罚三杯,当是赔罪。”
    不说给谁赔罪,他端杯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连饮两杯,那模样哪里是表达什么歉意,分明就是馋酒的样子。
    众人噤声。
    赵云圳看向众人,一本正经地说道:“姑母谬赞,我还小,需要学习之处甚多,往后还须姑母和诸位爱卿提点教导。”
    说罢,他又转向赵焕,脆脆的声音缓慢又稳重。
    “三叔莫要喝醉了,身子要紧。”
    赵焕略略扫他一眼,笑道:“多谢太子关心,三叔喝不醉。”
    赵云圳眼波不动,点点头便起身,对宝音、楚王、荣王等分别拱手行礼,一板一眼地道:“诸位慢用,本宫先行一步。”
    宝音看他行事有度,稳重大方,年纪小却端得住,脸上满是欣慰,含笑摆摆手道:“去吧,去吧,还是长身子的年纪,别累着。”
    今日宾客彼此都熟稔,赵云圳离开,并不会影响什么,各自纷纷顺着宝音的话赞扬赵云圳懂事。
    赵焕突然端杯站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说道:“依我说,太子能被教导得这么好,天资聪慧,大都督功不可没。诸位大人都得敬大都督一杯,聊表谢意才是。”
    说罢,赵焕双目流转,又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胤。
    “我先来。水酒一杯敬大都督,感谢大都督为大晏培养出这么一个天资聪慧,才思敏捷的储君。本王先干为敬!”
    话落,他仰头饮尽,将酒杯倒立一下,朝赵胤摊手示意,然后微笑坐下。
    “大都督,请!”
    今夜赵胤独坐一处,没有讲话,酒也只是略略沾唇,如今赵焕把他架上去了,这杯酒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了。
    “楚王殿下有心了。”赵胤慢条斯理地说着,端起斟满的酒杯,抬袖掩口,仰头饮尽。
    “痛快!大都督好酒量。”赵焕见状,哈哈大笑着,似乎意犹未尽,继续笑着撺掇别的大臣敬赵胤的酒,感谢他为大晏立下的汗马功劳。
    原本赵胤是只老虎,又素有凶残狠辣的恶名,是没有人敢去招惹他的。更何况,陈淮眼下还在诏狱里看押着,这个案子还不知要牵连多少官员,又有多少人被抄家灭口呢。众人都忌惮他,哪里敢去敬酒?
    现在有赵焕这么一个人起哄,情形又不一样了,不论是为了混个交情还是上前试探,很快便有人大着胆子,借机向赵胤敬酒。
    当着长公主的面,又是这样场合,赵胤不便拒绝。他话不多,但来者不拒。
    一来二去,赵胤喝得不少。
    众人情绪渐渐松缓,放下心来。
    宴会上其乐融融,这景象并不常见。
    酒过三巡,赵胤放下酒杯,微微扶了扶太阳穴,酒气熏天地摆手。
    “本座不胜酒力,要先行一步了。”
    谢放赶紧上前扶住他,赵胤撑着桌沿站起来,先朝长公主赔罪,后又朝众人拱手。
    “诸位大人,赵某失陪。”
    宝音连忙叫焦融上前帮忙扶住大都督,却被赵胤客气地拒绝了。
    井庐房舍众多,宴请前早已备好了客房,供皇亲国戚们居住,赵胤出得门来,便有小厮上前引导往住处而去。
    夜风轻拂,凉入肌骨,檐下的灯笼泛着昏黄的冷光,井庐所有屋舍的格局大多相同,像极了宝音那个淡泊的性子,不同于前厅的觥筹交错,后院的厢房安静得出奇。
    到了厢房门口,谢放看一眼赵胤,望向引路的小厮,“有劳了,烦请向长公主殿下复命,就说大都督已到住处,准备歇下。”
    小厮恭敬地鞠身,“是。”
    待他离去,原本醉酒的赵胤慢慢站定,望向谢放,淡淡道:“今夜井庐不论发生何事,都不必参与。有人来问,就说爷歇了。”
    谢放点点头,应声说道:“属下明白。”
    说罢,谢放站立一旁,赵胤越过他推开房门,刚迈过门槛,便停下了脚步。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熏香,辨不出是什么香味。赵胤不喜地皱起了眉头,绕过翠屏,目光慢慢往前延伸,看到氤氲灯火里,帷帐低垂,风摇红影,锦被里一个身段玲珑的女子罗裳半解,黑发如缎,玉脸如桃,双眼紧闭着,满床凌乱的暧昧……
    赵胤猛地掉头,“谢放!”
    谢放听到主子声音不对,立马按刀推门进去,见这情形,他大为诧异,“阮娇娇?”
    赵胤冷哼一声,“算计到本座头上。”
    恰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慌乱又尖锐的呼救。
    “起火了。起火了!”
    谢放掉头看了一眼,只见对院的厢房突然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爷!”
    他低声一叫,赵胤已然冷眼剜来。
    二人对视,打开窗户,望火光处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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