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锦衣玉令 第2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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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针手法,她在赵胤手上已练得差不多,而随着她越来越熟稔,宋阿拾留在记忆里的针灸术,就像本就存在她脑海里的记忆和技能,很快就得以融会贯通。
    李明昌看她行针,战战兢兢说道:“姑娘,这个管用吗?”
    时雍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早冬的乾清宫暖阁,没有半点寒意。时雍聚精会神地为皇帝施针,不知不觉汗水湿透脊背,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前后不过一刻钟,她却觉得漫长无比,甚至怀念赵胤那只猪腿,想怎么扎就怎么扎的感觉太舒心了。
    眼前这是皇帝,即使她胆大,施针时的心理状态还是不同。
    灯火微闪,时雍慢慢收针。
    “好了。”
    她低低说完,深吸口气,刚抬手要擦汗,龙榻上的皇帝睁开了眼睛。
    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光启帝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她的视线里有审视、研判和淡淡的温和。他黑色的鬓发在明黄的龙枕上微微动了动,咳嗽出声。
    “陛下——”
    李明昌猛地跪下,
    喜极而泣。
    “陛下,您可总算是醒了,吓死老奴了,吓死老奴了啊。”
    看老太监哭哭啼啼的样子,时雍眼神斜他一眼,嘴角微微抽搐,退后几步,再次向光启帝行了个端正的大礼。
    “民女宋阿拾,参见陛下。方才事急从权,冒犯陛下龙体,还望陛下念在民女救驾心切,饶恕则个。”
    她都这样说了,让皇帝如何责罚?
    光启帝手指动了动,示意她起身,然后神色怪异地望向李明昌。
    “朕要出恭!”
    李明昌还在伤心啼哭呢,闻言啊了一声抬起头。
    时雍也有点始料不及,淡淡撇了撇皇帝,心里头突然好笑。
    昏厥容易,憋尿难啊。
    等待皇帝出恭的时候,时雍和顾顺眼对眼看着对方,谁也不说话,时雍看出顾顺眼里的敌意,只当未知。
    直到李明昌再次来唤。
    “宋姑娘,陛下请你进去。”
    李明昌用了“请”字,且只叫了时雍,没有叫顾顺,这态度足以让顾顺吓得屁滚尿流了,他张了张嘴,“李公公……”
    他刚想说什么,李明昌就冷冷剜过来,尖酸刻薄地道:
    “顾太医在这儿候着吧。”
    时雍再次进入内殿。
    光启帝坐在龙榻,似近又远。
    内室的烛火挑亮了些,皇帝挥退了左右,看李明昌还愣在那里不动,又皱起眉头。
    “你也下去。”
    李明昌再愣了愣,低头:“是。”
    屋里只剩时雍一人了。
    她看着那明黄的颜色,有点刺眼,都说伴君如伴虎,她发现印象中的光启帝和眼前这个光启帝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至少,在皇帝审视她的时候,她很难从他眼中看出半分情绪。她再次违合地想到了赵胤,发现他跟赵胤性子还真是有点像。
    “宋阿拾,你可知罪?”
    光启帝凉凉开口,声音虚浮得听不出喜怒。
    时雍低头,“民女不知。”
    光启帝哼了声,声音庄重而刻板。
    “欺君罔上,算不算重罪?”
    时雍抬起头,平静而大胆地直视君上,那视线里有不带半点掩饰的嫌弃。
    “陛下指的是什么?是说我指出陛中毒是欺君呢?还是我揭穿了陛下的伪装,是欺君呢?”
    光启帝目光冷了冷。
    “大胆!”
    说着,他又重重咳嗽起来。
    时雍抿着嘴看他,一动也不动。
    好一会,光启帝眼中的怒色渐渐散去,叹了口气。
    “你说得没错,朕是中毒了。可是毒从何来,毒源是什么,何人下毒,朕一无所知。”
    时雍心里微微泛凉,望着这个面色煞白也难掩俊朗的帝王。
    “所以,陛下就设局装晕?任由他们你死我活,任由太子差点死在逆贼的刀下。”
    “你是太子一党?”
    光启帝目光淡淡看她片刻,见她不动声色地回视自己,一言不发,视线却宛若最为锋利的刀子,有几分异常的熟悉感,让他条件反射想要妥协的熟悉感。
    “朕——”
    他徐徐开口。
    “不是装晕。”
    第269章 存疑
    皇帝的性命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命,关乎朝廷社稷,天下苍生。光启帝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试图平静,难掩叹息。
    时雍问:“陛下是何时得知自己中毒的?”
    光启揉了揉太阳穴,轻轻看他一眼。
    “如你所说,朕正当壮年,缠绵病榻一年有余不见好转,终归是有些问题。可是,太医瞧不出究竟,只说是忧思过度。朕原是信的,毕竟这宫中,谁会想要朕的命呢?”
    “陛下现在知道了吗?”时雍突然问。
    光启看她片刻,没有言语。
    时雍笑了笑,“还是说陛下心里仍然存疑?既怀疑皇后心思不正,又怀疑赵胤存有异心,教唆太子弑父?”
    光启帝猛地沉下脸。
    “你真是胆大包天。”
    这种话没有谁敢轻易说出口。
    时雍却似不太害怕,坦坦荡荡地看着光启帝道:“陛下在这宫里听的假话还少吗?你跟前,需要的正是说真话的人。”
    光启帝没有否认他的怀疑。
    淡淡看了时雍一眼,他苍白的脸上散了些帝王威严,添了丝无奈。
    “是否中毒,毒源是甚么?目前尚无定论。朕能信谁?”
    时雍点头。
    “陛下顾虑得对,手心手背都是肉,确实为难。一个是陛下的枕边人和刚出生的小皇子,还有皇后娘娘背后的勋戚势力。一个是陛下亲封的太子和手握重兵的亲信权臣。不论陛下要动哪一边,都将掀起血雨腥风。”
    光启帝哼了声。
    在他眼里的时雍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比怀宁年岁还小,却说出这么些大道理来,与外表极是不符。
    他挑了挑眉,“这些话,是赵胤教你的?”
    “不用谁教,民女什么都懂。”
    光启帝眉头皱了一下:“还懂什么?”
    时雍抿了抿嘴,嘴角带了几分笑。
    “民女还知道陛下现在一定很是头痛。真晕了还好,合上眼管他们洪水滔天。可如今醒都醒了,该怎么办呢?”
    光启帝又是哼声,轻撸胡须。
    “属实懂得不少。”
    时雍微微一笑。
    “民女不仅懂,还有法子帮到陛下。”
    “哦?”光启帝微眯眼看她,那表情落入时雍眼里竟有几分慈祥:“说来听听。”
    时雍将龙榻边的温水拿过来。
    “陛下喝口水,缓缓,我再说。”
    光启帝接过水,晃了晃,低头轻泯。
    时雍道:“陛下,要不您驾个崩?”
    噗!光启帝刚咽到喉头的水喷了出来,沾到了胡子上,时雍嘿嘿一笑,赶紧奉上绢子。
    “慢点。慢点。陛下别紧张,不是真的让您驾崩,只是假装驾个崩。”
    光启帝性子从小冷,十六登基,从此再没有人在他面前开个玩笑。不成想,竟有女子胆大到跟他说“驾个崩”。
    他眉头皱起,冷冷地问:“你有几颗脑袋?”
    “民女就一颗脑袋。”时雍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脸感动地道:“今日民女已经说了好几次触犯陛下的话,脑袋早就不够用了,也就不怕多说几句。”
    光启帝气笑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那是自然。”时雍道:“陛下既然留我单独说话,自是心中已有计较,也觉得民女有用得着的地方,那民女就不防借个龙胆,说几句陛下不爱听的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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