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赛尔叹了口气：“我把自己埋入地下，等待其他使徒救援，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很多年以后了。被贝琳达·雪莱她们从地下挖出来，我才知道，弓使和剑徒都已经被抹去意识，变成了远古石城的不死守卫。”
    “等等，我有点糊涂了。”
    马修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比了个停的手势：“你到底是紫冠王还是吉赛尔？”
    “这一点对我也想知道。”
    吉赛尔看着自己脚下的牛皮靴：“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是神殿的‘光辉主教’。她信仰万物主宰，医治伤者，也在暗地做手术实验，以自身为活体进行改造，寻找解决众人痛苦的办法。”
    “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话，不可试探主你的神。”
    “这是吉赛尔。”
    她看向北方远处的群山：“吉赛尔受剑徒请求，赶赴寂静之墙外的远古石城，试图治疗剑徒、弓使、紫冠王所中诅咒。所以剑徒、弓使身上的绷带都是她所缠，结果就是她自己也被诅咒笼罩。”
    “她用冰块将自己冻结起来，与已经处在弥留之际的紫冠王一起……”
    吉赛尔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紫冠王查看远古石城，发现异常后进行求援，得到了剑徒和弓使的支援。然而他们三个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专门制造的牢笼。”
    “真正的原因不是吉赛尔所说那样，七圣徒不是为了调查瘟疫之地，而是因为伽布丽艾尔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那座石城。伽布丽艾尔已经彻底失踪。”
    “虽然这么说有点残忍，保护人类并非使徒的责任和义务，就连伽布丽艾尔，脱离凡人之躯后也必须明白这一点。”
    她扭过脸，注视着马修：“紫冠王也好，伽布丽艾尔也好，只需要维护万物主宰，替祂寻找适合的原初，这就是使徒。剩余的事，不论是美化崇高这一行为，还是惩戒处死质疑者，都交给了神殿。”
    马修并没觉得愤怒。
    这样的结果，理所当然。
    高高在上的古神，连使徒都不在意，又怎么可能真正去赐福每一个平凡人？
    如此体系下，如剑徒这样“行正义公正之事，不畏强权，不惧神威”的使徒才是真正异类。
    马修明白了。
    具有非凡力量的人类，拥有坚定意志，以及对神明的质疑，这样的人就是神殿要处理的目标。
    如果力有不逮，就会采取另一种途径。
    神眷伽布丽艾尔将其赐予使徒之名。
    简单来说，就是招安。
    “招安？这个词很准确。”吉赛尔没有回避：“总而言之，一旦成为使徒，甚至是伽布丽艾尔这样的神眷，就已经是‘非人’，需要服从神明旨意。”
    “七圣徒都是这样，慢慢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不像人，变成只以神明意志为转移的怪物。”
    “这就是万物主宰使徒。”
    她自嘲：“那时候的吉赛尔并不知道，她要去救的使徒，对于大多人的生死毫不在意，也根本不是救世主与正义之士。”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告诉我，让我用她还未损坏的身体作为复苏媒介，找到遏制诅咒和瘟疫的办法，以保护救助更多的人。”
    不死女巫一脸寂寞。
    “所以，我拿走了她的记忆和身份，也继承了她软弱又珍贵的理想。”
    马修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他只是拍了拍对方肩膀：“你已经在做了。”
    “或许吧。”
    吉赛尔突然伸了个懒腰：“回忆过去完毕，我们回去吧。”
    马修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说：“那个，我还有一个问题。”
    吉赛尔捂嘴打了个哈欠：“你说。”
    问题是，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启齿。
    紫冠王是一国王子，然而用不朽王冠继承吉赛尔躯体之后，居然完美适应女性言行。
    想到之前和自己曾经各种肢体接触得吉赛尔是一个事实上的女装大佬，马修有点头皮发麻。
    第491章 背箱人
    听马修有些不利索地描述了相关问题，吉赛尔一脸好奇：“你那么在意性别问题吗？如果不是女人，就不行吗？”
    “主要是心理审美无法接受……”
    马修解释。
    或许有人甚至会更加兴奋，不过自己对女装大佬是拒绝的。
    以后需要和吉赛尔保持一定距离。
    “不是的。”
    吉赛尔指了指自己脸颊：“这副身躯的确是吉赛尔的，不过脖子以上，都是紫冠王哦。”
    马修惊了，这紫冠王的脸也长得太像女人了一点。
    那么一个历史性的难题摆在面前。
    如果有一个人，拥有女人的身体和面相，但是男人的大脑，那他到底怎么算？
    这就和那个美人鱼选择问题同样。
    上半身美人的鱼，下半身人的鱼……不论怎么想，对人都是一种禁忌般的折磨。
    马修陷入了沉思。
    难怪吉赛尔有时候怪怪的，还会分裂出克里米亚这种强势搞事形人格，她这样的情况，很难心理不出现矛盾与自我怀疑。
    “喂喂？马修？”
    吉赛尔的手指在他面前挥了挥：“听到我的话了吗？”
    “啊，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很难接受一个男人的脑袋和女人身体的组合，那你不用担心。紫冠王也是女性。”
    马修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紫冠王不是一个国家的王子吗？”
    “这个啊，是王室的常规操作而已。”
    吉赛尔摆摆手：“你还记得吧，紫冠王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马修当然没忘。
    原本紫冠王是王室正统的太子，因紫色属于王室专属。他出生时王宫大火，熊熊燃烧犹如一顶巨大王冠，王宫里的其他人都被烧死了，就他一人毫发无损站在废墟里，后来就被称之为紫冠王。
    为了祈求神明的庇佑，复兴王国，王国将自己天生神异的儿子献祭给了万物主宰。
    紫冠王从小就在神殿长大，成年后就得到了万物主宰赐予的使徒称号。
    王宫莫名大火，唯有婴儿紫冠王活下来，进入神殿成为使徒……
    这回，马修细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这是一起人为制造的火灾。用以掩饰太子是女婴的这个事实，国王将女婴送去神殿，是为了威慑觊觎王位的人？”
    “基本对。”
    吉赛尔赞了一句：“不过那位国王并不知道，这位女婴在那场烧死她母亲在内上百人的大火里获得了‘不朽王冠’，她知道这一起人为捏造传奇背后的真相，也听到了每一个人临死前的疯狂与痛苦。”
    “被伽布丽艾尔选成使徒之后，这世界上只有使徒紫冠王，再无那位谎言之子。”
    “有时候她会想，是那一百多个被烧死的人，最终形成的怨念和诅咒，才形成了‘不朽王冠’，那是一顶由谎言铸造的魔冠，戴上去就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
    她慢慢走着，手里蛛丝灯照亮了前方的路：“宫廷政变，王室血脉都被屠杀干净，国王向紫冠王求助，紫冠王说她会帮忙，但她只是说了个谎。”
    马修有点头疼。
    难怪吉赛尔的性格显得有几分扭曲，撕裂感很强。
    这种环境下长大，婴儿时代就当国王的工具人，到神殿又继续当古神的工具人，到处都是以谎言编织而成，让她对这一切没有任何归属感，也不可能会有共情存在。
    所以这才有了眼前这位，夜晚温柔，白天刻薄，会对珀丽这样素不相识小姑娘施以援手，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筹划反叛所属古神。
    她从谎言里诞生、长大。
    说谎已经变成了吉赛尔的一种日常习惯和肌肉本能。
    “你还能接受这样的一个人吗？”
    女巫看着前方，她说：“我还会继续说谎，也可能我刚才告诉你的也都是谎言，而且我也不会改。”
    “没事。”
    马修毫不犹豫地说：“就按照你习惯的方式生活就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规则。只是希望关键事情上，你能相信我。就像之前一样。”
    面对冥蝗王冠时，吉赛尔不惜暴露自己身份，替马修挡了列拉金那致死一箭。
    这就是最好的信任。
    看一个人，不要看她怎么说，要看她怎么做。
    “不愧是你，马修。只有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吉赛尔笑眯眯说：“那就请继续指教了。”
    “说不上指教，互相学习嘛。”
    红发女巫放下了负担，步伐都轻快了起来，一路轻轻哼着：“我还以为你要问远古石城古神的事，没想到你更在意我的性别问题，真是让人想不到。”
    马修也回过神来。
    讲道理，女装大佬过于刺眼，所以一时间根本想不到其他的。
    这时候理智重新恢复，马修就又进入正经状态：“你们到底在远古石城和谁战斗？”
    “你又不笨，肯定猜到了。”
    吉赛尔眨了眨眼。
    马修捏了捏鼻梁。
    绿色怪物，无尽藤蔓，杀不死的再生之物……这正是低语者一系魔灵的显著特征。
    万物主宰和低语者是敌对阵营？
    哪里好像还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