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次，他不想走。
    宋远飞起床时，任航已经走了。
    他好久没有梦到从前的事，以往如果梦到，清醒后都会一阵失落，可这一次，他却笑了出来。
    任航那狗脾气一点没变，真好啊！
    他洗漱完，精神抖擞地出了门，跟罗阳汇合，罗阳盯着宋远飞的脸：飞哥，你没睡好啊，有点黑眼圈呢。
    宋远飞心想能睡好才怪吧！他点点头，四平八稳地装蒜：嗯，晚上看剧本了。
    不愧是飞哥！罗阳钦羡道，我回去就睡了，今天闹钟响都感觉要死了，你累了一天还能看剧本，现在看起来还这么精神！
    宋远飞没吭声，安心收下小助理的称赞。
    只是事情还没有结束。
    白天在片场，他认真拍戏，魏宣再贴上来，他保持风度，极尽敷衍；晚上收工，他也拒绝魏宣一起吃饭的提议，就差把离我远点写在脸上。
    然后他一回去，任航就在他房间里了。
    一句你怎么来了，被宋远飞咽了回去，反正每次任航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问也白问。
    任航换了身衣服，正在桌边电脑办公，听到声音只是扫了宋远飞一眼，稀松平常地说：吃饭了吗？
    吃了。宋远飞放下剧本，刚要换鞋，听到任航说：我没吃。
    宋远飞动作一顿，体贴地反问：我去给你买点？
    任航抛来个不然呢的眼神。
    得嘞，又成跑腿的了。
    宋远飞认命地活动着肩膀往外走，边走边问：你想吃什么？
    他只是随口一问，毕竟周边吃的不多，又是晚上。
    任航也没走心，甩了句：随便。
    宋远飞记得，任航在口味上并不挑剔，只是不吃甜食。食材上倒是有点怪，不吃红色的辣椒，不吃动物内脏，不吃鱼虾等带壳带刺的肉。
    镇里有一家馄饨倒是不错，宋远飞打定主意，出了门。
    结果一出门撞见了罗阳。
    罗阳就住在宋远飞斜对面，看到罗阳，宋远飞才惊觉一个问题，任航来了好几次，罗阳看没看见？
    他犹自心虚，罗阳却坦坦荡荡：哥你干嘛去？
    呃，宋远飞揉了揉肚子，有点饿，想出去买吃的。
    罗阳眼睛睁圆了：那你叫我呀！正好我也要去呢！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不等宋远飞挽留，罗阳就火烧屁股地跑了。这下别说馄饨了，估计又得吃三明治。
    不过反正也不是他吃，宋远飞耸耸肩，转身回了房间。
    接下去的日子，任航每天晚上都来。
    宋远飞提心吊胆，生怕任航被人看见，任航倒是满不在乎，就像他们本来就应该如此。
    这样过了几天，宋远飞逐渐习惯了。
    不仅习惯，他还萌生出拖家带口来上班的错觉。
    酒店房间不大，只有一个房间，床、衣柜、桌子沙发等一览无余。因此他跟任航只能被迫时刻在一起，目光所及之处，任航都在。
    宋远飞空荡荡的心房也似乎被填满了，尽管多数时候，任航并不跟他交谈，总是盯着电脑和手机工作。
    任航是没办法，既然他不能真的把宋远飞五花大绑关在家，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每天监督宋远飞，防止宋远飞搞事。
    好在日子波澜不惊地过，倒是相安无事。
    任航长这么大，没住过这么小的房间，为了宋远飞好好休息，他妥协地睡了另一张床，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他都在想着，换个酒店吧，这样他和宋远飞都能舒服一点。他讨厌分开睡，离宋远飞远。
    可是想到一抬头就能看到宋远飞，心里又莫名的踏实，房间小，倒也变得可以忍耐了。
    当然，意外还是会发生。
    每隔一段时间，元彤会来送一次换洗衣物。
    虽然罗阳负责宋远飞的吃穿用度，不过元彤让罗阳跟着宋远飞，类似这种琐事，元彤顺便就做了。
    那天任航去得早，刚停车，就看见元彤出了酒店。
    等了一会儿，见元彤开车走了，任航才慢悠悠下车，上楼。
    宋远飞还没回来，脏衣服被带走，床上摆着叠好的衣物。
    任航放下电脑，脱下外套，视线都没离开过那摊衣服。他知道宋远飞节俭，以往被拍到私照，穿的也都是普通杂牌，他们接触这么多次，任航从手感上就能判断衣料的廉价。
    但他的视线旁落，衣服旁边，还摆着一盒内裤。
    任航缓缓皱起眉，心火又蹿了起来。
    宋远飞居然连内裤都要经纪人送？！
    可他气归气，还是忍不住伸手拿了起来，同时，心脏开始怦怦跳。
    他还不知道宋远飞穿什么码数
    刚要打开盒子，门卡叮得一声响，任航慌了一秒，迅速扔下盒子。
    宋远飞进来时，就看见任航不高兴地盯着他的衣服。
    元彤来过了？宋远飞立刻抓到重点，看见你了吗？
    你说看没看见？任航没好气地说，你衣服不能自己洗？
    宋远飞哑然，他好不容易收工早，想赶紧回来等任航，却莫名其妙挨了怼。
    他皱着眉打量任航，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洗了没地方晾啊。
    任航瞪了他一眼，拿起电脑去办公了。
    宋远飞不明所以，把衣服一一挂进衣柜，拿了身干净的去浴室洗澡。
    任航余光注意着宋远飞的举动，等到看不见对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好险。
    不过这口气他还没松到底，宋远飞忽然开门，抻着脖子说：脏衣服元彤是拿走送去洗衣店的，内裤是一次性的，罗阳帮我买了送来，我还不至于让经纪人给我洗衣服，贴身衣服也从来不让别人碰！
    任航猝不及防被戳中想法，耳尖都泛起了红晕。
    他立马板起脸，冷冰冰地回怼：谁问你了？！
    怕你生气嘛。宋远飞略带讨好地冲他一笑，缩回去关了门。
    任航翻了个白眼，视线移回了屏幕。
    但他没看清屏幕上的字，唇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翘。
    第13章 chapter 13
    拍摄进度完成一半时，宋远飞已经十分适应白天上班、晚上跟任航见面的生活。
    他也习惯了魏宣的存在。
    有一场戏，是吴勇发现儿子吴深有跑步天赋，他因伤退役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就萌生了让儿子替他实现梦想的想法。吴勇带吴深去昔日的队友那咨询参赛，队友是短跑队教练，对吴勇冷嘲热讽一通，就随便找了个领跑员让吴深试试，吴深被挖苦伤了自尊，憋着劲儿飞奔，把领跑员都带摔了，成功打脸教练。
    宋远飞跟项鸣练了许久，磨合出了些许默契，也能在蒙眼下跑出笔直的线。但除了项鸣以为，他还没跟其他领跑员跑过。
    奚瑞说，要的就是这种生疏的效果。
    所以上场后，宋远飞先跟扮演领跑员的群演打招呼：等会儿你可能得摔，要是我给你拽疼了，提前说声抱歉啊。
    群演跟宋远飞身高差不多，受宠若惊地咧着嘴笑：没事的宋老师，我有心理准备，你只管跑，不用管我。
    好，加油。宋远飞点点头，跟群演站到起点，戴上眼罩。
    第一百七十八场！
    随着场务的口令，群演把自己的左手和宋远飞的右手绑到一起，两人摆好姿势，教练在旁边吹哨。
    哨声刚响，宋远飞跟群演同时起步，谁都不让谁，风驰电掣般窜了出去！
    此时不仅是速度的博弈，更是力量的角逐，宋远飞绷紧了全身肌肉，引导着群演的摆臂和步伐，忽然，他右边一紧！
    群演摔了！
    两人都是全速，还彼此连着手背，群演一摔，宋远飞由于惯性往前冲，跟着也摔了！
    cut！过了！
    宋远飞在这部戏没少摔，他比群演先站起来，左手摘了眼罩，右手扶群演：辛苦了兄弟。
    谢谢宋老师。群演借着宋远飞的力道起身，两人拍了拍身上的土，宋远飞只觉余光里飘过一个手机。
    他抬眸，看见魏宣举着手机正在拍他。
    咳！宋远飞警告地咳了一声。
    魏宣收起手机，笑嘻嘻地说：飞哥你好厉害呀！你都不太ng的啊！我现在是你的粉头，拍点路透照给大家解解馋。
    王虹晖就站在不远处，频频皱眉，刚要说话。
    宋远飞却提前开了口：现场照片不能随便发，你先拿去给奚导和制片看了再说。
    哦。魏宣略有扫兴，但马上又笑起来，放心，能发的我会给你好好p的！
    宋远飞：
    中午吃完饭，正常的话，宋远飞会躺在折叠椅上休息一会儿。不过这天他刚躺下，奚瑞就来找他。
    奚瑞从不午休，中午总是变着法地找事做。他把宋远飞拽起来：远飞，下午的戏需要你跟虹晖情感变化比较多，你跟我去找一趟虹晖，我给你们俩讲讲。
    宋远飞能怎么办，只好起身，拿起剧本：行，走。
    他让罗阳留在原地休息，自己跟奚瑞去。
    王虹晖的休息室也是单独的，宋远飞和奚瑞去的时候，王虹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让你少围着宋远飞转，怎么偏不听呢？不是告诉你他人品不行搞歪门邪道，我亲眼看见的！
    魏宣：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翻旧账！
    王虹晖语速快，奚瑞想要敲门警告，王虹晖已经说完了。门开时，魏宣的话音刚落地。
    宋远飞心里尴尬，表面上仍是笑呵呵。奚瑞则若无其事，进门就说：虹晖，我来讲讲戏。
    这样的时刻，当然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谁料魏宣年轻，直眉楞眼道：飞哥，你都听见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每个人都尴尬，三个人，六只眼睛，全看向宋远飞。
    宋远飞服了，他挑眉笑道，听见什么？
    奚瑞急忙打圆场：听见了听见了！是不是有人打呼噜，你们也挺听见了？看来把大家累够呛啊。
    王虹晖就坡下驴，跟着附和：可不是么，今天争取早点结束吧，你要讲哪场戏？
    他们顺势转移了话题，魏宣也讪讪地闭了嘴。
    宋远飞再豁达，听到前辈影帝在私下说自己人品不行，也会觉得扎心。
    他左思右想，唯一能让人用歪门邪道形容的，就是当年他刚入行时，会参加大佬们的应酬，试图找机会捞工作。
    跟所有刚踏上社会的年轻人一样，宋远飞也天真过。
    有一次在酒桌上，他碰上一位据说很有名的大佬，从那位大佬手里走过的影视剧没有不火的。当宋远飞发现对方似乎挺乐意跟他说话，他就带着讨好的心思跟对方拼起了酒。当然，主要是他自己喝。
    结果那老色批带他去酒店不是拿剧本
    宋远飞现在想起来还恶心。
    后来宋远飞学聪明了，再也没犯过类似的错误。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能遇见见证人。
    还是他记性不好，居然没认出大影帝。
    若是平常，他就当没听见，无所谓。可是眼下这部电影他寄予厚望，还想和剧组搞好关系，给未来铺路。王虹晖这道坎，他得过。
    做好了心理建树，宋远飞趁王虹晖落单，主动上去攀谈。
    王虹晖有烟瘾，正躲在僻静处抽烟。
    王老师休息呢，宋远飞走过去，笑呵呵道，谢谢王老师刚才的指导。
    两人演对手戏时，如果宋远飞有哪个细节不到位，王虹晖都会不假颜色地说出来。如果换了其他人，估计会以为王虹晖故意刁难。
    嗯，你有什么事？
    王虹晖还记得中午说宋远飞坏话的事，对宋远飞的态度好了一些。
    王老师，我就直说了。宋远飞保持着笑脸，语气十分客气，中午您的话我听见了，您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虹晖哽住，目光审视地看着宋远飞。
    他之所以对宋远飞有印象，是因为当年这年轻人太莽撞了，想巴结人的不少，但这孩子笨拙，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他怕对方出事，还特意让助理跟着，结果助理回来反馈，人家是自愿跟着走的。
    气不气？！
    见王虹晖不吭声，宋远飞心里叹了口气。
    那件事，是他和那位大佬的秘密，对方如今仍旧风生水起，他也不能解释。于是他绕过去，说起来意：就算我年轻的时候犯过错误，王老师，您看我这些年算得上老实本分，没炒过绯闻没曝过黑料，我是真的想好好演戏，没有别的心思。您能不能看在我还算努力的份上，给我个机会，重新认识一下我？
    王虹晖喷出一团白雾，转了视线道：你喜欢演戏？
    不仅是喜欢，宋远飞说，演戏是我安身立命之本。
    王虹晖弹弹烟灰。
    其实他基本认同宋远飞的工作态度。
    他合作过的年轻人不少，如果吐槽起来，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可他想说几句宋远飞的不是，却只有多年前的不识抬举。
    宋远飞对戏认真，台词认真，下场做准备工作也认真。每天都能看见宋远飞跟项鸣跑步，两个人的运动量，都照着职业运动员的规格来。
    他老了，世界变了？
    那你就继续努力吧，王虹晖说，嘴上说着漂亮没用，后面还有好几场重头戏，别掉链子。
    好的王老师，宋远飞笑，我一定不让您失望。
    跟王虹晖说完后，宋远飞心里好受了许多。不管王虹晖愿不愿意摒弃偏见，都是他不可控制的，他能控制的，只有他自己。
    所以他去找项鸣，两人每天下午都会抽出两小时训练。
    奚瑞请了专业的教练来指导他们，练速度、练耐力、练力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