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谢家皇后 第1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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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尚宫半扶着谢宁进殿:“还以为娘娘会早些回来呢,不知道皇上今晚还来不来后宫?”
    “说不好,”想到上次皇上同小舅舅谈起来就没个完的劲头儿,谢宁摇头说:“只怕不会过来了。”
    “可今天主子晋封,皇上是该过来的。”
    这是谢宁应该有的体面。
    “原本是会过来的,可惜让人给搅黄啦。”虽然说是让人搅了好事,可谢宁眉开眼笑一点儿没有恼怒之意:“我娘家舅舅来了,皇上在长宁殿召见,刚才晚膳也是一同用的。”
    方尚宫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才一听到也是十分意外,接着就笑了:“怪不得主子看起来这么高兴,今天算是双喜盈门啊。”
    老实说,和封妃相比,看到小舅舅更让谢宁喜出望外。封妃当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与地位和荣耀相伴而来的责任和负担也让人轻松不起来就是了。可是见到亲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小舅舅,谢宁除了想念大舅母,最想念的家人就是小舅舅了。
    青荷近前来服侍谢宁换了一身儿在屋里穿的衣裳,谢宁差遣她出去。等青荷出去了,并且还知机的将其他人支开,自己守在门外头。
    谢宁问方尚宫:“方尚宫有话就直接同我说吧,咱们之间用不拐弯抹角兜圈子。”
    方尚宫在门口迎她肯定是事出有因的,谢宁心里很明白。
    方尚宫从袖中摸出个扁扁的青布包,放在谢宁身畔的矮几上:“前几天主子交待要查的事,奴婢找到了这个。”
    谢宁轻轻把布包掀开一角,里面是一把铜剪,剪子上头沾着一点泥污。另外在两半刃相交之处,夹着几根断了的线茬毛絮。
    如果换一种线,可能还不会一眼就让人认出来。但这个线就不一样了,霜绛红这缎子的颜色着实特别,那红色深沉纯粹,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谢宁把剪刀拿起来看:“这好象就是青荷平时用的那一把?”
    这把剪子平时就摆在针线匣子里头,青荷心细,觉得小主子们时常来往进出,万一谁摸一把碰一下不得了,所以这把剪子的刃尖都叫她给弄折了,别人使的剪子都是尖刃的,她常用的这一把头却是钝钝的,碰一下也不会伤着。
    谢宁问:“从哪里找着的?”
    “也不远,就是靠东墙花池子里头。”
    谢宁轻轻把剪刀放下。
    她当然不会以为这事儿是青荷做的。青荷平时把这个放在小柜子靠下的地方,这几天事情多而杂乱,她也顾不上做针线活计,八成还没发现这把剪刀不翼而飞。即使发现了,可能一时也不会联想到吉服被毁的事情上去,可能会先想到多半是谁借去用忘了给还回原处了。
    整件事情看起来已经可以基本理出一条脉络来了。这人可能事先并没有要使坏的打算,可能是进偏殿以后,看到这把剪刀了,信手就拿起来毁了吉服,然后离开偏殿又匆匆把它丢进花池里,剪刀上才会沾上了泥污。
    看起来这人做事这样不周密,处处都是漏洞,实在不象是处心积虑筹划好才下手的。
    “其实奴婢纵然不说,主子心里也多半有数的。就是青荷,过后想想可能也猜出来了……”
    谢宁问方尚宫:“当时你也看出来了吧?”
    方尚宫点头默认了。
    那划破的地方位很低,而且团花划到一半多的位置上就没有再划下去。
    一个成年人要是做这样的事,首先得蹲下来才会划到那样偏低的位置上。而且团花刺绣紧密精致,丝线是厚一些,可以成年人的手劲儿不至于划到一半怎么都划不动了。
    而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就不同了,她个子不高,手劲儿不大,划破之后很可能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怎么办,拿着剪子出了门之后,就顺手扔到了路边的花池里。
    “青荷问过几个人了,青梅就看见了那天天快黑的时候,公主独个儿从偏殿出来,还把什么东西扔到了花池里。奴婢想,也许公主只是一时淘气或是糊涂……”
    也许是被人挑唆或是心怀恶意,这都有可能。
    这件事要查起来丝毫不为难。从看到被毁坏的吉服时,方尚宫就看出了几分端倪,她知道谢宁也看出来了。既然已经差不多锁定了动手的人,再推测出她动手的前因后果来并不困难。
    谢宁摇摇头:“真是淘气或是一时糊涂就好。我就怕这孩子心里藏了什么事,又不肯说出来,自己这么憋闷着终归不好。”她把那把剪子交给方尚宫:“这把剪子和那件吉服都不必留着了,悄悄处置了吧,别让旁人发现,以后这事儿也不用再提。”
    谢宁琢磨着这事儿还得请教一下李署令,究竟玉瑶公主这病会恢复到什么程度?将来她能不能如同旁人一样正常的生活?如果只是一时淘气,别说划坏一件,就是划坏个百八十件的皇上与谢宁都不会在乎。
    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谢宁披上斗篷去几个孩子屋里看了看。大皇子还没有睡,捧着一册书正在看。眼见就要入学了,大皇子格外紧张,总想趁着这几天好好多学一点东西。
    谢宁可不赞成他晚睡,哪怕只晚一会儿也不成。对旁人来说没有大碍,可是对大皇子来说,任何轻微的变动都可能会让他病情发作,实在是不得不小心。
    大皇子赶紧保证说自己这就洗漱歇息,绝不敢偷偷看书了。
    从大皇子那儿出来谢宁又去了玉瑶公主的屋子。
    玉瑶公主睡的可比大皇子要早,谢宁进屋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枕着一个枕头,怀里又搂着一个枕头。谢宁替她将被子往里掖了掖。玉瑶公主睡觉并不太老实,这一点谢宁是深有体会。
    这孩子的病还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虽然大皇子也体弱多病,可是她终归知道怎么照料他,怎样安排他的饮食汤药等等大小事情。可玉瑶公主就不一样了,她患的心病是一种很少见的病症,哪怕是李署令都对她的病情难以下断言。谢宁就怕万一皇上把她交到自己手上,自己却没把她照顾好,难以向皇上交待。这种药石能起的作用很小,重要的还是要解开心结。
    ☆、一百七十三 向往
    谢宁睡的迷迷糊糊的,觉得身旁多了个人,勉强睁开眼睛瞧了一眼,皇上已经洗漱过,穿着中衣躺在她旁边。
    “朕把你吵醒了?”
    “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谢宁揉了揉眼,看看纱帐外头,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原来想就在长宁殿睡下,可是心里静不下来。朕没传步辇,一路走到永安宫来的。”
    谢宁比刚才清醒了一点儿,也没叫人进来服侍,起身从床边的壶里倒了口温水喝,皇上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将剩下的半杯喝了。这样的亲昵一开始还会教谢宁手足无措,可是一来次数不是一回两回,二来谢宁这会儿睡意浓重,也就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个了。
    她强打精神问了句:“小舅舅呢?”
    “朕让人送他出宫了,他明日再来。”
    谢宁重新躺下来,枕靠着皇上的一只胳膊。帐子外头还留了一盏灯,纱绡帐子上绣的虫草被这朦胧的灯影映的仿佛活过来,就立在那里一样,虫儿、花朵的影子投在枕席上和人的身上,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虽然皇上说原来想在长宁殿安歇,可谢宁想,皇上是特意过来的。今天是晋封的日子,皇上到永安宫来,其实也有一半是有意让其他人看见。
    方尚宫晚上就在担心这个,谢宁本来觉得时候晚上皇上多半会在长宁殿安歇,可是没想到都这样晚了他还特意来永安宫留宿。
    她往皇上怀里又靠近了一点。
    皇上揽着她,轻声问:“是不是凉?”
    “还好。”
    “过了中秋,天气说凉就凉下来了。晚上朕若不在,你要记着把窗子关上再睡,明天让人换一床夹棉丝被,比这个厚实些。”
    谢宁就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皇上和小舅舅又说外头的事情了?”
    这两人真是难得的对了脾气,小舅舅以前倘出了一次远门,回去以后也会谈兴大发,爱讲个路上的见闻与人听。那会儿大舅母是一听就皱眉头,大舅舅也不乐意他总往外跑,至于家里其他人,还有与他有来往的友人,一面听新鲜一面又不肯相信,总说他吹牛。
    可是到了皇上这儿,居然一个讲不烦,一个听不够,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明儿要早起吧?皇上也快睡吧……”
    谢宁困意十足,懒洋洋打个了呵欠。皇上转头看着她,忽然说:“玉瑶的事,朕已经知道了。”
    谢宁迷迷糊糊的问:“什么事?”
    “那件吉服的事。”
    谢宁初时没有听明白,吉服,玉瑶……
    然后她突然之间清醒过来,眼睛也睁开了。
    “皇上怎么知道了?”
    话说完她就想起来,夏月是白洪齐送来的人,那这事皇上迟早会知道的。
    “这件事情让你委屈了。 ”
    谢宁急忙摇头:“这事是臣妾没有看顾好公主,想想其实臣妾挺后怕的,下人也有疏失,竟然没发现玉瑶公主拿了剪刀。倘若她划伤了自己,那臣妾真不知如何向皇上交待了。”
    “玉瑶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两回,再换只怕也没有起色。”
    宫里的事情都是这样,尤其是皇子公主们。倘若他们有错,那必定不是孩子不好,而是身边的人教唆的,把好端端的孩子教坏了。上一回在园子里皇上发落玉瑶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就是因为玉瑶公主午睡时偷跑了个没影儿,连乳母带宫女都给换了一茬。这一拨人换上来之后可以说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一点儿马虎。饶是如此,还让玉瑶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其实人换的太频繁了也不好。”谢宁轻声说:“新换来的人公主不熟悉,当然也不会信任。那些人对公主的脾性习惯也不算了解,这样一来反倒不如旧人用着顺当。”
    皇上心中想的也是这样。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照料孩子的人更不应该轻易撤换。
    可看着那些人那样随意散漫皇上心里头就忍不住气,宏徽宫里头大大小小几十号人却照料不好两个孩子,他这才把儿女带到永安宫来。谢宁细心体贴,对大皇子和玉瑶公主可以说是已经无可挑剔了,玉瑶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情,根由肯定不在永安宫,多半还是因为淑妃。
    他自己就是打小没有亲娘的孩子,眼下他的孩子里头,四个倒有两个是没有亲娘的。
    外头的事情再烦难,都会有合适的办法去解决。可是儿女的事却真教皇上头疼。
    大概俗话说清官的难断家务事,就是如此。
    大皇子还好说,已经要进书房念书了,皇上时时留心着教导着,除了他的身子不好,别的倒不用担心。可玉瑶公主的心病,却实在是棘手。
    然而这一切本不该由谢宁来承担。晋封的大好日子,吉服却被划破,无疑是给喜悦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换了谁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云淡风清的只当没发生过一样。
    皇上侧过头,唇轻轻贴在她的鬓边。
    谢宁闭起眼,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拂在鬓边额角,热热的,微微的痒,象是有小虫子在爬。
    她轻声说:“皇上也早些睡吧。”
    皇上唔了一声,将她往怀里又揽紧了些。
    虽然已经入秋,可是他身上是热的,两人这么紧紧靠在一会儿,不多时身上就都有些潮热。这种感觉按说是不会舒服的,但谁也舍不得松开手,就这样相依偎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林季云就递了牌子到永安宫,谢宁喜孜孜的收拾停当,早早坐在那等着他来。二皇子一刻也静不下来,正趴在她腿上,两腿两脚乱挥乱划,再衬着今天穿的绿绸褂,活象一只胖墩墩的小蛤蟆。
    “我们二皇子今天要见小舅公了,要是他不给礼物,咱们就不搭理他。”
    二皇子十分捧场的啊啊叫了两声。
    谢宁只当儿子是在赞同自己的话了。
    大皇子好奇的问:“林大人真的去过如此多的地方?”
    谢宁点头应是。
    大皇子眼中的渴望与向往,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细想想,就和皇上眼中曾经流露出的向往如出一辙。
    大皇子长到这么大,也确实从来没见过外头的是什么样子。去金风园那回可不能算数,那只不过是从皇宫这个大大的四方院子换到另一个院子里头,所见所闻,日子过的跟宫里也没有什么分别。
    “他啊,听说打从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不安分,总想往外跑,天都黑也不回家。外祖母一提起来就生气,那会儿天黑了怕外头不妥当,路也不平坦,生怕他被人拐了骗了,又怕他回来路上一脚踏空跌到沟里去,他一晚归,外祖母就要打发人四处寻他。”
    大皇子听到这里,认真的说:“这样就不对了,不该令家里人担心的。”
    谢宁含笑说:“应汿很是懂事,这一点可比旁人强得多了。”
    大皇子被夸的脸微微发红,接着问:“那他在外面迟迟不归,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他能出什么事啊?在外头他自有办法哄饱肚皮,外祖母气的把他关在门外,本以为他必然会认错告饶敲门想进来……”
    大皇子摇头:“应该不会的,听起来林大人就不是那种会服输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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