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谢家皇后 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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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皇子有些明白父皇昨天为什么要这样问他了。
    父皇希望他能自己想通想透这件事。
    除了这个疑问,他还有旁的疑问。
    “父皇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之前没有动作,而是放任明寿公主筹谋举事呢?”
    王默言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两个词。
    以逸待劳和一网成擒。
    “这只是下官的一点浅见,殿下有余暇了也可以自己多想想,应该会比下官想的更周全。”
    大皇子认真看着这两个词。他现在识字已经不少,这两个词他都认得了,意思也大略知道。他将词牢牢记住,在心里反复揣摩念叨几回,向王默言说:“多谢先生指点。”
    王默言淡然一笑,轻声问:“殿下无需客气,听说谢婕妤昨日受了惊吓?”
    大皇子说:“谢娘娘回来睡了半日,今天看着和平时并无不同,太医也没有说什么,应该是没事的。”
    ☆、一百五十 针线
    皇上回来的时候都快三更了,孩子们都早去睡了,谢宁还在灯下做针线,青荷在下首陪着。怕晚上做针线活计伤眼,屋里多点了两盏灯。窗子已经闭上了,今天快傍晚时变了天色,这会儿外头淅淅沥沥的下着细雨,清璧堂的竹林在雨中沙沙作响,这声音听着让人心里安定。
    白洪齐撑着伞跟随皇上到了门前,他自己的袍子上沾了不少雨珠,皇上只有两边肩膀上被雨撩了一点儿。
    谢宁迎上前去,接过皇上的斗篷,轻声问:“您用过晚膳没有?”
    “用过,不过这会儿又饿了。”皇上说:“让膳房再送点宵夜来。”
    谢宁就猜着皇上事多,这个时辰不睡难免要饿的,早吩咐人预备着。先端到跟前的是个盖盅,谢宁用抹布垫着将盅盖揭起,里面是嫩生生的三鲜蒸蛋,虾肉与胡萝卜和牛肉一起切成碎粒洒在上面。
    这是谢宁特意吩咐的,因为又想皇上能吃的合口,要滋养的,又要好克化不能积食,毕竟快到安歇的时辰了。
    “这是你吩咐的吧?”皇上一看就知道,膳房可不会这么花样翻新,一说传宵夜,送来的都是老一套,要么是粥汤配面点要么是炸的酥的烘的各种果子配茶。皇上打小就没爱吃过这些东西,御膳房说是按规矩办的,也不知道是哪一任祖宗定的这种规矩。
    蒸蛋份量并不多,一个小盖盅皇上几口就吃完了,接着送上来的是一碗蒸叶儿菜,不多,也就一小捧,上头浇着一点蘸汁,吃起来松软香嫩。吃完了这个皇上还是意犹未尽,第三样是一碗鱼片汤,皇上笑着说:“可算不是个小碗了,刚才那两个朕还以为你是把玉瑶用的碗碟给端上来了呢。”
    说笑归说笑,但是最后一道汤也十分美味,鱼片滑嫩,汤清澈鲜美。
    这三样都吃完,皇上倒也不觉得饿了,问她说:“你们晚膳用的什么?”
    “因为下雨,想吃些热汤菜驱驱寒气,臣妾让膳房准备了一个素锅,豆腐口蘑两个孩子都吃了不少。皇上今天一天必定劳累,还是早些洗漱安歇吧。”
    “还有几份折子要看。”
    谢宁也只好说:“那臣妾帮皇上看着茶吧。”
    最近这些日子只怕皇上想好好睡一觉也很为难。
    白洪齐着人将一个半大箱子抬进来,这是盛折子用的,谢宁常见。一打开来就发现里头满的都要溢出来了,哪里是几份?
    皇上看见她的神情就知道她误会了,笑着解释:“不用吓着,今夜不会熬个通宵的。这里面有一大半都是相同内容,看不看都一样。”
    “内容相同 ?”
    “是啊,是关于如何置明寿公主的。”
    谢宁过来帮手,把一扎一扎捆好的折子拿过来摆好。从折子的封套颜色上就能看出宗室勋贵与一般臣子的不同来。眼下这些折子什么颜色的都有,这么些身份不同的人却都写了相同内容的折子,也真是奇怪。
    谢宁实在好奇,虽然知道自己不宜多嘴,仍然忍不住问了一句:“这都是给公主求情的折子吧?”
    皇上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这样想?”
    谢宁愣了下:“难道不是?”
    “不是。”皇上摇头,指着那垒的高高的一扎扎奏折说:“这些全是请杀之以正朝纲的。”
    谢宁虽然觉得意外,但是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明寿公主称得上是作恶多端了,依附她想升官发财的人不少,但恨她的人应该更多。
    这么厚的折子,这得是多深的积怨?而且现在事发还不过两天,再过几天,远路的人得了消息也会表态,这些折子怕不得把人都淹了。
    这大概正合了那句老话,多行不义。明寿公主品行如此,落得墙倒众人推的下场,她一点儿都怨不了别人。
    皇上看折子很快,和平时看书不一样。看书的时候他时常半日才翻一页,看折子却是一目十行。
    谢宁在一旁继续做针线,看着茶水以备添换,一声不响陪着皇上。在永安宫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做的。外头风声更紧了,不晓得明日能不能天晴。
    一到阴雨的天气,方尚宫腰腿就会犯酸难受,这会儿吃着李署令给开的药,方尚宫自己说比从前已经好多了。
    也不知道她这病根是怎么落下的,改天李署令再来,谢宁倒想细问问。要是知道病根在哪儿,平时也好让她多留心多保养着。
    谢宁觉得自己运气当真不错。虽然从小没了爹娘,却有舅舅舅母抚养照料她长大。进了宫之后,遇着的奸人是不少,但是好人也是有的,前面周禀辰等人对她就多有照应,现在又有方尚宫,尽心尽力的为她。
    谢宁的性子就这样,别人给她哪怕只一分好,她也不会忘记,还总想着要如何回报。
    皇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折子放下了,坐在书案前侧着头看她。谢宁的针线做的并不太好,这个皇上早就知道。从前她给他绣的那个荷包,皇上生平就从来没有佩过那样粗糙的东西,就算是当年明微公主想讨他好时给他做了一条骑马时用的颈带,手艺也比谢宁要强。
    当时皇上不清楚缘由,后来慢慢就晓得了,虽然林夫人是个讲规矩的人,但是对这个外甥女儿怜惜有加,总怕她委屈了。八成林夫人是想着来日方长,等她要定亲要出阁了再押着她好好练一练也来得及。
    没想到她就进了宫。
    谢宁女红做的不好,字也写的不好,棋琴书画只知皮毛,但是眼界心胸都与一般女子不同,八成小时候没少跟着林季云到处“散心”。虽然她说没几回,林季云那回也说就一两次,可皇上哪是那么好骗的?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让他们哄着就是了。
    做皇上呢,很多时候都得会装聋作哑,让人以为把他骗过了。
    皇上噙着笑,看谢宁把衣裳拎起来比了比,出声问:“这是给谁做的?”
    “给玉瑶。”谢宁说:“虽然说她不缺这一件,可是我给大的小的都做了,独不给她,那也说不过去。”
    皇上点点头,深以为然:“那自然,还是要一碗水端平的,免得孩子们之间互相不忿嫉妒。这么说,做完这件是不是也该轮到朕了?”
    谢宁手一顿,做大人衣裳和做孩子的衣裳那可不是一个难度的。衣裳越大,易出错的地方就越多。
    “那我回头给皇上做件汗衫吧?”
    在屋里穿的,要为了凉快连袖都不用上,省事。再说这种衣裳不会穿到外头去,也不会被旁人看见了笑话。
    皇上并不挑剔,有的穿就行了:“那就汗衫吧,朕想要件月白的。”
    谢宁点头应是,想着明儿一早就让人把料子拿来先挑着,再把皇上的的衣裳多寻几件出来比量着好裁剪尺寸。
    其实她给玉瑶公主做的也是一件在里头穿的短衫,但玉瑶公主可不挑剔,衣裳一送来她就指挥着尚宫替自己换上了,然后蹬蹬蹬跑来找谢宁,扯着袖子给她看,小脸儿仰的高高的。
    谢宁明白她的意思,结结实实把她好一顿夸,什么人见人爱啊,人比花娇啊,反正好听的话不用钱,就是以往谢宁没怎么练过如何奉承人,夸的未免有些不够花样丰富,不过还是把玉瑶公主给糊弄过去了。
    谢宁捏把汗,决定回头就让胡荣多贡献些夸人的奉承话来给她用。没法子,她身边的人里头,嘴巴最甜的就数胡荣了,完全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谢宁怀疑就算见了哑巴他都能跟人比比划划的套交情。
    玉瑶公主的性情谢宁也算摸着几分了,别看她自己不爱说话,可她爱听别人说话,谢宁和方尚宫她们讲话时,玉瑶公主危襟正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不知道她能听懂几句,但是神情显得十分认真。
    看来以后在孩子们面前说话真得当心,都不是小孩子了。哪怕一时听不懂,可他们记住了,将来总会懂的。
    玉瑶公主一天比一天见好了,不过还是喜欢黏在谢宁身边。谢宁让人送了衣料来挑,玉瑶公主就跟在她裙子后头,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等谢宁挑好了料子,她还自己跑屋里去,把针线篮子取了来。
    谢宁笑着接过篮子,朝她道了一声谢,她的眼睛就微微弯起来,坐在小凳子上看谢宁穿针引线,老老实实哪儿都不去。
    怪不得都说女儿是贴身的小棉袄,大皇子是可人疼,但他是个男孩子,可不会陪着她做针线。二皇子呢,打现在就能看出来将来不是个老实安分的主儿。
    还是女儿好。
    方尚宫捧了一大本样子进来,让谢宁挑挑款式。她出身针工局,对这个是行家里手,谢宁要做针线完全不用求助旁人。
    谢宁见她进来微微皱起眉头。昨夜下雨方尚宫身子不适,今天想必也没有全好,这么就急急的起来实在不可取。
    方尚宫笑着解释:“主子不用担心,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这些样子都合适做汗衫,您看一看好挑一个。”
    ☆、一百五十一 相守
    谢宁翻了翻,挑了一个简单的样子,觉得自己做着应该比较有把握的对襟式,收口她也能做,就是盘花什么的有点难。可是玉瑶公主也探头跟着看,她却一手指着个斜襟的,光指了不算,还在上面重重的点了两下,示意她看中了这个。
    快别开玩笑了,斜襟这个光做那襟领和镶边就能要了她的命,谢宁绝不能这样跟自己过不去。
    方尚宫忍着笑,示意青梅带着玉瑶公主出去。
    “这月白的料子,配深色的线不好看。”
    “我挑了一色天青的。”深色线自然不好看,要是同色呢,月白本就淡色,也用同色的线,又寡淡了。
    方尚宫点头说:“天青、天蓝色都好,配得很。”
    挑好了线,方尚宫轻声说:“贤妃听说病的很重,一早李署令就过去了。”
    “又病了?是因为下雨受了凉吗?”谢宁并没怎么当回事,贤妃一年到头能站起来,能出门的日子是屈指可数,三五不时的发病更是家常便饭。
    方尚宫却说:“这回不一样。”
    谢宁拈线的手停住了。
    方尚宫接着说:“贤妃昨儿夜里吐血了。”
    谢宁手微微一颤,两根线没捏实,轻飘飘的从手里落了下去。
    “怎么昨天夜里没有请太医?也没听见消息。”
    方尚宫摇摇头:“现在园子里头看着没什么事,其实守卫森严,贤妃许是不想惹祸,也可能是伺候的人想请太医却因为下雨耽误了,总之直到天亮消息才传到李大人那里。”
    谢宁吁了口气:“皇上应该也知道了吧?”
    “想必是知道了。唉,不好的事都凑到一处去了。这边明寿公主的事情没按下去,贤妃要是有个不好,今年这下半年实在太不顺了。”
    “贤妃前日就没去长春园,难道从那时起就不好了?”
    方尚宫也摇头:“前前后后事情太多了,奴婢也难一一留心到。不过几天听说高婕妤传太医传的勤,李昭容也受了惊,没有听说贤妃的病又加重,谁成想会突然间变成这样。”
    “高婕妤的伤很厉害?”
    “厉害什么啊,据太医说只是扭着筋,其他地方也就是蹭破点皮。”
    谢宁还是挂心贤妃的病况,虽然交往不多,两人说过话的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多少句,但是谢宁觉得贤妃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正相反,她不象宫里的其他人一样,汲汲营营的争夺宠爱,争夺权势,争夺富贵。谢宁感觉她待在宫里,是不得不待在这里,为了家族,为了别的什么,但不是因为皇上,不是因为她自己想待在这里。
    虽然两人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可起码贤妃从没有对她口出恶言,如同别人一样总是与她敌对,对她怀有恶意。
    只是想不到,她竟然会突然病的这样重。
    究竟为什么呢?
    谢宁怎么都不想不通,贤妃身子是不好,可是她能一路从京里来到园子,甚至还好端端的出席了一场明寿公主的宴会,当时虽然看着也弱,并没有别的异样。明寿公主作乱之时,她也没有去长春园,论理也不会因此受惊吓,可是突然吐血是怎么一回事呢?她只是弱症,并没有身患恶疾啊。
    事态变化很快,白洪齐过来传话,谢宁赶紧收拾一下往怀寿堂去。她到怀寿堂前的时候,看到御辇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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