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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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关闭之后,吴绍霆让李文启直接去酒楼订了两桌子好菜,并且破例可以带两坛子好酒回来助兴。酒菜都摆上桌子之后,营房里面的气氛却完全没有昨天那般热闹,反倒有一种明显的压抑。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端起了酒碗说道:“瞧你们的样子,大人我是升官了,又不是升天了,现在可是饯别会,弄得就好似是悼念会一样。来来来,都给我把酒碗端起来,大家兄弟一场,这是我第一次敬你们酒。”
    众人听了这番话,只好都端起了酒碗。
    吴绍霆与众人虚碰了一下,然后一仰头,将酒全部喝了下去。
    士兵们见大人都喝了,自然不好意思不喝,于是一个个全部把酒碗喝了个底朝天。
    “痛快。我走了,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好事呀,”吴绍霆放下了酒碗,很久没喝酒了,这一口下去的劲头还有些冲鼻子。他缓了一口气,笑着对李文启、王利发说道,“那,从下个月开始,你们这几个队官又可以多吃空额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这是坏事!”坐在角落里的周小虎没有城府,忍不住就冒出一句话来。
    “扑街仔,胡说什么!”李文启瞪了周小虎一眼。
    吴绍霆笑着挥了挥手,说道:“周小虎是实诚人,说的是实诚话,总之我走了之后,后哨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是无能为力再干涉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渐进的再次说道:“不过,我当兵一直有一个原则。同袍即兄弟。不是酒肉兄弟,是比亲兄弟还亲的手足兄弟。你们一定要记住一句话,这句话我不是第一次说了,在战场上能救你的人,就是你身边的这些人。所以不管平时你们怎么闹,你都要记住你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将来会是你恩人。”
    众人齐齐看着吴绍霆,吴绍霆刚才的那番话,简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有力。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又说道:“我说这么多话,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团结起来。只要你们肯团结,没有人能欺负你们,李铭山不能,黄士龙也不能。明白了吗?”
    所有人虽然对最后一句话感到半信半疑,可还是纷纷的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时,陈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大人,说句诛心之话,您是我见过最好的长官了,从来没有别您更好的。您这一走……唉……”
    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这有什么,一句俗话叫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更何况,未必以后就没有机会再合作呢。如果你们真的认为我是一个称职的长官,日后我飞黄腾达了,你们可一定记得来投靠我呀。”
    他的话说的很含糊,却是在隐喻着1911年辛亥革命之后,整个中国的格局都会重新洗牌。到那个时候兵可以不是兵、将可以不是将。
    他虽然不敢保证三年之后山字营后哨会变成什么样,但这些由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士兵,或多或少是有潜力、有价值的。到时候自己如果不幸或者幸运的成为了一个军阀,这些以前的老部下投靠自己,都是有用武之地。
    后哨的士兵们当然没有听出更深层的意思,不过他们都记下了日后可以去投靠吴大人。单单这一点,已经算是一份慰籍了。
    “吴大人!”这时,周小虎小心翼翼的举起手来。
    “好小子,说吧。”吴绍霆笑道。
    “那,那以后你还会罩着我们吗?”周小虎扭扭捏捏的说道。
    “哈哈哈哈,行,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们以后遇到什么麻烦,我能帮忙的一定不推辞。到时候你们可以直接来第一标找我。”吴绍霆没有多犹豫,豪爽的就把话说了出来。
    众人听到了这番话,心中更多了几分感动,最起码吴大人走了之后,照样还能成为后哨最低限的希望所在。虽然这份希望是最低限的,可总比没有要强。人有时候明知道有些希望是泡沫,但是却偏偏离不开这些泡沫。
    吴绍霆再次为自己倒满了酒,举起了酒杯,说道:“兄弟们,咱们好聚好散,今日就痛痛快快喝好吃好。来,干杯。”
    卷一:广州风云 第46章,志同道合
    第二天,吴绍霆就从太平门这边回到了西郊大校场的军官宿舍。
    山字营后哨并非第一次没有哨官,以前没有人指挥的时候,照样可以守城门,照样能够出勤巡逻。所以吴绍霆的离去并没有造成实质的影响,最多是士兵们情绪上有所波动。
    今天是七月二十八,吴绍霆还有四天准备的时间,不过对于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无非就是等着第一标司令处与陆军衙门办理交涉手续。
    这天下午,吴绍霆发现自己的积蓄用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帝国马克和美元,于是打算去一趟银行把这些外币兑换成银元。他刚出了宿舍的门,迎面就与另外一个军官遇上了,两个人差点撞了一个满怀。
    对方立刻立正,行了一个新军的军礼。
    吴绍霆定睛一看,不由乐了起来,说道:“倪兄?咱们还真是到哪里都能遇见呀。”
    来者正是吴绍霆的老乡倪端,倪端礼毕,呵呵的笑了笑,说道:“下官这次是特意来找吴大人的。”
    吴绍霆笑着说道:“又来这一套,什么下官不下官,什么大人不大人,你太见外了吧。”
    倪端收敛了一下笑容,有些严肃的说道:“吴大人,看来你还不知道呀,下官隶属于暂编二十四镇第一标第三营,担任教习官之职。不过从后天开始,下官的教习一职就得交给吴大人了,下官则托福,升任为第三营管代辅职兼任营区军械官。”
    营管代辅职其实就是管代(营长)的副官,不过因为主官管代暂时空缺,所以这个副官就没有正式的名份,故而被成为辅职。
    吴绍霆恍然大悟,原来倪端日后就与自己在同一个部队了。他呵呵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倪端的肩膀,说道:“倪兄,我也仅仅只是一个二等参谋官,又不是第三营的营管代,你现在已经是营管代的副官了,营管代不在就是你做主,论职能咱们属于平级呢。”
    二等参谋官是协参领的军衔,属于正四品官员,隶同于道台的官职。
    营管代同样是协参领的军衔,正四品官员。虽然倪端现在只是一个没名份的副官,严格的说只是副军校军衔,正六品官员,隶同于通判之职。但是正因为第三营暂时没有营官,所以他这个副官所行驶的职权就完全等同于营官了。
    倪端陪着笑了道:“职能虽是平级,可是职衔还是有高低。吴大人在训练山字营后哨的时候不是说过,军中最重要的规则就是下官服从上官,我岂敢与吴大人平肩而论呀。”
    吴绍霆吸了一口气,有些诧异的说道:“倪兄,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这样训练后哨的?”
    倪端哈哈一笑,说道:“吴大人你用新式洋操训练后哨的事迹,早就在新军里面传遍了。咱们二十四镇所有教习官都在纳闷,吴大人训练的方式跟咱们接受的训练方式有很大出入呀。但是纵观山字营后哨训练结束之后的神态,很显然吴大人训练的更加有效果呢。”
    吴绍霆眨了眨眼睛,问道:“是这样吗?”
    倪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下官今日特意拜见吴大人,岂敢刚见面就撒谎呢?这件事早就传开了,下官以前就是二十四镇十二位教习官之一,我们十二个人每次下操之后都要议论一番吴大人的操法。”
    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甘心的道:“咱们新军都是采用德式操法,吴大人也是留学德国归来者,缘何操法效果相差这么大呢?”
    吴绍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洋人奇货自居,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要不然朝廷也不会派我们这些人留洋学习了。我掌握的是德意志帝国马其顿集团军最新式的操法,另外又加入了一些我自己的操练心得,因此才会有了现在的成效。”
    其实他训练后哨的方式那是二十一世纪解放军的操法,不过为了更容易解释,只好把马其顿集团军扯出来当掩护了,反正中国军队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与马其顿集团军有什么接触,谁也不会知道真实内幕。
    倪端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
    沉默了一会儿,吴绍霆问道:“倪兄,你今天找我,不会就只是说这些事情吧?”
    倪端呵呵笑着说道:“吴大人,自然不是。不过吴大人您总称呼下官为倪兄,下官授受不起呀。”
    吴绍霆也跟着哈哈笑起来,爽快的说道:“这有什么,我现在即不在军营,又未曾正式上任。正所谓公事公办,私事私聊,公私分明岂不更好?”
    倪端笑道:“吴兄果然有魄力,那我就不再拘礼了。这次来找吴兄,是受人委托而来,不知吴兄现在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吴绍霆微微一怔,心中寻思:这么神秘?
    他转过身打开了宿舍的门,请倪端走了进来,然后将门反带了上。
    “倪兄,现在可以说了吧。”他问了道。
    “明天下午两点,城南沙面大街北边路口有一家名叫‘丁记茶铺’的茶楼,你去时门口会有人接应你。”倪端简短的说了道。
    吴绍霆怔了一下,很快会意了过来,说道:“是胡展堂、黄克强派你来的吗?”
    倪端微微有些奇怪,反问了道:“你知道黄克强?”
    吴绍霆点了点头,道:“我知道黄克强与胡展堂关系甚密,还听说他已经在广州活动很久了。不过,尚且无缘一见。”
    倪端呵呵笑着说道:“你明天去丁记就能见到他了。”
    吴绍霆看着倪端,沉了沉气,然后不冷不热的笑问道:“你是同盟会的人?”
    倪端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说道:“是,两年前我参加了萍浏醴起义,可惜失败了,然后改名来到广州,结识了展堂先生和执信先生,在他们的引见下加入了同盟会。”
    吴绍霆笑了起来,说道:“我早猜出你是同盟会的,上次展堂兄的那封信你亲自送过来时,我就已经感到很纳闷了。你为什么以前不向我坦白真实身份,倒是选择在今天这个时候开诚布公呢?”
    倪端缓缓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很严肃,说道:“这次事情很特殊,我也不怕提前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明天你去见过丁记之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我们以后就是志同道合的同志了。如果不顺利的话……”
    “会如何?”吴绍霆冷静的问道。
    “毕竟你帮我过我们,我相信不会发生不顺利的事情。”倪端没有把话说的太透彻。
    吴绍霆暗暗寻思了起来,听倪端这么说,好像胡汉民、黄兴他们对自己起了疑心似的?不过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同盟会的事情,就算是抓捕了李福林那件事,也不应该算作出卖同盟会,毕竟这件事自己根本“不知情”。
    他缓缓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倪兄你能对我公开身份,可见你对我还是很信任的。请倪兄放心,我吴绍霆流着七尺汉儿的热血,虽然不懂革命的大道理,但是也绝不愿意看着腐朽的满清鞑子葬送我华夏河山。”
    倪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兄,你有这样的想法就最好不过了。”
    送走倪端之后,吴绍霆也懒的在出去兑换银元了。
    他坐在宿舍之中,仔细的寻思着倪端先前所说的话,现在看来同盟会十之八九是知道李福林失手被擒的消息,而明天叫自己去见面,也肯定是为了这件事。不过他倒并没有多么担心,倪端今天跑过来对自己公开同盟会的身份,其实已经在预示着什么了。
    卷一:广州风云 第47章,交通意外
    次日一早,吴绍霆洗漱整理了一番,穿了一身便服变去军官食堂吃饭。
    刚出了宿舍的院子,就看到山字营营官李铭山与几个总营的佐官从这里经过。
    李铭山看到了吴绍霆,脸色有些变化,他故意装作没看见,与手下有说有笑的就要走过。
    吴绍霆原本也没打算与这厮有什么瓜葛,正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招惹小人”,像李铭山这样的小人是最难缠的。可是他发现李铭山也是要去军官食堂吃早饭,两个人就这样不期而遇了。
    李铭山昨天刚知道吴绍霆升官了,所以他不敢多吭声。但是跟在身后有一个佐官平日仗着跟李铭山亲近,所以耀武扬威、胡作非为习惯了,他还没听说过吴绍霆调任新军的消息,因此看见吴绍霆没有去太平门当值,跑回大校场这边吃早饭,立刻就怒了起来。
    “扑街仔,谁让你擅离职守的!”佐官上前狠狠推了吴绍霆一把。
    吴绍霆回过头来,立刻冷着脸色瞪了对方一眼。
    佐官看到这里,心中更怒,顿时冷笑了起来,骂道:“叼你老母,你还敢瞪老子?我看你是想找抽是不是?”
    李铭山赶紧咳嗽了一声,提醒自己的狗腿子收敛一下。
    可是那佐官以为李铭山咳嗽是针对吴绍霆的,因此气势不减反增。他知道吴绍霆曾经得罪了李铭山,自己这个时候就替李铭山把这个仇报回来,肯定会更受青睐。于是,他立刻就要继续责骂吴绍霆。
    吴绍霆冷冷的“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李铭山,没好气的说道:“李大人,你是故意在刁难吴某人的吗?”
    佐官听见吴绍霆不自称“下官”,反倒自称“吴某人”,举手就要向吴绍霆抽过去,一边还骂道:“死扑街的,冇大冇小,怎么说话的。”
    吴绍霆狠狠的一挥手,打在了佐官的手臂上,佐官差点被掀翻在地上。
    李铭山见事情再闹下去只怕会出大乱子,赶紧向佐官呵斥了一声:“混账东西,还不快向吴大人道歉。你这没脸没皮没长眼睛的狗东西,难道不知道吴大人已经升任二十四镇第一标二等参谋官了吗?扑街的东西。”
    李铭山是旧军营官,军衔与新军营官大有不同,仅仅只是一个从五品的正军校,要比吴绍霆的协参领低下两个级别。因此,他现在见了吴绍霆都必须要向吴绍霆敬礼,并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吴大人”。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短短四个月对方竟然反爬到自己头上了,真是没天理!
    佐官听完了李铭山的话,整个人仿佛被冻僵了,满脸吃惊之色。
    吴绍霆哼了一声,说道:“日后给我小心点!”他这话一语双关,似乎是对在警告佐官,又仿佛是在针对李铭山。
    佐官赶紧点头哈腰的赔罪了起来,连连说道:“吴大人息怒,吴大人息怒,卑职……卑职刚才做梦还没睡醒呢,冒犯了吴大人,还请吴大人海涵呀。”
    吴绍霆没有理会这些人了,自顾自走进了食堂吃饭去。
    李铭山差点没哭死出来,心中的怨恨只好转移到了佐官身上,上去一脚就踢在了对方的屁股上,大骂道:“扑街的死货,你他妈的就不能给老子激灵点嘛?你没看到老子都不敢上前跟吴绍霆打招呼吗?被你害死了!”
    他说完,怒气直接填饱了肚子,吃早饭的胃口丧失的干干净净,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佐官一脸无奈,对另外一个同僚说道:“这吴绍霆怎么说升官就升官呀,一下子竟然连跳了五级?”
    同僚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家留洋的高材生,又救了将军大人恩人的女儿,你不服气吗?不服气你也去救一个试试呀。”
    吃过早饭,吴绍霆回到宿舍休息了一会儿,就出了营区前往城南。
    西郊距离城南还是很远的,就算雇了人力车只怕也需要一、两个小时的路途。
    沙面原本是珠江穿过广州城冲积而成的一座小洲岛,早先是与广州城区衔接在一起的。自从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英法联军强迫两广总督将沙面划归为租界,后来英国人和法国人开始在这里修筑堤坝、填土筑基、挖掘河沟,硬生生的把沙面与广州城区分割开来,成为了独立的小岛。
    沙面一共有三个街区,南街为英租界,西街为法租界,只有正中央的沙面大街直通广州城区。而倪端所说的沙面大街向北的路口,恰恰就是广州城区这边进入英法租界的路口。
    吴绍霆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出来,胡汉民上次约自己出来,是在城西著名的八仙楼,那边距离西郊大校场自然是更近一些,这说明了革命党人当时对自己是很信任的。至于今天他来到沙面大街,这里与英法租界不过几百米远,可见革命党是做好了随时逃入租界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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