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我不会告诉你。他说。
波塞冬露出失望的表情。
只听安菲特里忒又道:但是我会为你采集解酒草,让你自己想起来。
波塞冬:
他好像嗅到了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气息。
等你想起来的那一天,你再好好跟我解释。
波塞冬乐得晕乎乎的脑袋难得灵敏,捕捉到了一条重要信息:
安说的是解释。
所以他是做了什么惹他误会的事,需要向他解释?
波塞冬皱眉思索,脑海里仍旧是一片空白。
他没动,安菲特里忒侧过脸来,提醒他。
走了。
啊?
虽然波塞冬不是很明白自己怎么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但他很快高兴起来,大步追了上去。
等等我,安!
回去的路上,波塞冬很快回复了精神。他本来就是那种万事不挂心的人,见安菲特里忒虽然生气,但终究轻轻放下了,就觉得事情应该不严重哪怕很严重,也等他吃了解酒草以后去处理吧!
他像乐天的小蜗牛,伸出触角戳戳安菲特里忒,见他没反应,又戳戳他。发现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又变得欢快起来。反正愁眉苦脸是一天,开心快乐也是一天,他总要开心一点,才能感染安啊!
安菲特里忒听他叨叨个不停,有些弄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么个走向。他明明是要质问波塞冬的,结果欺骗者喝断片了,把自己自曝的事情都忘了,被他勉强放过以后,还在他的面前蹦跶得欢实。
偏偏他抵抗不了他的热情
太不争气了!
安菲特里忒气到最后,最气的还是自己。
安菲特里忒与波塞冬性格相反,凡事喜欢闷在心里。直到他回到洞穴,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准备入睡的时候,波塞冬酒醉时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还会反复在他的脑海里回放。
那个时候
波塞冬把头枕在草叶中,他说话的声音那样轻,吐词也因为醉酒变得含糊,但是安菲特里忒清楚地听见他说了什么。
他说:其实,我的全名是波塞冬。
我就是,海皇波塞冬。
他说了两遍,仿佛强调,不给安菲特里忒猜测自己是不是听错的机会。
他听得明明白白,不会出错。
安菲特里忒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男神就那样安安静静地枕着迷迭香,昏昏欲睡,又努力睁着迷蒙的眼睛,好像在期待他的反应。
他该做出什么反应?
惊异、怀疑、愤怒在他心里走了一遍,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怀疑占据了上风,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会出错,他的挚友,他积极向上的小海怪怎么可能是传闻里那个风流花心的海皇?而且他会为烟花鱼表演而惊叹,会向他索要彩光珍珠,会因为家人分别而伤心他和海皇波塞冬有什么相似之处?
安菲特里忒完全没看到他的油滑。他是真诚的,除非他的伪装能够以假乱真。
安菲特里忒不愿相信。
他想,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哪怕冬很崇拜那个浪荡的海皇,也不该跟他开这个玩笑。
然而冬反复和他强调,说自己没有骗他。
他喝得脸颊都红了,又刚刚哭过,眼睛也是红的,此时一急,鼻头冒汗,整个人看上去十足的可怜,更不像海皇波塞冬了。
似乎看出他仍旧没有被说服,冬终于拿出了他最好的身份证明。他取出了那把海皇独有的武器能够掀起浪涛的三叉戟。好像还怕安菲特里忒不相信,作势要敲击岩石,敲出清澈的泉水,让安菲特里忒看看他的三叉戟不是假的,他的自曝也不是假的。
安菲特里忒还有什么理由不信?
他坚持的真相是假的。
努力为他编织假象的人,无情地撕破了它。
我没有骗你吧?
波塞冬把脑袋一点,十足的可恶。
安菲特里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波塞冬还在摇头晃脑,他醉得厉害,没有一丝防备。
安菲特里忒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又把拳头缓缓松开。一团神力在他的掌心凝结,他开始计划在这里弑神的可能性了。
可是,波塞冬看着他的眼神全然是信赖,没有一丝戏谑。
他对他毫无防备。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他痛恨波塞冬,但更痛恨他自己。
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仍下不了手去收拾他。
正在此时,波塞冬的目光下移,看向他凝聚神力的手掌。
安菲特里忒下意识收敛了掌心的神光,下一刻,他的手被波塞冬拉住了。波塞冬把他抓得紧紧的,确定他不能轻易逃跑后,才迷迷瞪瞪地问他:你会怕我么?
安菲特里忒觉得他这话说得挺有意思的。
他怕他什么?
怕他抢婚?
安菲特里忒干脆问了出来,想听听波塞冬的回答。
然而波塞冬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他向他保证道:你别怕我,我不会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安菲特里忒并不相信他此刻的保证。
波塞冬对他说了谎,他不知道谎言是从哪一天开始的,但他知道,要圆一个谎言,就得不断说谎。波塞冬在他面前,已经没了诚信。
他只是审视地看他:你说的,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让他听听他的心声,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波塞冬看上去呆呆的,他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就那种,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事情。
他向他保证:我和以前的不一样的,你感受得到吧?
他看着安菲特里忒,醉眼里透着几分希冀。
安菲特里忒以往最吃不消他这种眼神,此刻却选择避开他的视线,他低声道:有什么不一样。
以前玩弄别人的感情。
现在也是一样。
不,不一样了!波塞冬和他争辩。
安菲特里忒仍旧不愿意看他。
他不高兴了,去拉安菲特里忒的衣服:真的不一样了!
安菲特里忒有些闹不清自己在这里和醉鬼争辩什么,就算他认识的冬和传闻中的波塞冬并不相似,但是他骗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波塞冬虽然醉了,但对安菲特里忒的情绪仍旧能够察觉几分。他其实有些困了,但是他不能让安一个人生闷气,他得跟他好好说。怀着这个想法,波塞冬又叫他的名字。
安。
安,理理我。
安,你回答一下我。
安菲特里忒垂着眼睑,睫毛微颤,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波塞冬见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捧起安菲特里忒的脸,和他怼脸交谈:你看看我,我和以前的波塞冬,真的,真的不一样了。
波塞冬话没有说完,醉意突然汹涌而出,化作一股疲惫,钻进他的四肢百骸。他在困意的作用下慢慢松开了手,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然后,他整个身体下滑,滑进了安菲特里忒的怀里。
安菲特里忒下意识接住他,在波塞冬往他怀里窝的时候,他还陷在错愕里。他的脸颊上,波塞冬被扇贝壳子勾破一点的指甲给他划了一条长长的血痕,火辣辣的。但是他的下巴上,又残留着另一种柔软的,湿润的,带着酒味的触感
那是波塞冬的嘴唇。
在他整个人往下滑的时候,他的嘴唇撞到了他的下巴上。
仿若不小心的,一个错位的亲吻。
波塞冬伏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他呼吸均匀,甚至还响了一点小呼噜,像睡在主人的怀里安心的小狗。
安菲特里忒却被他撩拨得又羞又怒。
怎么会有这样不知所谓的男神,隐瞒身份骗了他,借□□友追求他,对外宣布爱慕他,又在坦白的时候意图不轨轻薄他!
再,再怎么喜欢他,也不能够这样啊!
现在的安菲特里忒已经完全确定,不是斯佩娥的猜测出了错,是他把波塞冬想得太简单了!这位男神的套路,可比他想得多多了!
安菲特里忒翻了个身,仍旧酝酿不出睡意。
他想,波塞冬为什么要用欺骗的方式呢?
如果他愿意好好跟他说,好好追求他,或许
不,没有或许!
安菲特里忒腾地坐起,他不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强迫自己起来做雕刻。然而他房间里摆放的那套用海柳做的碗碟,也是他准备送给波塞冬的。
不知不觉间,波塞冬已经渗透进了他的生活里,变成了他日常里的点点滴滴。
安菲特里忒抿唇,不得不承认,波塞冬追求人的手段确实很高明。
即使是他,也有一点点被打动了。
也就,那么一点点吧。
安菲特里忒的嘴是真的硬,但是他的梦境却很诚实
当天夜里,他捏着一只雕刻到一半的碗陷入了睡梦中。梦里,那个不诚实的小骗子坐在迷迭香花田里,醉意熏熏。
他说:安,你会怕我么?
安菲特里忒和上次一样,用态度告诉他自己不会。
然后,那个小骗子挨挨蹭蹭,一点点向他靠近,吞吞吐吐道:可是我想对你做坏事呀。
做什么坏事?
梦里的他心存疑惑。
小骗子又向他靠近了些,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绯红的脸颊,湿润的眼睛,包括他皮肤细腻的纹理。
小骗子的呼吸吐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一下。闻着波塞冬身上的酒香,他也有些醉了。
然后,啾一声,波塞冬亲在了他的脸上。左脸,右脸,眼睛,下巴,还有嘴巴。
原来,这就是他要做的坏事?
所谓的风月老手,也不过如此。
安菲特里忒这样想着,反客为主,与波塞冬拥在一起。在馥郁的迷迭香花田里,露天席地,他用最特别的方式惩罚了可恶的小骗子。
小骗子露出得逞的笑容,抱着他,像只耍赖的小狗:安,安,我最喜欢你了!
安菲特里忒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回应他: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我也分你一点点喜欢吧。
花香弥漫,春意浓浓。
破晓时分,安菲特里忒从梦中惊醒,身上被汗湿,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更是濡湿难受。
他呼吸急促,一时无法平缓。手里捏着的碗从他松开的指尖溜走,骨碌碌滚下了石桌。
咚一声巨响,也无法唤回他发散的思维。
他放空的目光找不到落脚点,疏冷寡淡的脸因为汗湿增添了几分性感,他的脸色很白,嘴唇却红得惊人,透着被爱神阿芙洛狄忒点透的,惊人的欲色。
神明不会轻易做梦。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难得做了个梦,竟会梦到这样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忽略身上的不适,枯坐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弯腰去捡地上的碗。
海柳做的碗,坚固无比。
那是他和波塞冬一起采集的原材料,他亲手制作,亲手给它们雕刻花纹。
他选择了紫罗兰花,那种生长在人界的娇艳的花朵,会让他联想起波塞冬那双漂亮的眼睛。
然而此刻,当他拾起摔在地上的碗,定睛一看,却发现他鬼使神差,在这只碗上雕刻了一朵玫瑰。
象征爱情的,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 安菲特里忒:他骗了我,生气!生糟糕,生不起他的气来orz
波塞冬:???发生了什么?
安菲特里忒:我肮脏,我龌龊,我竟然馋波塞冬的身子,我不是和他没什么区别了?!
波塞冬:没有啊,我只馋你的脸,想和你做朋友!
让我们恭喜安菲特里忒成功完成自我攻略。
第24章 头顶绿了
安菲特里忒说不清楚这一天一夜遭受的冲击有多大,也比较不出来到底是发现冬就是波塞冬这一点更让他难过,还是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波塞冬更让他吃惊。
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波塞冬要是知道他此刻的纠结,一定会为虏获他的心而高兴。安菲特里忒说不出心里的复杂,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但他发誓会让波塞冬长长记性,教他再也不敢骗他。
那个可恶的小骗子!
安菲特里忒将碗沿捏在手里慢慢摩挲,微敛的眼睫下,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一点微光,恼恨之中,又透着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与期待。
所幸不急,他有漫长的神生可以去想。
波塞冬那么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抛却海皇的雍容与众多情人,假装一只小海怪来追求他,想必也是等得起的。
安菲特里忒把唇一抿,明明是要往下,抿出不太高兴的弧度,唇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扬起一点笑意。
事实证明,想是一码事,行动又是另一码事。
安菲特里忒把一切想得很好,但当波塞冬敲响他的家门时,他却没有过去给他开门。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波塞冬带笑的眼睛,温暖人心的话语,迷迭香丛中落在他下巴上的吻,还有那个旖旎暧昧的梦。
安菲特里忒不是不敢,他只是暂时不想去见他。
不想眼神暴露了他已经不再生气。
不想表情暴露了他也爱上了他。
不能让那个小骗子太得意,他得冷一冷他。
安菲特里忒想,他不能开门。
安?
安,你在家么?
安,如果你在家,给我开开门吧!
波塞冬的声音透过贝壳做的大门,隐隐传了进来。
贝壳门是斯佩娥给安菲特里忒安的,她最擅长装扮自己的洞穴,也把安菲特里忒的洞穴装饰一新。她曾骄傲地告诉他,偌大的海界,再也没有谁家的门像她做的贝壳门这样坚硬,隔音效果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