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守望
风雪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她也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虽然她嘴里嚷嚷着不怕风俊,但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风俊的可怕。商场如战场,而那个男人在商场奋斗数十年,早已学会上兵伐谋的精髓。他懂得诛心,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往往可以在三言两语里轻松解决。他的话语宛如带着魔力,可以轻易促使别人替他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
上一次,顾铭不经意间掉入风俊的圈套便是前车之鉴。然而,就算有了这个教训,顾铭也很难避开风俊的攻势,因为他的攻势常常显得温文尔雅,却又能达成某些深远的目的。
风雪深知,顾铭不是风俊的对手,不只是顾铭,连她也一样。她除了能在风俊面前撒撒娇、闹闹脾气,便做不到更多的事情了。
可是,纵使风雪明白这个道理,她心里还是难过,她止不住哽咽,眼泪汪汪滑落,湿润她的俏丽脸颊。
顾铭便抬手,微笑着为她拭去泪水,用更坚定的语气说道:“小雪,你不用难过,我们的未来还很长很长啊。就算这两年不能在一起,在更远的未来,却有着二十个、三十个、乃至是四十个两年,我们的时间多的是,何愁不能相聚?”
风雪重重点头,却仍忍不住哭泣。
顾铭盯着她凌乱的妆容,心里也难受起来,但不露于表,保持微笑:“走吧,我们回台球馆看一下,雷爷和李恬恬的球局也差不多结束了。这个时间点,我们该吃午饭了,只要肚子吃饱了,什么事情都变得不那么严重了。”
风雪努力止住眼泪,不哭了,低声应一句:“不行,我哭花了脸,丑死了,得先回家补补妆。”
顾铭道:“没关系的,就算你素面朝天也是我心中最美的女孩,待会去饭馆的洗手间好好洗一下脸就行了。”
风雪掩着脸“嗯”了一声,回身往楼梯间走,要下楼,去绅士台球馆。
两人都没发现,他们在长廊上的举动不仅引来路人的注意,还被两个大熟人悄悄注视着。
长廊转角处,吴潇长叹一声:“看这样子,想叫阿铭离开风雪几乎不可能了。就是委屈了韩贞,她这样无休无止等下去,不知何时是个头。”
卿欢道:“老同学,你跟着顾铭来合川,只是为了偷偷观察他和风雪的感情,再进一步判断要不要继续帮那个叫韩贞的女孩牵线?”
吴潇摇头:“不全是。我来也想看看李恬恬,毕竟是阿雷的心上人,作为他的好朋友,有必要来一趟,送一个祝福。”
一提杨雷,卿欢的脸就变得冷若寒霜,他凶巴巴说道:“你们怎么都这么在意那个叫杨雷的啊!他有什么好的?长的一脸憨相,还学人家染发,不伦不类,看着我都恶心!”
吴潇错愕道:“阿雷的确不帅,但也不憨吧。而且男生染发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情,莫非你和他有过节,方才这样说他?”
卿欢脸一红,不知该作何解释,便干巴巴应一句:“要你管!”
这人不说,吴潇也懒得去管,反正杨雷后天就回广州了,也不会与卿欢再有什么交集,不管谁看不惯谁,这事都得不了了之。
安静半晌,吴潇忽然问:“话说回来,你跟过来偷看什么?莫非你觉得风雪好看,也想去追她了?”
卿欢脸上生出怒色,义正辞严:“哇!不是看你是我老同学的份上,就凭你这句话,我都得扇你两巴掌。朋友妻,不可欺,亏你还是顾铭的死党,居然能说出这么过分的话来!”
吴潇哑然,他发现和这人说话很累,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简单的玩笑话而已,你不要当真。我只是好奇你跟来合川的目的罢了。”
——我当然得跟着顾铭啊,不管他去哪里我都得跟着。你要问我为什么,那我能无所谓地说“没了书遥,顾铭就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了”吗?
卿欢本就逞强好胜,这种事情只愿埋在心里,不愿对任何人说,甚至包括顾铭,遑论一个不太熟的吴潇?他嘴角扯动,露出一个童真无垢的笑,接着抬手打一个响亮的响指,转身就往楼下跑了。
***
杨雷和李恬恬的较量结果出来了,和上次一样,李恬恬赢了。虽然两人都没认真打,但结果如此,而且一早也都约定好了赌注,李恬恬硬要杨雷做什么,他也只能默默点头。
杨雷去柜台结了账,转身叫一声李恬恬,两人一起出门。
站台球馆门口静等一小会,顾铭等四人相继而来。
杨雷提议,就去上次的烤鱼店吃饭,毕竟那是他和李恬恬拼过酒的地方,挺有纪念意义的。
李恬恬却摇头,她以前就住这里,知道这附近的馆子都是些什么情况。楼上的烤鱼店换了一个尖刻的老板,不仅菜的味道没以前好了,服务态度还差的不得了,久而久之,熟知那家店的人都不去了,只有一些偶然路过的人会去尝试一番。
顾铭和风雪也跟着附和:“李恬恬学姐说的没错,楼上的烤鱼店的确没什么人,要不还是换一家吧。”
杨雷不以为意,笑道:“没关系啊,既然人家开馆子,再难吃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我觉得,这次我们四个都在,再去那家店,多少有点回到以前的温馨感。”
李恬恬依旧摇头:“不行,我一个朋友要来。她以前被鱼刺卡过喉咙,不吃鱼的。”
杨雷只得妥协,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朋友是谁?”
李恬恬随口道:“你们多半认识,她以前也是你们的学姐,叫颜荷。”
顾铭、风雪、杨雷均是一怔,他们的确认识颜荷,毕竟人家曾是勤诚学校的学霸,纵使深居简出,也掩不去她的名气。可是,颜荷分明比李恬恬高一个年级,这俩人毕业了似乎也不在一个学校,怎会忽然相约来到合川呢?
李恬恬看出了他们的疑惑,淡淡解释道:“是我叫颜荷来陪我的,如果你们有意见的话,那我现在就走。”
杨雷忙说:“没!完全没意见!我都带了这么大一群人来,你当然也可以叫你朋友来啊,不过你们怎么没一起来啊?”
李恬恬回答:“她迟到习惯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杨雷没多问,低声说一句“那我们去找其他店吧”,大步往前引路了。
一行六人选了就近的火锅店,点好菜,闲聊一阵,颜荷来了。
她身材高挑,面容姣好,走动起来透着一分美感。而美中不足的是,她带了一副眼镜,黑框的,镜框还挺大,把眉睫和眼线都遮掩住了,非常影响美感,而她的穿着也相当夸张,竟是校服。
饶是如此,她依旧不凡,那一双隔着镜框的眼睛似乎透着知识与智慧的光亮,令人只看一眼便笃定她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女。
“哎,抱歉各位,让你们久等了。”
她走近,对着眼前众人温雅一笑,很自然地往桌前的空位坐下,背脊撑得笔直,竟有一分诡异的严肃感。
杨雷的面颊轻轻凝了凝,他感觉这个颜荷很奇怪,似乎这人是怀揣某种目的才来这里的。因为她看李恬恬的表情很诡异,好像是想用眼神交流某些信息。
杨雷不能把这些隐晦的东西拿出来说,便暗自留一个心眼,决定悄悄观察,而脸上露出微笑,温和说道:“没关系的,我们也刚到,这不锅底都还没煮开吗。”
颜荷保持笑容点点头,却不再多语。
僵硬的气氛中,李恬恬简单地给颜荷介绍了一下在座的众人,也不怎么说话了。
没多久,上菜了,几人各吃各的,却很少有语言交流,似乎颜荷的出现莫名影响到了他们的餐桌气氛。
这分诡异宁静并未持续多久,颜荷和李恬恬同时起身,说是内急,要去一下洗手间。
几人都没说什么,安静看他们走开。
半晌,风雪忽然起身,也甜笑着对几人打一声招呼,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
杨雷错愕,他一眼就看懂了状况,问顾铭:“铭爷,莫非风雪妹子是去窥探内情的?”
顾铭笑笑:“那颜荷明显有问题,她是有话想和李恬恬说,却又不好当着我们开口。所以她暗地里给李恬恬递了信号,一起去厕所说悄悄话了。”
杨雷看其他几人也点头附和,忍不住挠头,干笑道:“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看出问题了呢,原来你们都看出来了啊。”
卿欢讽刺道:“你以为就你聪明,我们都蠢得很啊?”
杨雷不理他,坐着发起呆来。
***
洗手间,风雪潜伏在颜荷和李恬恬的隔间,悄悄听她们的对话——
颜荷:“恬恬啊,你忽然叫我陪你一起来合川,说是有一个重要的约会,我还以为你回心转意,又看上王睿锋了呢。结果是这么个情况,亏我大老远跑来陪你。”
李恬恬:“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早和你说了,我不喜欢王睿锋。我叫你来,是想让你看看杨雷。你倒好,迟到就算了,来了还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惊得别人都不太敢随便说话了。好好的饭局,忽然就被你搅得这么费劲了。”
颜荷:“不是啊,王睿锋那么好,人家长得俊,成绩好,脾气好,家里还有钱,说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也不为过。你看不上他就算了,怎就对那黄头发另眼相看啊?”
李恬恬:“我受不了你,开口闭口就是《诗经》,王睿锋若真有你那么好,就不会成天给我献殷情了。”
颜荷:“好,就算王睿锋不行,那个黄头发又有什么好的?”
李恬恬:“他打台球厉害。”
颜荷:“王睿锋愿意的话,也能把台球练好。”
李恬恬:“那等他练好了再说。”
颜荷:“哎,你怎么这样啊?这世上打台球厉害的男孩子多了去了,你非得用这么牵强的理由敷衍我?”
李恬恬:“那我说正当的理由——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颜荷:“你不让我说《诗经》,那你也别拿歌词来搪塞我。”
李恬恬:“我没有搪塞你,说的都是事实,至少我心里的感觉是这样。这几年我一直想念着他,他随便一个电话就能拨动的我心弦,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他了,我当然不能随便松手啊。”
颜荷:“好吧,我输给你了,我那笨蛋表弟果然入不了你的眼。不过,我们怎么说也是朋友,关心你,为你把关也是应该的。你给我说说那个黄头发的事吧,他现在在哪里读书,家境如何,未来又有什么规划之类的。”
李恬恬:“他啊,早没读书了,现在在广州挣钱,家境也很一般,未来更没有什么展望。”
颜荷:“我的天啊。且不说你怎么看上他的,你们就算好上了,也是异地恋啊,一年到头难得见一次那种。你真的有把握秉承初心,一直等到他衣锦归来的那一天吗?”
李恬恬:“当然可以啊。”
颜荷:“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李恬恬:“因为我们心里都守望着对方啊,守望的心就像一袋黑茶,搁置越久,它便越香。”
颜荷:“可是黑茶的保质期也并不是永久的啊。”
李恬恬:“所以我在赌啊,我赌这袋黑茶过期以前,他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颜荷:“好吧,我现在完全听懂了,提前祝福你们有朝一日‘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再不受别离之苦。”
聊天到这里结束了,李恬恬和颜荷相继退出洗手间。
风雪听了她们的对话,心里忽然有了希望,因为她听到了“守望”这个词——对啊,只要彼此都秉承守望的心,那两人一定能披荆斩棘,战胜一切困难,再度走到一起。
想清楚了这一点,风雪的自信心更强了。她觉得,李恬恬那颗守望的心只是一袋黑茶,保质期不过五年,而自己这颗心却是一坛酒,不但不会变质,还会随时间推移越陈越香。
沉默中,她挽起掀开衣袖子,看着光洁手腕上用细针扎出来的“顾铭”二字,脸上有了甜美而憧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