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萧淮北瞄她一眼:“你那会儿说,发现了朱鹏义之死有不妥之处?”
提及案子,宋朵朵瞬间来了精神:“大人知道鬼市吧?”
萧淮北淡然翻页,不冷不淡道:“厉害了,竟然还知道鬼市。”
宋朵朵不理会他的态度,只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展开,取出那一小包价值二十两的药物:“这药是我从鬼市哑巴刘那所购,药效如何还有待考证。如若是真,那便说明此次的流言案,却为人为主使构成。”
从西街铁匠桑宏胜、东街苗翠莲;再到北街渔夫郑海、和南街厨师邰伟彦。
四则由民事纠纷案引发的人命案子,偏偏应验了虚无真人的断言后,故事的画风便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若换个角度去想:这场流言案的设定,其实并不高明。
真相其实很简单:幕后之人只不过提前选定出四个死者,再让他们在‘他’规定的时间内遇害。如此一来,案子就会变得玄而又玄。
萧淮北:“目的呢?”
宋朵朵:“目的是要扰乱我们的视线。”
流言案中,除了四个方位的预告,还以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四点加以佐证。
幕后之人如此做,就是想要达到给众人洗脑的目的,前四起案子都得以认证;那么,发生了第五起案子后,众人自然而然的就会跟着‘预言’提及的‘不悌’去思考。
悌:敬爱顺从兄长之意。
不悌:不恭顺。
在根据流言案的逻辑:预言中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指的是凶手,而非死者。
那么,第五起案子的死者无论是谁,凶手一定是不敬爱兄长之人。
而朱家,别的不多,弟妹一堆。
萧淮北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你怀疑朱鹏义就是第五名死者?”
宋朵朵默默了片刻,斟酌道:“是第五名死者的几率较大。”
第一,朱家人丁兴旺,又有庞大的财产纷争,想要引发家庭内乱,差的只是一根导、火、索。所以:弑父,便是最好的引子!
第二,流言案最初牵连四个死者,幕后之人既要提前选定死者;又要在选定死者后,命人(虚无真人)将此事宣扬此事;最后,还要又要让这几位在规定的时间内死去。原理看似简单,可若实施操作起来,对幕后之人的财力要求可谓极高,而朱家,最不缺的除了儿子,就是银子。
以上两点,让宋朵朵不得不怀疑朱鹏义就是第五位受害者。
萧淮北:“那么朱鹏义为什么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也就是预言中的五日内的第五日遇害?”
宋朵朵道:“前四起预言,皆是在上一个死者的遇害后的第十日流传开来;唯独第五个预言,提前了一日。由此可见,第五起案子,很有可能出现了不可抗力的因素,导致预言提前,死者也相应提前。”
“那么你又因何断定,前四起案子有人主使?”
“其实是恒子晋……”
萧淮北‘啪’的一声合上了书本,看起来神色如常,不过手指却开始有节奏的轻敲。
宋朵朵知道他这是心情不愉的信号,故而挠了挠头,小声解释道:“我今日问恒子晋因何事得罪了大人。于是,想到了幕后之人如何完成了这四起杀人案的关窍。”
鬼市之中,有处招工窗口。
此招工非彼招工;所谓的工,也绝非单纯意义上的工作,大多涉及人命官司。
恒子晋当年初到京中,为了挣快钱,便在招工处接了一个‘工’:陷害萧淮北。
中间过程恒子晋说的含糊,宋朵朵只知他失败了,还被萧淮北下令追杀。恒子晋那段日子过的可谓狼狈至极,甚至为了苟命逃窜离京,隔了大半年才敢悄悄重回京都。
他回京之后听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鬼市被萧淮北一窝端了!
而今,萧淮北被贬北部不过两年,鬼市便又悄悄复苏,而且蒸蒸日上。
鬼市这种不合常理之地,竟然能在京城复燃且屹立,不仅否定了萧淮北过往的努力,也间接说明了它背后的支持者不是寻常人。
宋朵朵当然不会不自量力的想要打探。
她只不过明白了,杀死流言案中前四名死者的人,并非大理寺狱中关押的五人。
下药、挑拨激怒死者,而后,让死者死于争执之中。
看似失手误杀,实则呢……
也许死者不与人争执,也会意外身亡,就像在睡梦中突然没了性命的朱鹏义一样,死于‘猝死’之相!
宋朵朵垂眸盯着小药包,朱鹏义是否死于这种药,还要回去验证一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第五位死者就是朱鹏义,那么,这起看起波诡云谲流言案的幕后真凶,就是朱府中人!
萧淮北点点头,又问:“如何判断朱鹏义到底是不是第五位死者?”
宋朵朵道:“最简单直效的验证方法,就是等待五日之期过去。”
萧淮北:“还有呢?”
还有?
宋朵朵蹙眉沉吟片刻,忽而眸色一闪:“虚无真人!”
‘驭——’惜念的声音传入车厢之内:“大人,到了。”
宋朵朵掀开车帘一看,眼前正是虚无观!
她先是愣了愣,旋即起身下车,谁料刚行至车门处,一双手将她强力扯回。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宋朵朵猝不及防,一声惊呼,整个人就跌倒在了萧淮北怀抱中。
宋朵朵下意识就要起身,却被萧淮北紧紧固在怀里。
“大人?”
萧淮北不知何时系上了面具,双眸穿过面具与之凝目对视:“宋朵朵,你如果再敢背着我,跑出去跟其他野男人鬼混——”
他言此,突然空出一只手,极尽温柔在她的小脸上来回轻抚。并在宋朵朵一脸呆滞时,突然掐住她小脸蛋用力一蹬!
‘咯噔~’
这一响,q弹清脆,掐的宋朵朵半边脸宛若火烧、疼的她龇牙咧嘴。
还未等她大发雷霆,萧淮北语意沉沉的警告声先一步落下:“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直至萧淮北下了车,宋朵朵整个人还是懵的。
惜念不放心的撩开车门看她一眼,只见宋朵朵委屈巴巴的捂着脸,呆滞的小表情里,充斥着不可置信和迷糊茫然。
“……师爷?你没事吧?”
宋朵朵依然呆愣愣的,久久之后,突然爬到惜念的跟前:“惜念,如果有一天我被吊在城墙上暴晒,你会来救我吗?”
惜念一瞬间比她还茫然:“师爷为什么会被吊在城墙上暴晒啊?”
宋朵朵:“哎,这可能是王爷逼迫王妃道歉的统一招术吧!”
“……”惜念:“王妃?”
“你还没看出来吗?”宋朵朵重重的叹了口气:“萧淮北他想泡我!”
惜念正想问一问泡乃何意,双手竟被宋朵朵一把拉住:“惜念啊!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可一定要救我啊!千万别和莫成那个智障一样!明明我在第二天就已经死了,他还在三天后傻不拉几的去问萧淮北要不要继续!”
惜念:“……”
虽然不知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还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答案的惜念:“师爷放心吧,惜念永远站在你那边!”
宋朵朵大为感动,一把抱住了惜念:“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对了,”她凑在她耳边小声问:“萧淮北身边是不是有暗卫?”
惜念:“啊?”
“肯定有!”宋朵朵松开了她:“野男人的话我只和你说过,你肯定不会背叛我!那么萧淮北又是怎么知道呢?”
惜念凝目看着她,郑重道:“那肯定是暗卫说的!”
宋朵朵又是叹息:“防不胜防啊!”
语落,一脸慷慨赴死的坚毅之态跳下马车,直奔着萧淮北小跑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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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午时一过,我在门外唤师父起身,可怎么唤师父都得不到回应,于是我顺着门缝一看,就见师父……师父他……”
小道士正是宋朵朵昨日见过的空然,十五六岁,长身体的年纪,看起来还很新的道袍短了一截。说到此处时,他抬起袖子准备抹去眼泪,不过袖子太短,只能拉着袖口。
空然本是个流民,被父母扔在了虚无观。
万幸,虚无真人看他可怜,便收养了他,彼此相依为命的过了这么多年。这看似师徒的关系,实则称之为爷孙也不为过,虚无观的香火零零星星,除了逢年过节,便也只有些许几位乐善好施的百姓过来接济师徒二人,日子过的拮据又紧吧。如若不是流言案,怕是这对师徒的日子始终得不到改善。
如今虚无真人名声大噪,虚无观的香火也随之旺了。
终于过上了好日子,虚无真人竟悬梁自缢?空然再怎么不济事,也绝不接受这一结果!他抽抽泣泣的诉清了前因后果,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决了堤,最后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宋朵朵还真不相信这世上竟然有比宋亮还能哭的男孩子!眼见他的袖子都快可以拧出水来了,宋朵朵连忙现场讨要了几块手帕,一股脑的赛到他的怀里:“滚一边哭去!”
江秋眠:“……”
江秋眠脚程比萧淮北快一些,见空然哭的如此伤心,实在是心有不忍,好一通安抚无果。正愁不知如何是好时,见宋朵朵替他收集帕子,这才松了口气。
恩,女孩子确实比男人会哄人。江秋眠欣慰的想。
谁成想,她竟然冷冰冰的来了这么一句。
宋朵朵也不太懂江秋眠那是个什么眼神:“江大人有事?”
江秋眠淡淡道:“江某只是没想到,宋姑娘竟如此冷血冷情!”
宋朵朵默默了片刻,认真道:“那是江大人局限了自己的思维,只要你稍稍拓展一下就该意识到,我其实是想踹他的,但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忍住了!”
说完,才不管他的想法,在萧宏承的屁-股后头溜进了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呈密室状态,门窗反锁、无打斗痕迹、无藏人之处;根据第一个冲入现场的空然所言,当时的虚无真人吊在梁下,地上歪歪斜斜的倒着一把木凳;仵作早已查验了尸身,确认虚无真人脖颈上仅有一条勒痕!
以上种种迹象表明,虚无真人系自丨杀。
可真相确然如此吗?
宋朵朵站在角落乔装不经事的胆小鹌鹑,却在趁人不备时,眼珠滴溜溜的转。
房间不大,仅十来个平方,也是几个心善的百姓捐钱建起来的,供师徒俩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