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分卷(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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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瑯眼见得他脸上一阵风云变幻之后,又收拾出招牌笑容来,咧着一口白牙向自己发问:是不是已经和花大小姐吃了饭那,还跟我吃吗?
    因心性太过简单的缘故,情绪欲盖弥彰。
    傻子,当然跟你。林瑯狡黠一笑,顺便把昨儿讨来的那句话也囫囵地回礼了一份:你在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第二十四回
    第二十四回有心人还赠甜蜜意无情子误撩苦涩心
    因为唐玉树腿的脚扭伤还没有彻底好,所以在金陵散漫的这一日,也只是在温泉客栈附近随处走动了几遭。
    曾在一个玩物店里逗留时,唐玉树看着一个精致的蘸釉娃娃:巴掌大小,无袖金丝绛红褂子,套着素衣白裳;最传神的是那双眼尾飞翘的眼神,活脱脱像是复刻了唐玉树初见林瑯之时的模样。
    掏出一堆零散的碎银,唐玉树决心把它买下,结账的时候又被老匠人告知:要不要写字?这娃娃是中空的你且写了自己的心意,把纸卷起,从娃娃脚底那个小孔塞进去,我再给你封好了如此买这个娃娃才有意义。
    唐玉树兴奋,点头如捣蒜。提了笔半晌,才想起来自己不识字。
    林瑯笑他呆傻:我来你要写什么?
    唐玉树却将纸笔用胳膊一环,护得紧紧,结结巴巴地哄开林瑯:不能给你看老师傅说给别人看就不灵了
    最后愣是耗在那里有一刻钟,等着这个白痴在四周隔壁的店里打听来打听去,才把那句要写在纸上的话字字拼凑起来,心满意足地看着老匠人封了装了藏。
    翌日下午出发回陈滩的。
    林瑯从柜台结了账走出来时,唐玉树也已经跨着马在客栈门前候着他了。
    上了马,随他一起绕出了巷子,引得路人尽数侧目由战火里煅烧出的凛然风姿,是与金陵温柔乡里成长的少年,有太多不同。
    快出城门的时候,唐玉树又折回马头去,跑到一个裁缝铺里买了些金丝与红绒线。林瑯问他买这些做什么时,唐玉树嘿嘿地笑从颈后看他笑,棱角分明的侧脸便会因情绪牵动拉成柔和的线条回去给王叔,让他给你攒球球用。
    球球?想了半晌才明白他说的是绒簪,真傻得简单又坦然。
    出城后马速加快了起来,于是就有了用手环住他腰的理由。
    额头抵着他的后背时,可以听到他胸腔里面的节律,笃定且踏实。
    你怎么老惦记我?半是疑惑半是明晰的设问,话音因羞赧而微弱得几乎连自己都不可听闻。
    却还是换来他的回答我也没有别人了。
    甜腻之处不可尽提()。
    话说这日冬雨褪去,馆子重新开业。
    憋了好几日的陈滩嘴巴,愣生生把两个掌柜啃得不可开交。
    店里只有十二张桌子,可是拥堵在檐下等位置的客人却不下二十个团儿,吵吵嚷嚷地让林瑯应接不暇。
    之前中毒风波中的那户人家也来了,这次也带了小孩子,只顾在院子里跑上跑下地嬉闹,牵住林瑯的袖口就嚷嚷:陈逆哥哥哪里去了?
    林瑯手里端着的菜品差点被无端袭来的力道掀翻,电光石火之间迅速找回了平衡,弯下腰来在小孩子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再敢拿和完泥巴的小脏手拽我袖子,我就让唐玉树把你丢火锅里煮了。继而直起身板儿继续微笑营业,丢下熊孩儿陷入沉思。
    招呼安顿完一批客人之后,才捶着后肩胛,躲回后厨里偷闲。
    那贼子儿,明明说了上午就要回来啊现在都过了未时了这小孩儿,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嘴里嘟囔骂着,可隔一会儿就去门前翘脚张望几番。
    唐玉树偷偷瞟见这些小动作,觉得林瑯好玩终日嘴上厌恶着陈逆,可心底里却也担心他的安危;说了不给陈逆发工钱,可在陈逆告假走的时候,却给他塞了一两银子。
    便安慰道:他身法好,真遇上什么事儿了,寻常人奈何不了他。
    身法好有什么用?!林瑯倒不同意唐玉树的说法:一身腱子肉能抵得过一颗好脑袋吗?
    抵不过抵不过。唐玉树笑:晚些时候,我去东市再定些木材吧再添几张桌椅。
    行林瑯点了点头:说起来最要紧的是这几日咱把那个正堂收拾出来里面添置上桌椅板凳儿,以后就是下雨下雪,也不用关门儿打烊了。
    要嘚要嘚。
    三言两语规划完近日的工作计划,林瑯叹了一口气:真烦买卖这么好,忙死个人了。
    唐玉树默不作声地抬眼瞅向他,却见他的嘴角明明就吊得老高。
    方才提及陈逆不久,这小孩终于一身带风地回来了。
    林大恩人,唐掌柜!一面摘着斗笠一面作揖。
    林瑯从座椅上站起,摆出姿态来呵斥道:怎么这么晚?!天大地大的,丢了谁找你?
    那什么林大恩人陈逆脸上的笑是强堆起来的,眼神也因心虚而飘忽不定,磕磕巴巴了半天,在林瑯不耐烦的一句有事儿就说!之后,才红着脸:我我捡了个会唱曲儿的小姑娘回来。
    林瑯一边的眉毛挑得老高。
    是预料之中的诧异反应,陈逆赶忙扑通一声就跪下:小的自作主张了但!但我怕我不捡她回来,她就会饿死或者被坏人糟蹋您愿意留着她,她可以唱点儿小曲儿给客人听我听说那金陵城的大馆子里,都有唱小曲儿给客人听的况且她长得又好看但也不能让她卖身就总归就是求您给她匀一双筷子的事儿日后店里的活计,我翻倍地做,有多少就做多少,绝对不喊苦喊累,这辈子都卖给您了!
    林瑯两边的眉毛都挑得老高。
    一时被陈逆的反应吓得怔住,只偷偷转回头去和唐玉树交换了一个眼神儿,才又缓缓转回头来:你这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倒是有心捡个媳妇儿回来?
    陈逆跪着不肯起来,只替自己辩解道:长齐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瑯扶着疼痛的额头。
    若是真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姑娘,收留下来倒是可以摘个菜端个盘子的事儿,小姑娘家毕竟会心细一些,做事料想也比这三个粗人不对,两个粗人和一个精致少爷靠谱得多。不过林瑯捏了捏山根处试图缓解发胀的头脑:你先叫来我看看
    见林瑯的态度缓和下来了,陈逆才赶忙站起身,连着鞠了三个躬,才跑出后厨的门。
    呼唤那小姑娘时,声音温柔得让林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来跟哥哥来,我们掌柜的人很好,你别害怕。
    被陈逆牵着手迈进后厨来,林瑯皱着眉瞟了一眼这个小孩儿两只眼睛哭肿着,滴溜溜地望着林瑯;浑身的衣服都早被泥土溽成了深灰色,只有脸似乎被潦草地擦抹过,显得没那么脏兮兮。
    可再定睛一眼,林瑯突然向后跌了一步,犹疑地再三确认后,才冲上前来拉住这小孩儿的手:顺儿!
    诶?陈逆一脸茫然。
    很显然顺儿认出林瑯,也是花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再三确定眼前这个高了许多,脸上骨骼轮廓都利落了许多的男子,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少爷;这数十天来的辛酸突然就涌上了鼻头,刺得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不管自己身上的泥泞,搂着林瑯的脖子就声嘶力竭地哭。
    边哭还边心疼地喊:少爷你你怎么怎么过成了这样子
    林瑯心想说:什么叫过成了这样子你才该解释一下你怎么过成了这样子奈何被顺儿勒得呼吸不上来,也松不开这个小孩子,只能安慰地抱住了顺儿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哭到声音都哑了的他顺气。
    陈逆茫然的眼神从眼前抱紧的主仆两人身上移开,投向了唐玉树。
    唐玉树解释道:顺儿是林瑯的贴身丫小厮。
    趁陈逆还没转过脑子里杂乱的关系线,唐玉树又补了一句:他和你一样也是个小子。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林瑯的衣服,这才将将恢复了记忆里那个妖艳贱货的设定。
    林瑯也大约弄明白了这个白痴出逃林府的来龙去脉,思忖着留下这个现世宝倒也可以,就是透过窗子看见后厨里唐玉树拍着陈逆的后背,陈逆痛苦地扶着头的画面,有点没忍住想笑。
    你这家伙怎么在一天时间里就让人家对你死心塌地的?你也听到了,他刚才求我的时候,都说了愿意把一辈子卖给我。
    我没有。顺儿矢口否认:是他以为我是女孩子才对我好,给我吃的我要是承认了,他不就不要我了,我不就找不回少爷你了嘛!
    倒的确是有自己的一套理直气壮的逻辑。林瑯想:虽然这套逻辑听起来也不是特别通顺。
    那你怎么打算的?以后跟我在陈滩过苦日子?
    顺儿点了点头:对啊!反正不回金陵去!
    那你就得和陈逆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自己想想,怎么给人家一个交代吧。
    我不管,他怕你,我看出来了他要敢欺负我,少爷肯定不会饶了他。
    我可不管你来了这里,你就是个小跑堂,我只是你掌柜的你和陈逆的事儿,是职场同事关系矛盾我不插手,你们自己解决。林瑯一幅看好戏的表情,还继续添油加醋:他可是会耍刀的真要恼了,我可打不过他。
    这下顺儿倒是皱着眉头害怕起来了:我惹事儿了对不对?
    林瑯耸肩噘嘴挑眉毛,一整套动作以示你自己盘算吧,然后转出门儿去招呼起了客人:诶来啦,您要温酒还是凉的?
    顺儿紧张了半天,透过窗子看向后厨。
    陈逆好像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在那边帮着唐玉树打下手;接着是少爷进了后厨去,站去了唐玉树身边偷偷在唐玉树耳边说了一句话说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少爷说完话走开之后,唐玉树就红了脸,反复抬起眼皮偷看少爷,心神不安失魂落魄的样子
    唐玉树比陈逆要官儿大,他又打过仗,身材又高过陈逆许多料想是比陈逆厉害些少爷既然不肯替自己做主的话,机灵点儿去讨唐玉树的欢心,他总是可以帮自己吧。
    有了!
    于是,来到点绛唇的第一天,机灵的小孩儿已然看清了势力分布局势,并且筹谋起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第二十五回
    第二十五回泪眼下两厢许情愿调笑间一言喻双关
    照着回忆里的法子含含糊糊地腌了十来斤辣牛肉本是想着做些新鲜的花样,客人才吃不腻自己家的馆子,谁料想竟然成了特色菜昨天刚备好的,今晚眼看就要被点光了。思来想去唐玉树打算切下五两来,要留给林瑯吃。
    刀刚窝在手里没下去,却见林瑯抿着嘴晃过了自己身边来。
    以为他有什么事要交代,唐玉树手里的动作没停,却直起腰杆子来,把头微凑过去一些,等林瑯开口。
    等了半晌林瑯愣是不肯吱声儿。
    咋个嘛?唐玉树道。
    白嫩的双颊像是被陈滩的天气给冻得,漾着丝丝绯红色。眼神来回转了好几圈,才与唐玉树的眸子对在一处去,却瞬间又移开:那个声音压得很低:顺儿来了你知道。
    咹。唐玉树点点头,等后话。
    流浪了好一阵子,累坏了虽是个小厮,往日在家里也没过过苦日子所以
    咹。唐玉树再点点头,继续等后话。
    我的床先给他睡
    咹。唐玉树又点点头:你要说啥子嘛?
    语音却因刻意地压低而平添几分暧昧:今晚我不得已要去你床上挤一晚行吗?
    唐玉树差点儿把自己的手剁了。
    行行那那那我早点儿去准准备一下我我那儿乱七八糟的你你不介意就就行因强行掩饰着结巴却反而把话说得更一片狼藉,本就黝黑的肤色平白又染了几分红。
    平静下心神来林瑯已经跑出了后厨去,唐玉树觉得眼眶羞得发烫,闭了眼,刚才林瑯耳语时吹近耳道里面的热气又撩得痒痒。
    又是过了子时才送走的客人。
    那顺儿看起来就是个机灵的小孩儿,半个晚上就把跑堂传菜之类的活计学得有模有样;偏偏是平时身手利索的陈逆,今日却有点混沌不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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