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俊彦有些烦躁。
    因为狐狸精最后的话语。
    他对自己说，那是狐狸精在玩弄人心，千万不能中计。
    什么不要报酬，什么没有赌注，越是不求回报，所图的东西就越大。
    但他的心中还有另一个声音，狐狸精说的是对的。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在并不遥远的将来会有大事发生。
    神乐兆的隐忍，神乐家主的避世。
    八神疾风如此急迫地传承八尺琼勾玉。
    还有店主钦点自己为下一任“云中君”。
    这是友方。
    敌方也是一样。
    杀生石事件。
    羽衣狐事件。
    安倍御门院出世。
    以及关太一和关美和之死。
    不过关俊彦没有证据，尤其是便宜父母的死亡一事。
    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并且随着境界的提升，实力的增长越来越明显。
    或许狐狸精就是感觉到了这个，才会给出断言。
    越想，越睡不着。
    冥想也静不下心来。
    所谓的静寂之心，在这种时候是没用的，关俊彦自己不想静。
    习惯性地帮女儿盖好被子，关俊彦披上外套，拿起床头的剑袋走出静室。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清凉的夜风拂过脸颊，让纷乱的思绪有所平复。
    “稍微晃一圈吧。”
    关俊彦自言自语，没有施展身法，也没有动用超凡之力，只凭一双脚在金阁寺内穿行。
    因为没有人打理，夜晚的金阁寺没有灯光照明，更没有平时的香火鼎盛。
    那一座标志性的金阁，因为黑夜的影响，黯淡无光，不复辉煌。
    不过在关俊彦眼中，这样的金阁寺才更贴近佛门清净地的定位。
    又是香火，又是金壁辉煌，如何修清净。
    不可否认，真正的清净，不管身在何处，周围有多么喧嚣，我心始终如一。
    可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至少关俊彦做不到，也因此对金阁寺没有多少好感。
    和土蜘蛛打了一架，拆掉前半个金阁寺，关某人心中没有多少负罪，不如被水龙冲垮的渡月桥，甚至比不上只有山体滑坡的岚山。
    远山加奈的计算力堪称逆天，那一次鲁路修最大奥义，愣是避开了岚山上的所有名胜古迹，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损失。
    只可惜，天海反手就还了一个京都百妖谱，让一大堆旅游打卡地遭了秧，唯一的好处是让事先想好的借口——“地震”变得名副其实。
    一边走，一边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关俊彦离开后院，来到残破的前院。
    土蜘蛛抱着酒坛呼呼大睡，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人偷袭。
    骷髅妖没有陷入休眠，眼眶中的鬼火在黑夜中若隐若现，远远望去格外渗人。
    若有若无的黑雾从它的身体里渗透出来，凭着日渐强盛的精神力，关俊彦能隐约听到其中的哀鸣。
    关俊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靠了过去：“你……在哭吗？”
    “被羽衣狐大人诅咒的人类……”骷髅妖注意到了这个“渺小”的存在，“谁说我哭了，羽衣狐大人复活，能遇到公主殿下，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哭？”
    “那么，为什么这里透出的情绪如此悲伤。”关俊彦伸手，以心象之力拘住一片黑雾。
    “一定是你听错了，人类很难理解我的诅咒之力。”骷髅妖嘴硬道。
    “是么，就当我理解错了吧。”关俊彦松开手，也松开了被拘住的黑雾。
    “没事就走”
    骷髅妖下了逐客令，关俊彦却没有离开，反而在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就是因为没事才来，睡不着，有点无聊，出来透口气，顺带找个人聊聊天，你要是没事，咱们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蛊惑了公主殿下，但你休想用同样的方法蛊惑我。”
    “别这么说嘛。姑且我也是和你家公主殿下有攻守同盟的，守望相助，互通有无。”
    “就凭你个弱小的人类？”
    “你这说法是在小看我呢？还是在小看你家公主的眼光？我要是没点本事，能得到土蜘蛛的认可？再说了，你跟着前任调停者的时候有现在这么强？”
    “呃……”
    耍嘴皮子，十个骷髅妖也不是关俊彦的对手，只能认输。
    “你想聊什么？”
    “随便啊，什么都行，羽衣狐的，关于岩永前任的。”
    “狡猾的人类，竟然想想要我出卖羽衣狐大人！”
    “别这么敏感行不行，不说羽衣狐，说岩永的前任就是了——隔了这么长时间，很多事都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只有你这种亲身经历者才会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她是妖怪的救世主，她是切开黑暗的光，她是终结混乱的秩序，她是行走在大地上的神明……我等信仰的女神。”
    吹得有点太过了，要不要这么夸张。
    关俊彦嘴角抽搐，不过为了谈话继续，他把吐槽压在心里，作洗耳恭听状，听骷髅妖讲起了那段被掩埋的，不为人知的过去。
    那混乱到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年代，那个朝不保夕，随时可能死去的年代。
    同类相食，人性泯灭都是常态，直到她的出现。
    那个至今都不知道种族的女性，如同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地藏王菩萨，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入世救世。
    若非于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谁都会认为她是应运而生的救世主。
    而这一位的性情也如同传言一般，平等地对待一切，对待所有人和非人都很温柔，不会因为强大而卑躬屈膝，也不会因为弱小而居高临下。
    虽然有些事已经听岩永琴子讲过，但琴子终究隔着一层，远没有骷髅妖这位亲历者体会深刻，更不会知道一些注定不会被记载的事迹。
    比如，她曾走过一座古老的战场，引领着众多恶灵冤魂脱离束缚，极乐往生。
    又比如，总会有小妖怪对着她离开的方向膜拜，亲吻着她的足迹。
    若她不是神，又还有谁是神？
    平行而论，骷髅妖的表达能力真的很一般，但就是这种一般，最能体现出真实。
    关俊彦不由心向往之。
    这才是真正的挟太山以超北海，为人所不能为，大毅力，大气魄。
    “可惜不能亲眼所见。”
    骷髅妖眼中鬼火一闪：“你真想见一见？”
    “真的想。”关俊彦点头，“在这古老的京都，总会有几分怀古的心思，而且岩永的力量与概念来源于她，如果能对她有所了解，也有助于岩永更好地担当这个调停者。”
    “那就试试吧，以你的能力，或许真的能够做到。”骷髅妖端坐不动，黑雾骤然转浓。
    与此同时，关俊彦的眼前弹出了一个熟悉的弹窗。
    ——达成冥想条件，是否冥想，是否。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