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342 安城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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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节的假还没放完,就传出来消息说冼国公嫡长子死了。
    等着陛下开了早朝,冼国公就在朝堂上上奏哭诉,请陛下做主。
    国公之子死了,那肯定是要查的,这差事原本就是大理寺的差事,但根据冼国公禀报,安城在死之前曾经和肖张发生过冲突,甚至是因为与肖张打斗才致死,按照规矩,肖张身为当事人得避嫌。
    然而皇帝陛下在朝堂上直接就问:“发生冲突的具体经过是什么?”
    由于那一日目击者众多,冼国公没法说谎,只得如实禀报。
    于是陛下就罚了肖张俸禄,理由是身为朝廷官员当街斗殴,半点没说他在这里没有责任,然后还是将冼国公嫡子死案交给了肖张来彻查,霍六由大理寺内部人员将其捉拿扣押暂时关进监牢,等待审判。
    肖张回家就跟白雪说:“现在估计所有人都看到了我头上的龙恩是多么浩荡,心里正羡慕嫉妒呢。”
    白雪没心思开玩笑,琢磨着案子:“人死了,霍六干的,你来办差会不会得罪人?”
    “当官的想要干点正事,哪有不得罪人的。”肖张自个儿看的很开:“人是霍六自个打的,状是冼国公告的,案子是陛下上查的,只要霍家不挑着软柿子捏,那就怪不到我头上,我只是个工具人而已。我去走一趟看一看尸体,把案子一结就回来,你把鸡汤给我热上,我晚上回来要喝。”
    白雪点头答应。
    肖张自个轻轻松松的去冼国公府看尸体。
    冼国公府一片惨淡,挂起了白帆,挪出了西院停灵。
    冼国公和冼国公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置办后事儿都是庶子安和安排。
    肖张先给安城上了炷香,人死了恩怨已休。
    冼国公夫人眼睛还是肿的,显然这些日子都没睡好,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见了肖张便问,“小肖大人,害我儿的凶手何时能处斩?”
    肖张如实回答:“得先搜集证据写一份卷宗,然后提交刑部复查,刑部批准以后,这才能处斩。可能要半年后。”
    冼国公夫人一副快晕厥的架势:“为什么还要那么久?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是霍六用瓷罐砸坏了我儿脑袋,霍六供认不讳,还有什么好查的,就该早点杀了他。”
    肖张心想,这还是照顾你情绪的说法,最后很有可能因非故意杀人最终被流放免除一死。
    他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冼国公立刻道:“妇人想的太简单了,望大人见谅,眼下你要做些什么?我这帮您。”
    肖张过去推棺材:“没什么,我就检查一下尸体,好写卷宗。”
    安城被换了一身干净寿衣,梳着整齐的头,脸极其苍白,眼睛合拢,人死了看着还挺顺眼。
    肖张解开他的头,将他推翻过,检查他脑后的伤口,头部被撞会出现眩晕、休克的状况,这一点安城符合,当时人就晕了,后来被武成兵马司送回了冼国公府。他的后脑有上过药的痕迹,应该是冼国公府请的大夫。
    他这么一查,就出现了问题。安城不仅仅是头皮损伤,颅骨后侧裂了一道口。
    一般来说,安城在脑部受到撞击几日后死亡,死因极大可能性是血管破裂。
    而安城的致死因却是颅损伤,颅损伤致死时间却很短,当场或者一盏茶内死亡。
    可安城是在被霍六击打脑后的第五天才死的。
    这只能说明,霍六不是害死他的凶手。并且初步判断,应该是有人用尖锐物凿开了他的脑壳,砸出的一条裂缝,用帕子抹出了一点银灰色东西,掺杂着脑浆。
    这可太渗人了,不是结了极大的仇怨都办不出来这种事儿。
    可一个纨绔子弟又能和谁结这么大的仇呢?
    或者是利益?
    肖张原本是来走个过场的,查出了这一点,当时就来了精神,一扫在场众人:“安城死亡当天都有谁看过他,或者谁在,什么时候发现他死了?”
    安和赶紧问道:“怎么了吗?”
    肖张:“怕不是意外死的,是谋杀。”
    灵堂内的众人大惊,连哭哭啼啼都忘了。
    冼国公夫人受到极大的打击,身体摇摇晃晃险些倒下,强撑着一口气儿问:“是谁是谁?害我儿!”
    “这就得跟我说一些具体情况,我才能做判断了,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死前发生了什么?见过什么人?”肖张用帕子擦了擦手:“说一些我不知道的。”
    冼国公沉痛道:“非故意隐瞒,实则是太丢人了。就在昨天,下人突然来禀报,说人没了。我当时赶过去一看,他就在床上……什么都没穿,还有个侍妾同他在一处。”
    肖张:哦吼。
    冼国公夫人当时就怒了:“是哪个贱婢?!”
    “人我已经关起来了,想着过些日子再处置。”冼国公说的含糊不清,但意思挺明确的,就是等风头过了以后,悄悄处死这个婢女,保全一下不孝之子的名声。
    肖张道:“人活着最好不过得去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人指使。”
    安和一脸怀疑:“指使这个话说的可太严重了,小肖大人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和霍家六郎完全没关系?”
    肖张说这句话的确有替霍家六郎开脱的嫌疑,毕竟肖家或者家和陛下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极有可能官官相护。
    肖张不慌不忙的说:“诸位若是不信我的话,我就将此事与陛下呈报一下,由刑部或者京兆府接手来查,或者干脆三司会审。”
    冼国公一听,肯定是不能同意。儿子死的本来就不体面,再弄个三司会审,宣扬的人尽皆知,冼国公府的脸面要不要了。
    “我肯定是相信小肖大人的,当时的情况,来福最清楚。”冼国公一招手:“来福,你来说。”
    外边的小厮弯着腰,弓着身子,迈着小碎步就凑了进来,“奴才来福,是城少爷身边的小厮,昨儿出事儿的时候,奴才就在外头。少爷不太喜欢憋在家里,又在家养了好几天的伤,觉得闷,就叫我拿了壶酒,在叫了月姨娘来陪着,过了大概半刻钟,奴才就听见里面一声尖叫,奴才一进去,城少爷就不行了。”
    “这孩子平日里酒色无度,我本想趁着他受伤的机会好好管一管他,没想到他阳奉阴违最终赔上自己一条命。”冼国公气恼儿子不争气是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也是真的。到了这般年纪,看着儿子一死,身心俱疲。
    冼国公夫人哭哭啼啼的说:“你就先别埋怨儿子,你没听小肖大人说了是谋杀吗?”
    肖张:“不错,令堂的后脑骨头让人凿开了一条缝,颅内出血导致的死亡。”
    几个女眷身披麻衣,本来都在低声哭丧,听到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谁都不敢吭声。
    冼国公夫人直接晕了过去,场间一片慌乱,又是拿水又是拿椅子让她坐下,她回过气儿来,捂着脸道:“我的儿子不争气,平日里是有一些不规矩的,但都用在女色方面,怎么就结了生死仇?”
    安城这个人倒也谈不上无恶不作,用三个字形容就是“好女色”。列如魏意也是喜欢女子,但魏意好歹还挑一挑女子诗词歌赋,容貌品性,安城是完全不挑,家里有正妻,纳了四房小妾,还有诸多通房婢女,有多少个只怕他自个儿都记不得。家里有这么多花,又觉得外边野花香,常在秦楼楚馆留宿,据说还包了花魁一年,又养了六七个外室。
    老实说,他不是死在女人床上,是死于一场谋杀,肖张也很意外,但事实线索就在那摆着呢。
    灵堂里头,跪了一房妻,三房妾,还有一个被压了起来。
    最后一个见过安城的,就是这个月姨娘。
    小厮将她连拖带拽的拖到了灵堂。
    冼国夫人看见就冲过去,薅她的头发,抓她的脸:“你这个贱人,居然敢害我儿子!”
    月姨娘大呼冤枉,抱着脸躲避:“妾并没有害夫君,妾就是陪着夫君喝了几杯酒,不曾想……妾是冤枉的,求大人做主,求夫人老爷做主。”
    冼国公看着场面太难看,抬了抬手,让几个女眷把冼国公夫人拉开。
    安城的妻子,安孙氏劝道:“母亲保重身体,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
    冼国公夫人呜呜哭:“可怜了你,这么好的孩子。”
    安孙氏低着头,一脸沉静,一言不发。她容貌生的略显一般,眼睛红肿,细眉细目细鼻梁,披麻戴孝略显得柔弱,但从神情上而言一看就是大家小姐,经的起风浪。
    那几个侍妾倒是都哭哭啼啼的,漂亮归漂亮,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大眼睛尖下巴,多是些会蛊惑人心。
    肖张:“安城有孩子吗?”
    安孙氏摇了摇头:“没,妾福薄,未能为郎君诞下一子半女。”
    肖张心想,安城把劲儿都用在女人身上,结果一个蛋都没下来,真是白费工夫。他这一死,世子之位可就要落到安和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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