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翎闻言神色僵硬起来。
    就算再蠢，皇甫瑾说的这样直白，他也清楚要是他率领的十几万大军没有被瘟疫给弄死，反而被他活活给饿死，他也绝对无法交代的。
    知道自己说不过皇甫瑾，他倒也脸皮厚，又嘻嘻哈哈的耍无赖起来，无非就是求着皇甫瑾无论如何也要为他想想办法。
    皇甫瑾根本不搭理他了，皇甫翎终于觉得自讨没趣，气急败坏的离开。
    他刚回到自己的帅帐后，就接到了侧妃公羊玉莲的书信。
    公羊玉莲因为上次和皇甫翎一起南下，掩护皇甫翎偷窥大魏的北方边疆的军事布局消息，自己也成功怀了身孕，最终也诞下了一个男婴，所以在皇甫翎的心里地位高了不少。
    皇甫翎见是她的书信，也就拆了看，不过就是妾思念夫君，孩子思念父君的种种。
    对于这样的家书皇甫翎自然是不会上心的，但突然想到他府中这位侧妃脑子最好，又想到自己这位侧妃上次在大魏的青莲县和这位嘉和郡主还有几分交情，忙提笔写信让这位侧妃即刻南下。
    公羊玉莲接到皇甫翎让她立刻南下的书信后，立刻就去禀报了正妃，不管后院里的有多少女人恨得咬牙切齿，公羊玉莲还是在自己娘家兄长的护送下南下了。
    至于小王子，她也带在身边，她如此聪慧是不可能将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丢在后院那个虎狼窝的。
    林福音这边因为对于彻底治愈瘟疫没有丝毫进展，心里正烦躁不已，皇甫瑾拿着一本古朴的书籍过来找她。
    “你来了？要喝茶么？”林福音侧着手托着腮，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皇甫瑾看着她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心疼之色，冷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柔和，他走到她身边，一只手搭在她消瘦的肩膀上，温声道：“我不喝茶，看你这蹙眉的样子，在烦恼什么？”
    问完，他就坐在林福音的身边。
    林福音叹了口气，转头看着他无奈道，“我来你们北戎都快两个月了，这些日子虽然瘟疫算是控制下来了，但那些已经传染上的病人一直不见好，我都换了五个药方了。”
    顿了顿，脸色更凝重起来，“这几日，我发现已经有小部分已经染病的人病症严重了，你大皇兄的意思是直接处死那些病症变重的人……”
    林福音知道，作为上位者，皇甫翎也是怕了，加上这些染病的人一直没有起色还严重了，他要舍弃这些人保住其他人的想法，她也是能理解的。
    但就是因为理解，所以才痛恨自己没有能力治好这些已经染病的人。
    其实她已经从症状上查明了那些已经加重病情的人是合并交叉感染了，这样的情况就算在现代那也是十分棘手的事情。
    对症下药她也做了，就是稳不住病情。
    “丫头，你对自己太苛刻了，这不是你的错。”皇甫瑾单手将她拥到自己宽阔温暖的怀里，又摸了摸她的头，“听话，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北戎一定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这样的安慰，对林福音已经不管用了。
    就是今日，皇甫翎过来找她，虽然还算客气，但言语中已经在指责她不能彻底治愈那些已经染病的人，还不许他杀了人这些人以绝后患。
    “听说大皇兄今日来找你，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皇甫瑾点了一下她的圆润的鼻头，温声询问。
    林福音闷声“嗯”了一声。
    “你别管他说的话，他那个人一向都是利己不利人的，改日看我为你出气。”
    林福音见他像是哄小孩一般，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许多，“好，改日你替我好好教训一下他，他就是欠收拾。”
    “好！”皇甫瑾见她心情转好，答应的也干脆。
    “咦，你带来了一本书卷？看年头，是老古物了？”林福音低头的时候正看到皇甫瑾另外一只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本古籍，立刻感兴趣的问起来。
    皇甫瑾凤眸一弯，笑道：“是的，这是本北戎古医书，上面有记录瘟疫这个病症。先前你说的这个黑死病爆发的时候，我就派人全北戎搜寻了，终于在我外族的部落找到了这个。”
    说完就递给了林福音。
    “天啦，这来的正是时候！”林福音一脸惊喜，如获至宝的接过来，“我现在实在是没法子可想了，你们北戎历史上经历过几次大范围的瘟疫，也许还经历过无数次小范围的瘟疫，你们古代的大夫们对瘟疫的治疗方法肯定比大魏的诊治方法多的多。”
    毕竟大魏历史上大范围的瘟疫几乎没有发作过，都是小范围内爆发就被消灭了。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真的说起来，这本古医书其实我外祖父的部落里的古医撰写的，他们离西方和北方这些容易爆发瘟疫的小国和各部落更近，也许里面有治疗的办法也不一定。”皇甫瑾解释。
    这样更好了，林福音高兴的抱着他的颈子，“皇甫瑾，你太好了！”
    这样撒娇的拥抱让皇甫瑾笑弯了唇角，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那你就不要烦恼了，其实就算真的治不好，那也不用愧疚，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听到没有？”
    “嗯！”林福音重重的点头，然后松手从他怀抱里退出来，手里宝贝的拿着皇甫瑾好不容易从他外祖父的部落里寻来的古医书，笑眯眯的道：“那我研读这宝贝了，你有什么事自便哦。”
    “好，我守着你。”皇甫瑾笑。
    林福音去书桌边认真研读古医书时，皇甫瑾就单手支额一脸笑意的盯着她。
    认真起来的小丫头总是最好看的，他一时间看痴了去。
    林福音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将这本古医书通读了一遍，幸好北戎的文字不多，这近两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完全能自己看懂北戎的书籍。
    虽然这本古医书上的某些文字她还是不认识，但皇甫瑾在她身边，也不是问题。
    通读一遍后，林福音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古医方：五方药，从北亚特国传，此药方平淡无奇，需多饮，能治时疫。
    从古医书上记录来看，这个医方能治好鼠疫，时疫应该就是鼠疫了。
    说这方子简单五奇，就五味药材组成，就说明这药方里的药材很常见。
    上面说的是多饮，应该就是要坚持饮用下去，一时没有好转也不要轻易放弃，继续饮用，最终是能治疗好瘟疫的。
    而这个古医方确实只有五味药，分别是黄连，北芪，连翘，寒水石，和一个她从没听过的药。
    黄连的作用不用说了，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治疗痈肿疔疮有奇效，这也是林福音治疗鼠疫喜欢用的药材。
    北芪就是黄芪，这味药有很好的驱风运毒作用，更有补元阳长肌肉，排脓止痛，生津止血的作用，是十分治疗瘟疫的药材。
    林福音自己拟的方子里也多用黄芪。
    连翘这个药材就更是林福音爱用的药材之一了，它最大的特色是能抑制各种细菌病毒，且抗炎症的作用十分不错，是林福音每个治疗鼠疫方子里必有的君药。
    至于寒水石，就是生石膏了，生石膏的药理作用用于鼠疫中主要是因为可以治疗疮疡溃后不敛。外用还能祛热敛疮和生肌。
    林福音看到寒水石这三个字的时候杏眸一亮，她怎么没想到用这个生石膏呢？
    她所有的药方里都没想到要用这味药的，果然是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但最后一味药她找皇甫瑾来翻译的是一个单字菘。
    皇甫瑾并不知道菘是什么药材，林福音当然也不清楚，无奈就
    将已经累倒熟睡的老军医挖起来，但老军医也不知这个“菘”是个什么药材。
    在北戎传承的医典中，并没有“菘”这味药材。
    这下可又麻烦了。
    见林福音烦躁不已，皇甫瑾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音儿，不要太过在意，这个药方不行，那我们再接着往后面看。”
    “不，我已经粗略看了一遍，看下来最好用的药方就是这个五方药了，旁的药方只记录了有作用，但这个五方药只要坚持好，是能治好的！”林福音甩开了他的手，坚持道。
    林福音烦躁的发脾气，将老军医吓了一大跳，头低的不敢再抬。
    皇甫瑾冲他摆摆手，让他退下了，然后一把将林福音拥入怀里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咱们不急啊，我立刻写信给外祖父，让他帮着查一下这菘到底是什么药材可好？”
    林福音的情绪在他的安抚下变的好了一些，先前的烦躁发脾气实在是她太想救那些染病的人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和大魏来的大夫以及北戎自己的大夫们夜以继日的研究药方，所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没有哪个压力有肩膀上担着人命的压力大，特别是这可是上万条人命啊！
    “瑾，你要写信让你外祖父那边查的话也不是不可，但我怕时间耽搁的太多，那些病人们等不及了。”咬了咬牙，“现在病人的情况已经开始恶化了，只是下面的人不忍心自己的同袍们，其实对皇甫翎都隐瞒了真正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