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阵外。
    原本提剑意欲再次斩下的东方青月，突然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术，如同木雕般停在了那里。
    她所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明明之前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倾诉，可是在望着近在咫尺站在自己面前的宁夜时，东方青月却一时间忘了所有的言语，嘴唇微张吐不出半个字来。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感受着自后方而来，来自龙傲娇暗中满是幽怨的窥视视线，宁夜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于是便对着东方青月开口提议道，决定换一个地方再聊。
    此情此景，颇有一种当着正宫的面偷情之感。
    见东方青月点头同意，宁夜率先召出剑主所遗留的木剑，化为一道匹练剑光御剑而飞，片刻之后，两人一同来到远离城市喧嚣的某座开满了白色小花的山坡之上。
    “这柄木剑，是以前身为哥哥的我，亲手为小离打造的……”
    落地后，见到东方青月的目光一直落在这柄刻有“天下第一剑”的木剑上，宁夜如是低声轻语道。
    自那一夜过后，宁夜关于数百年的前尘记忆早已复苏，也明白了为何一直以来，剑主都不求回报地对自己如此之好，因为自己是他的哥哥。
    “原来如此，难怪师尊他……”
    听闻此言的东方青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些困扰心中许久的疑虑，终于得到了解答。
    她以前就很是困惑，为何身为自己师尊的剑主，当初弃世间名剑于不顾，却将这柄宛若孩童玩具般的木剑视若性命般珍视，又为何师尊明明冷眼观世不为外物而动心，可在对待宁夜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时，关爱程度远远高乎于自己这唯一的徒儿，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尽管这句话，是由今年才不过十八岁的宁夜说出口，但是东方青月却能够理解其中的意思，就像是他千年前与身为神州真龙的龙流昔的那段过往一般。
    “我听说了，青月你今日在家族里面所行之事。”
    宁夜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的她轻声说道。
    感受着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东方青月只觉得胸膛内心跳如同擂鼓。
    “我未曾想过，一向性格不争的青月你，能够因为我这样的人，变得如此有勇气。说实话，能够被如此喜欢，我真的觉得三生有幸……”
    说到此处，宁夜的话语顿了顿，望向东方青月的目光中，夹杂着挣扎与痛苦：“但，这份心意，我实在受之有愧。”
    原本听到前半句那“三生有幸”话语的东方青月，在听到这后面这句“受之有愧”时，原本眼眸中升腾起得光彩骤然熄灭，嘴角的幅度也凝固在那里。
    似是不忍，宁夜转过身去对着远方天幕的那轮皓月，继续开口道：“青月你有没有想过，你与我的相遇，并非是一场巧合，而是被刻意设计的阴谋？甚至连你这份对我的好感，都不是真实的，而是被强加上的……”
    “不是的！”一直沉默的东方青月，终于开口反驳：“我才不相信什么阴谋，我只知晓能够和宁夜你相遇，是我此生最为幸运的事情！我喜欢你的这份心意，是那种想要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喜欢，绝不是什么被强加的虚假情感！”
    是啊，这份自心底而生，只要看到对方就觉得安心觉得幸福的情感，又怎么可能会是虚假的呢？东方青月绝对不相信！
    宁夜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望向她。
    “宁夜，你的眼睛……”
    见到他的双眸，东方青月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双眼眸内无悲无喜光影流转，就像是内蕴着无数幻灭星辰，又像是存在着无数个新生然后步入消亡的世界，宛若见众生。
    这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拥有双眸。
    “说出来青月你可能不信，自那夜过去后，在小离他的舍命相护下，我未曾被天道所同化，但是在同化过程中却拥有了部分天道所独有的能力。而这双眼睛所具有的，便是能够看穿万事万物的过往与命运轨迹。”
    “这……又是何意？”东方青月不解。
    “那一日，你来到江城与我初次相遇，并非是巧合，而只是冥冥之中被刻意安排的，目的便是为了利用你，让你成为我在人世的助力。”
    宁夜话语顿了顿，然后继续道：“事实上，这并非你我两人真正意思上的第一次见面，很久很久之前我们便已相识，不过并非是朋友而是仇敌，你的前世便是死于我手。虽说现在的你喜欢我，但是如今天地异变灵气复苏，你再过不久也定将会回忆起一切，到那时候到底对我如何而尚不可知。”
    得知这些隐秘的东方青月，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眸光依旧坚定：“就算我与宁夜你的相遇乃是被刻意安排被利用，我亦无怨无悔，甚至很是感激上天这样的安排，至少让我与你没有错过。至于所谓的前世之仇，我不问前世，只求今生，我只知道今生的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原本以为她听到那番话，会动摇会知难而退的宁夜，此刻久久沉默，他没有想到东方青月对自己的心意竟如此坚定，就算明知这是一场局，也无怨无悔。
    此时的宁夜，望着眼前的她不禁想到了剑主，两人亦是同样如此。
    “对不起。”他轻声道。
    这便是他最终的回答。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是包含着万语千言。
    “宁夜，最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得到最终回答的东方青月，在月光下仰起头，望着眼前的心上人问道。
    “嗯……”
    宁夜神情沉重，缓缓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你对我有没有动过心，在你心底，对我又有没有哪怕一丝丝的喜欢？”
    对于这个问题，宁夜迟疑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有。”
    对于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就应该敬而远之，但这一次，他却说出了真心话。
    归根究底，还是不忍心再欺骗了，哪怕这是为了保护对方。
    明明之前被当面不留情拒绝时没哭，可现在在听到这个“有”时，东方青月的嘴角尽管带着笑，可泪水却如同断了的线珠。
    没有去问为什么，她朝前走了一步，然后踮起脚尖，将双唇印在了宁夜的嘴唇上。
    倏忽，唇分……
    脸上犹带泪痕的东方青月朝后退了两步，对着宁夜道：“谢谢你，那我就回家族了。”
    “对不起。”
    宁夜再次吐出这三个字，目光不敢与对方对视。
    这番简短的对话之后，便意味着正式的分别。
    东方青月转身离开，意欲御剑归去。
    “等等……”
    这时候，身后的宁夜突然叫住了她。
    原本失魂落魄的东方青月，听到这一声呼唤，整个人停在了那里，连忙第一时间御剑归来，重新来到宁夜的面前，神情有些激动忐忑。
    她意味，是宁夜改变了注意……
    “青月你……刚刚又走错了方向……”
    宁夜也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因此在说出这句话时很是艰难。
    这种原以为看见了希望，结果还是绝望的感觉。
    东方青月忍着泪，强挤出一个笑容自我吐槽道：“我这个人果然很蠢呢，总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宁夜伸出手掌，将漫天星光尽数收拢于掌间，然后动用部分所掌握的天道之力，灌以大道法则，将之凝聚成一团如梦如幻的星珠。
    “我知道青月你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会看地图行走。而这颗星珠，便是我特意为你一个人炼制的，它能够指引青月你心中所要前往之地的方向，也是我先前便想赠予你的……”
    他将这颗星珠，放入东方青月的掌中，最后低声嘱咐道：
    “……以后我不在了，不要再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