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分卷(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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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漉与他对视,问道:师尊,怎么了?
    无尘:昨夜我喝醉了,你别放在心上,是师尊错了。
    朝漉眸色一暗,一脸平静,淡淡哦了声。
    就在无尘以为他要生气的时候,朝漉忽然一笑,端着瓷碗行至榻前。
    朝漉舀了一勺洒满杏仁碎的南瓜粥喂到无尘嘴边,无尘习惯性张嘴,口腔被糖蜜包裹。
    朝漉站在床前,一勺一勺喂着无尘吃完一碗粥,他掏出手帕替无尘擦嘴,转身端着空碗就要出去。
    朝漉。
    我已经放在心上了。朝漉回头,他脸上笑容明艳,眼中饱含深情,坚定说道,师尊想让我忘记,我却忘不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休想让我忘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关门离去,徒留下怔怔说不出话的无尘。
    朝漉躺在院中的吊椅上,他单脚点地,身体左右摇摆,灼热的暖阳照亮他的眉眼,却化不开他眉间愁绪。
    无尘近些年来非常忙碌,连跟他见一面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都要怪那个最近风头正盛的魔界尊主,传言他无恶不作,屠戮了不少无辜之人。
    作为无尘宗的宗主,修真界第一人,无尘自然而然就被那些人推上了领头的位置。
    魔族魔物众多,若贸然出手,只会伤及无辜。
    自那晚后,无尘有意避开朝漉,他经常外出,常常数月不见人,听说他在和几个宗门宗主商量除魔一事。
    以前,无尘去哪都要带着朝漉,这几年无尘几乎是忘记了他这个徒弟,他也试过跟在无尘身后。
    可惜,每次一转眼,他就被无尘甩下了。
    这一次,他依旧偷偷跟在无尘后面,没有半个时辰,他就找不到无尘的踪迹了。
    师尊不想让他跟着,师尊扔下他了。
    师尊
    紧闭的眼角沁出眼泪,悲伤的情绪将红衣少年淹没。
    师尊为何不能接受弟子呢?
    你能收留那么肮脏的小孩,为何不能接受如今那么干净的朝漉呢?
    我可以为你做一切。
    师尊,我喜欢你呀
    黑影笼罩,朝漉倏地睁开双眼,他原本躺在葡萄架下,眼前却被浓烈的黑雾笼罩。
    他翻身站起,握紧勾雪剑,伸手不见五指中,他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有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你想要得到无尘吗?]
    朝漉拧眉,质问道:你是谁?
    [无尘装傻充愣,故意无视你的心意,你知道无尘在装傻,你何不直接点破呢?]
    我的事情,无需他人干涉。
    [你想要得到无尘吗?我可以教你得到他的方法,我可以让他正视你的心意,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
    闭嘴,我喜欢师尊,那是我的事情。
    [你就不想得到无尘的喜欢吗?]
    [你不想再体验那夜的欢好了吗?]
    [你不想一辈子拥有无尘吗?你甘愿一辈子躲在暗处窥视着无尘吗?]
    [他心中装着千千万万的人,而你只是他的徒弟,你做再多,你也只是他的徒弟]
    夜已深,无尘忙碌了一天才回到应炔峰。
    平时有护体结界,身体也脏不到哪里去,他爱用清洁咒敷衍了事。
    这几日起早贪黑商议事情,身体不累,神经却一直处于高度紧绷中,他让人倒了几桶热水,准备泡个热水澡洗洗乏。
    刚入水没有半刻钟,房门就被人推开。
    隔着一道屏风,无尘光凭气息就猜出了来人是谁。
    无尘轻轻叹了口气,他太放纵朝漉了。
    朝漉绕过屏风,径直走到浴桶前。
    无尘的长□□浮在水面上,将水下的身体遮盖,朝漉盯着他裸/露的修长脖颈与凸出的锁骨,笑意渐渐浮现。
    出去。无尘一想到竟在自家徒弟面前矮了一头,心中升起强烈的不适感。
    他知道朝漉的心意,不知从何时开始,等他发现的时候,那家伙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那浓到化不开的爱意和专注,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发现。
    他以为朝漉是情窦初开,身边没有同龄的玩伴才会误解了他们的关系,他这几年故意远离朝漉,给朝漉找了无数的同龄好友。朝漉无视他的善意,看他的眼神反而越来越炽热。
    朝漉将无尘的怒斥甩在耳后,他走到无尘身后,隔着木桶,双手虚虚环住无尘的脖子。
    不知是热水蒸腾的还是怎么,无尘脸慢慢红了。
    他像是急于掩饰什么,再次怒吼道:朝漉,我给你脸了是吗?
    朝漉的手没有碰到无尘的皮肤,他伸长胳膊,捞过水面上的巾帕,手指状似无意地将遮挡住无尘身体的白发拨开。
    朝漉轻笑道:师尊,徒儿只是想给你擦背,师尊在想什么?为何那么生气?
    无尘现在的模样就像一只炸毛的白猫,朝漉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若被无尘看到了,绝对二话不说就将他扔出房外。
    无尘深吸口气,他不喜欢被动,也不喜欢被人愚弄。
    冷静过来后,他明白朝漉是故意的,他不该被情绪冲昏头脑。从前两人经常光着身体同榻而眠,一起洗澡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过,擦个背而已,至于那么大惊小怪?
    无尘移动身体,将头靠在浴桶边缘,白发撩开,露出他白皙宽阔的脊背,冷声命令道:不是喜欢擦吗?那就好好擦。
    朝漉:是。
    朝漉安分守己,说要擦背,就真的不碰任何地方,他担心会再次激怒眼前还在生气中的无尘。
    他的指腹隔着薄薄的巾帕,仔细描摹过无尘背上的每一块肌肤与骨头。
    他眼眸逐渐幽深,白日里那道声音趁虚而入,不停在他脑中响起。
    [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只能站在阴暗处窥视他,你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接受你的。]
    [无尘不日就要突破大乘期,等到他飞升后,你该如何?你这辈子除非飞升成仙,不然你再也见不到他。]
    [天劫将至的时候,你要阻止无尘突破,放心,那只是一个小劫难,伤不到他的,只不过是断了他成仙的道路。]
    背上的动作突然停下,无尘狐疑地看向一脸漠然的朝漉。
    只见朝漉扔下手中巾帕,轻声道:擦完了,师尊,弟子退下了。
    说完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去,背影急促。
    无尘微微诧异,是这两年他太刻意避开朝漉的原因吗,他总觉得朝漉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朝漉从未这么冷待过他。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无尘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他明明不想接受朝漉的,为何还有这种想法。
    这几日无尘难得留在了应炔峰,反倒是爱黏人的朝漉不见了踪影。
    无尘心里堵得慌,后知后觉领悟过来,朝漉应该是开窍了?
    朝漉明白过来,他误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少年人脸皮薄,想起之前那些窘事,应该是害羞不敢见自己了。
    无尘这么想着,反而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他心里越发堵得慌。
    无尘在朝漉的院子外转了无数圈,屡次得到弟子们的回禀,朝漉不在院子。
    那小子是跑到哪里去了?
    真是儿大不中留。
    第七次得知朝漉不在院子后,无尘再也坐不住了,他用神识探查整个无尘宗,终于在应炔峰的山巅之上找到了朝漉。
    仙乐传遍整座应炔峰,少年身姿笔挺,红衣与墨发在风中翩飞,百鸟围绕在他身侧,凤凰双双落在青铜鼓上。少年仰起头,将全身沐浴在金光之中,他微微阖眼,停下了手中动作。
    鼓声经久不息,百鸟振翅而飞,盘旋在高空,似是随着鼓乐翩翩起舞。
    无尘站在角落,专注地盯着那宛若天神的俊美少年,他的视线落到少年勾起的唇角上。
    师尊不在的日子里,我学会怎么敲响这面鼓了,我厉不厉害?朝漉从无尘出现的那刻就察觉到了,他转过头,神色倨傲,张扬的笑容弱化了那份高傲。
    他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张扬肆意的少年。
    只一眼,无尘再也无法移开眼睛。
    *
    无尘伸手抚摸快要全黑的睡莲,轻嘲道:那天后,我和朝漉没再见过,这次躲着我的人成了他,一个月后,我得到了朝漉被魔尊掳走的消息。
    晏离舟静静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尘:当初他们请我一起除掉顾沉戈的时候,我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后来一次,我在险境中遇见了一个青年,那青年奋不顾身救下了落入险境的一群人,上岸的时候,我才知道,那青年是顾沉戈。回去后,我就打消了除魔的念头。
    无尘和顾沉戈只有几面之缘,每一次顾沉戈都能让他大开眼界。
    顾沉戈不像世人口中说的作恶多端,他心地善良,反倒是魔族中的一股清流。
    恶人们不承认自己做的坏事,他们喜欢将脏水泼到顾沉戈的头上。
    就因为他是魔界尊主,他理应是罪恶源头,一旦别人听到什么祸事,第一时间总能想到顾沉戈的名字。
    无尘:你就没想过澄清吗?
    顾沉戈自嘲一笑,我解释过,可没人相信,既然如此,又何必白费口舌。
    无尘:我帮你,我会帮你洗脱罪名。
    无尘这几年不是在跟宗主们商议除魔的事情,他劝说那些人,不要被流言影响了判断。
    即使他被推上高位,即使他成了修真界第一人,可在众人面前,他始终没有绝对的话语权。
    他年纪尚轻,他们背后有隐世的大能坐镇,他只凭简单的说辞,无法打动他们。
    无尘为了躲避朝漉的心意,也是为了找到证明顾沉戈没有做那些事的证据,一直在外奔波。
    可还没等到他找到证据,就听闻朝漉被顾沉戈掳走的消息。
    无尘知道是有人在背后引导灾难发生,他想要阻止,却成了深陷其中无法脱身的那个人。
    无尘听闻消息,赶到虚渡山的时候,朝漉躺在血泊之中,红衣被鲜血染上更为鲜艳的颜色,朝漉睁着空洞的双眼,那双漆黑的眼眸再也没了往日神采。
    无尘抱着朝漉哭泣,红月当头,黑暗逐渐将他们笼罩,阻止灾祸已经来不及了,底下已经开战了
    远在山巅上的无尘能听到下面传来的打斗声与皮肉刺穿声,曾经的神山被大火烧毁,他抱着朝漉的尸体,心里有什么东西破土萌芽,脑中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你知道朝漉是怎么死的吗?他是因你而死的。]
    无尘在心魔的幻境中看到了朝漉死去的真相。
    无尘躲避朝漉的那段日子,朝漉每天活在煎熬中,他日夜被梦魇侵袭,直到精神涣散,再也抵挡不住心魔的侵蚀。
    他几次都要陷入心魔的蛊惑中,又在绝望边缘将自己拉回来。
    心魔想让无尘渡劫失败,就像心魔说的,只要无尘不能突破大乘期,他可以一直留在朝漉的身边。
    朝漉不敢在无尘面前暴露自己的丑陋面,他也怕自己控制不住心魔,真的毁掉无尘。
    他曾无数次想要消灭心魔,到头来他都会在自己心中重新生根发芽。
    只要他还喜欢无尘,还对无尘有执念,心魔是永远不会消除的。
    无尘的劫期将至,心魔这几日频繁来劝说朝漉。
    偏偏无尘这几日都待在应炔峰,朝漉害怕自己会伤到无尘,他逃了。
    黑夜里,他走在下山的山道上。
    浑浑噩噩中,他看向天边的圆月,突然想起了初见无尘时的场景。
    无尘说,从这里跳下去,你就可以去见你的阿娘了。
    跳下去,只要跳下去,一切都可以解脱。
    他走到山路边缘,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心中的声音在疯狂阻止他。
    [你甘心就这样死了吗?朝漉,你就是个懦夫。]
    [我给你想了那么多方法,哪一个都能让无尘留在你身边,你怎么那么蠢啊?]
    朝漉轻轻笑了,他仰着头,月色照不亮他漆黑的眸底。
    得到师尊又如何,有你在的一天,我迟早会害死师尊的。
    就算无尘现在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说,他愿意接受自己的心意,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了。
    可也已经晚了。
    从小到大他就一直仰望着无尘,他爱慕他的师尊,这份心意太过沉重、压抑。
    他是个贪心不足的人,得到师尊的人后,他还要师尊的心,他还要师尊只看着他一个人。
    他要无尘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他恨不得将无尘锁起来,只有自己能看见。
    这一切都源于他不可化解的偏执与占有,只要这些念头还存在的一天,心魔始终会存在。
    只有他死了,一切就能终结,他才不会伤害到师尊。
    [你个蠢货!]
    朝漉迈出一只脚的时候,脑中倏地闪过什么,他收回脚步,转身往来时的山路走去。
    心魔在他心中讥笑道。
    [说得好听,你还不是怕了,你就该听我的,无尘最是心疼你,只要你跟他好好说,他会接受你的。]
    朝漉一言不发,等心魔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朝漉已经走过雾凇山,爬上了临近无尘宗的虚渡山。
    [你想做什么?]
    圆月仿佛就长在虚渡山上,朝漉往天空伸出手,手心捞到了一抹月色。
    细雪飘扬,将他的墨发染成了银白。
    长剑出鞘,剑光一闪,心魔尖叫着阻止朝漉。
    [蠢货,你竟然想与我同归于尽,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灾难依旧会发生,只要这个世间有恶念存在,我还是会卷土重来。]
    我待在他身边,只会害了他。
    朝漉轻笑,至少他能阻止自己伤害师尊。
    只要师尊没事,他死又何妨。
    他从小就喜欢博弈,只是这次,他没赢到师尊的心而已,输家总要有点惩罚的。
    下次要死就死远点,不要脏了我的地盘。
    勾雪剑刺穿胸膛,积雪扬起,朝漉跪在地上,鲜血顺着剑身淌落。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朝漉笑道:师尊,我听到了。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他双眼微阖,看着手中的几片雪花,呢喃道:好漂亮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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