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宁元寿坦白的过程很顺利，跟宁皎依计划中的差不多。
    宁皎依早就猜到了宁元寿不会反对，这件事儿说出来以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后来，话题就从这事儿上略过了。
    宁元寿问了一下宁皎依工作上的事儿，祖孙两个人聊得格外愉快。
    只要宁皎依一出现，宁元寿眼里就只看得到宁皎依一个人，根本不搭理别人。
    宁家的其他人心有不满，但谁都不敢出来说一句。
    而宁皎依在宁元寿面前也别乖，根本没有平日嚣张跋扈的模样儿。
    她嘴巴很甜，哄得宁元寿一愣一愣的，只要跟她聊天儿，宁元寿就在笑。
    ………
    祖孙两个人就这么聊到了午饭时间。
    因为宁皎依回来，宁元寿特意通知了老宅厨房那边按照宁皎依的口味准备了午饭。
    一大桌子上，都是宁皎依喜欢吃的菜。
    进入餐厅之后，宁元寿便招呼宁皎依坐在了他身边。
    “皎皎快过来，来爷爷身边坐。”
    宁皎依笑着点点头，走上前在宁元寿身边坐下来。
    宁元寿指着桌上丰盛的菜，对宁皎依说：“我吩咐厨房按你的口味做的，都是你喜欢吃菜，今天多吃点儿啊。”
    宁皎依：“好，听爷爷的，一定多吃。”
    这下，宁元寿笑得更加开心了。
    宁晚晚再羡慕嫉妒都没有用，宁元寿根本就当她不存在。
    跟老爷子聊了这么长时间，宁皎依的心情还挺好的。
    自打母亲去世之后，宁元寿和宁绥和算得上是仅有的两个能让她感受到“亲情的力量”的人。
    跟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她会很放松，神经不再紧绷着，身上的刺也全部丢到了一边。
    心情不错，胃口自然也不会差。
    ………
    宁皎依坐下来之后吃了不少。
    吃饭途中，宁皎依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放下筷子拿起了手机，看到了一条来自荣京的微信消息。
    宁皎依有好几天没有跟荣京联系过了，不过，她还记得盛驰耀之前说过的话——
    让她离荣京远一点儿。
    盛驰耀当时说得很严肃，应该没有骗她。
    但，宁皎依想不通荣京接近她有什么缘由。
    如果只是因为对她有意思，好像也不必要花费这么多心思吧？
    荣京发来的消息很简单，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候和寒暄：最近怎么样？我刚忙完工作的事儿，这几天都没来得及联系你。
    宁皎依看着这句话，脑海中都能想象出来荣京说这句话会用什么样的口吻。
    想了想，宁皎依回复荣京：挺好的。
    很简单的三个字，也不怎么热情。
    宁皎依没打算直接切断跟荣京的联系——
    盛驰耀的态度告诉她，荣京很有可能也跟当年的事情有联系。
    荣京：快春节了，打算怎么过？
    宁皎依：和我家人去旅行。
    荣京：巧了，我也要去旅行了，你什么时候出发？
    宁皎依：今天下午。
    荣京：嗯，我要后天了。
    宁皎依没回，不知道该怎么回。
    不过，荣京那边也不介意这点，很快又发来了一条：那你一路平安，我先去忙了。
    宁皎依：ok。
    回完荣京的消息，宁皎依又翻了一下聊天记录。
    她跟荣京的聊天记录真的很正常，就是那种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荣京也没有跟她说过很暧昧的话，亲密的肢体接触也没有过。
    可是，盛驰耀说，荣京图谋不轨。
    那只能说明，荣京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
    当然，现在荣京没做什么，宁皎依也不能平白无故跟他撕破脸。
    ………
    “皎皎，别看手机了，吃饭吃饭。”
    宁皎依正思考的时候，宁元寿出声提醒了她一句。
    宁皎依被打断了思路，索性就不去想了。
    她放下了手机，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宁元寿以为宁皎依是在回工作上的消息，便对她说：“大过年的就别考虑工作的事儿了，忙了一年了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等过完年再说，出去玩儿的时候不准忙工作，听见没有？”
    “听见啦，都听爷爷的。”宁皎依答应得很痛快。
    宁元寿喜笑颜开，拿了公筷给宁皎依夹了一块儿小排，“吃肉吃肉。”
    宁晚晚坐在对面，看着宁元寿这样照顾宁皎依，内心嫉妒得发狂。
    这一路走来，所有的好事儿都被宁皎依给遇上了。
    她好不容易在傅定泗这件事儿上找到了一点儿报复的快感，然而……傅定泗也喜欢上了宁皎依。
    这件事情，让宁晚晚更为受挫。
    现在宁皎依不要傅定泗了，但她跟傅定泗也不可能了。
    就像宁皎依说的一样，傅家不可能要一个二婚的人。
    **
    午饭吃完之后，宁皎依陪着宁元寿去楼上收检查行李了。
    他们两个人上楼之后，宁成柔终于忍不住吐槽了。
    “你看看，老爷子被皎皎哄得五迷三道的，都快忘记谁才是他亲生的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一会儿被爸听到了又要惹麻烦了。”宁成勇拍了宁成柔一把，示意她少说两句。
    其实宁成勇也不算特别喜欢宁皎依，但宁绥和从小就护着宁皎依，宁成勇也不方便说什么。
    宁家的这些事儿里，宁成勇很少出来站队，基本上就是和稀泥的角色。
    “你还说我！”宁成柔在老爷子那里受了气，无处发泄，直接朝宁成勇发泄了：“你们家绥和不也是一样，我看在他心里，皎皎比你这个当爹的都重要，你难道就由着他胡闹？”
    宁成勇说：“绥和年纪不小了，他做事儿有自己的考量，我管不了他。”
    “切，当爹的还管不了他，他翅膀硬了啊，懂不懂孝顺？”宁成柔挑唆着，“我看他呀，就是掌权了，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宁成勇没吭声，他能听出来宁成柔在故意挑唆，没打算接招。
    宁成柔在宁成勇这边没得到回应，之后便跑去对面跟李悦还有宁晚晚坐在了一起。
    李悦和宁晚晚的脸色都挺难看的。
    宁成柔坐过来之后，拍了拍宁晚晚的肩膀，鼓励道：“晚晚别伤心，小姑还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放心，善恶终有报，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呢！”
    “谢谢小姑。”宁晚晚感动得不行，眼眶唰地一下就红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总是惹爷爷不高兴。”
    “你没做错什么，老爷子就是受了挑拨而已，他年龄大了脑子不灵光，你别跟他一般计较，他说什么，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宁成柔宽慰着宁晚晚。
    “哟，小姑说谁脑子不灵光了？”
    宁绥和刚一进门儿，就听到宁成柔在说宁元寿的坏话。
    宁绥和关上门站在沙发前，调侃似的开口，“小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谁都没有想到宁绥和会突然出现，而且还听到了他们凑在一起说老爷子的坏话。
    宁成柔对宁绥和这个侄子谈不上多么喜欢，但是她内心还是有所忌惮的。
    毕竟现在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宁家给的，宁绥和又是宁家的掌权人，得罪了他，落不到什么好处。
    宁绥和这句话看似是调侃，实则是警告。
    宁成柔就是再没有脑子，都不会接茬。
    见宁成柔不说话，宁绥和低笑了一声，“小姑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是靠谁活着吧，宁家养了你四十多年，你可不能忘本啊。”
    宁成柔：“……”
    之前宁绥和那句话还算客气，这一句，就是赤裸裸的警告了。
    宁成柔不想在晚辈面前丢人，但是考虑到自己的情况，又不敢反驳宁绥和，只能低下头不说话。
    宁绥和也没有跟宁成柔掰扯太多，直接上楼去找老爷子和宁皎依了。
    宁绥和上楼之后，宁成柔又忍不住跟宁成勇抱怨：“哥，你瞧瞧你的好儿子，真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了，他这是仗着自己有老爷子撑腰，胡作非为呀！”
    宁成勇被宁成柔的抱怨弄得脑子疼，他懒得听了，直接起身走到了阳台躲清静。
    **
    宁皎依和宁绥和帮着老爷子检查了一下行李，然后一家人就出发了。
    司机开了一辆加长的商务车，一家人正好都坐上去了。
    车里很宽敞，宁皎依自然而然地跟宁元寿还有宁绥和坐在一起，而宁成谋则是跟李悦和宁晚晚母女坐在一起，宁成勇和宁成柔兄妹两个人坐在一起。
    一路上，宁元寿都在跟宁皎依还有宁绥和聊天儿，宁绥和也只是围着宁皎依转，他们两个人眼里都没有别人的。
    这样的画面，最眼红的人就是宁晚晚，然后就是宁成柔。
    不过，她们两个人都不敢随便发言了。
    惹恼了老爷子，对谁都没有好处。
    **
    纽約。今天是傅定泗要去医院接受催眠治疗的第一天。
    凌晨三点钟，他已经睡不着了。
    傅定泗在床上发呆了一个小时，到四点钟的时候，他总算爬了起来。
    他心情烦躁，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心跳得很快，深呼吸也没有用。
    傅定泗去冲了个澡，然而出来的时候，情况也没有任何好转。
    这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实在是折磨人。
    傅定泗甚至都想抽烟了。
    不过，酒店禁烟，他也没有去破坏规则。
    傅定泗没开灯，就这么坐在黑暗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纽約天亮。
    朝阳升起，今天纽約的天格外地蓝，阳光明媚，周围的建筑熠熠生辉。
    可惜，他却无心欣赏。
    傅定泗站在落地窗前，盯着对面的天空看了一个多小时。
    一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这个时候，小腿已经有些麻了。
    傅定泗走到书桌前拿起了手机，低头一看，是傅启政的电话。
    傅定泗接起电话：“哥。”
    傅启政：“起了？”
    傅定泗：“嗯。”
    傅启政：“你先吃个饭，八点半或者九点直接到医院就可以，我在这边等你。”
    傅定泗：“你不用特意过来，忙工作就好。”
    傅启政：“我得先跟eddie医生了解一下情况，行了，你路上小心。”
    跟傅启政打完电话，傅定泗走到衣柜前开始换衣服。
    晚上没睡好，傅定泗精神不太好。
    吃早饭的时候原本想喝咖啡的，但是怕影响到一会儿的催眠效果，便忍着没喝。
    **
    另外一边，傅启政已经先一步到了医院。
    有些事情，他得先跟eddie医生聊一聊。
    如果傅定泗在的话，可能聊起来会不太方便。
    eddie医生跟傅启政认识多年了，一见他过来，便猜到了他的目的：“有什么问题，你放心问吧。”
    傅启政思忖片刻后，发问：“催眠手术大概要进行几次才能找回来主人格？”
    说到这里，傅启政又想起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还有，你确定之前那个是主人格吗？”
    eddie：“我非常确定。因为现在的这个人格非常不健全，一看就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eddie医生对傅定泗的情况进行了分析：“说实话，除了商业头脑之外，这个副人格身上我没有找到任何可取之处，性格很薄弱，几乎没有什么特点，做事生硬，共情能力也很低。但他的智商确实很高，我指的是在做生意方面。”
    “所以他说他家人将他培养成了工具，这一点我还是很认同的。”eddie医生说，“可能他的家人希望的就是一个这样机械的人。”
    傅启政：“……”
    他早就知道傅家对傅定泗的控制欲很强，但他真的没想到，竟然夸张到了这种地步。
    宁愿要一个这样的儿子，都不愿意让当初那个有血有肉的人回来吗？
    eddie医生也看出了傅启政的惊讶，他耸了耸肩膀，笑着说：“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正常的家人都会选择留下主人格，这样对大脑的损伤也不会太大。他的杏仁核出问题，其实就是因为强行催眠导致的。”
    eddie医生说完这番话之后，傅启政沉默了很久。
    不过，他也突然就理解了傅定泗为什么不跟傅家说一声就只身来了纽城。
    如果他说了，傅家肯定不会同意他做这次催眠。
    想来，他也是不想闹不愉快了。
    一阵沉默后，傅启政继续问eddie医生：“那么，这一次催眠，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他的大脑已经有了损伤，强行催眠会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
    这些，都是傅启政比较关心的事儿。
    eddie医生摇摇头，说：“这个你放心，我不会强行给他进行催眠，循序渐进来，不会有任何伤害。催眠治疗其实是很安全的，当初他出问题，主要还是因为太着急了，强行催眠才有危险，顺其自然是不会有损伤的。”
    听到eddie医生这样保证，傅启政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听你这意思，他的催眠要持续很久？”傅启政问。eddie医生点点头，“我想是这样的，如果他想尽早让主人格回来，可能未来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都需要待在纽約。”
    傅启政：“……”
    半年到一年。
    傅定泗有这么多时间吗？
    他要是这么长时间不回去主持大局，傅家那边不得乱成一锅粥了？
    不过这事儿，傅定泗应该会有主意。
    反正他人已经在这里了，傅家也不可能把他绑回去。
    他们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
    “还有别的问题吗？”eddie准备一次性把问题跟傅启政解释清楚。
    毕竟催眠是大事儿，而傅启政是傅定泗的家属，治疗之前肯定要先跟家属沟通的。
    不管家属有什么问题，作为医生，他都会耐心解答。
    傅启政应了一声，然后问eddie：“如果主人格回来，副人格还会出现吗？会不会出现人格混乱的情况？”
    “会有这种可能。”eddie医生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有些人做完催眠之后，副人格还是会出现的，所以这也是我一直提醒他催眠要谨慎的原因。”
    傅启政：“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呢？”
    eddie笑着说：“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永远都不会出现了。但是这个都不好说。就像当年给他做催眠的医生，应该也没想到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傅启政：“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是啊。”eddie医生感叹，“特意将他打造成了一个‘机器人’，但他还是动心了，对他的妻子——哦，你应该认识他的妻子吧？”
    傅启政点点头，“认识。”
    eddie笑着说：“我和他聊了这么久，他也只有在提到他的妻子时才表现得像个人格健全的人，不过他们之间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他对感情的态度我也十分佩服，能做到这样潇洒放手的人实在是不多了，只能说他确实是个单纯耿直的人，也是真的很爱很爱他的妻子。不然，他没有理由放弃这些。”
    傅启政听完eddie医生的感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傅定泗对宁皎依的感情……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深。
    他也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可能，爱情真的是会苏醒的吧。
    估计当年知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即使换了一个人格，傅定泗还是对宁皎依爱到了极致，甚至愿意为了她放弃自我。
    ………
    傅启政跟eddie医生聊完没多久，傅定泗就过来了。
    傅定泗今天看起来有些憔悴，脸色不是很好。
    一看他这样子，就是没睡好的架势。
    eddie医生和傅启政对视了一眼，然后笑着傅定泗打招呼：“你来了，做好准备了吗？”
    傅定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傅启政走到了傅定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道：“晚上没睡好？”
    傅定泗：“睡了三个小时。”
    傅启政：“……”
    傅定泗：“你去忙吧，我没什么事儿。”
    傅启政无奈：“好，结束以后eddie医生会联系我，到时候我来接你，你开车可能不方便。”
    傅定泗这次没有拒绝，点头应承了下来。
    傅启政又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傅定泗站在原地看着eddie，开口道：“我们开始吧。”
    eddie医生笑着说：“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傅定泗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eddie医生进去诊疗室做了一番准备工作，之后便让傅定泗进来了。
    傅定泗坐在了设备前，任由eddie医生将那些贴片贴在了他太阳穴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