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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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层层人群,凤千瑜就直愣愣地站在她面前,面色有些苍白,身上的伤想必很严重,他脸上也带着伤,但仍然不影响他的好看,周围的姑娘就因为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都跟疯了一样嘶喊着。
    沈郁望着他一身白衣,长发如墨,目光清澈如水,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褪下面具的凤千瑜,而不是穿上白衣的苏绪。
    她曾经以为这是一段见不得光、只能暗自欢喜的感情,可谁曾想,他走到了青天白日之下,带着堆积如山的聘礼,就站在她的面前。
    “棉棉,我来向你提亲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多姑娘当场就哭了出来,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真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仍然觉得心碎。
    这怎么配得上他?
    一个是年轻有为、又长得好看的青年才俊。一个是遍地流言、还遭人退了婚的老姑娘。
    苏大人这是被胁迫了吗?
    甚至有人当街大喊:“苏大人,如果你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众人都在等着他眨眼,可他就是目光清地望着沈郁,眼睛都不移一下,他漂亮明亮的眼睛里至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
    有些人好像看明白了,为何苏大人只邀请她一人入府,为何她入府之后围墙又增高了几许,为何从来都不笑的苏大人只对她一人笑过。
    “苏大人是不是一直都喜欢沈大人?”
    “真的吗?怎么会……”
    沈郁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绪,虽然用了很长时间,可她到底还是平复下来了。
    或许凤千瑜是对的。她的喜欢,远远没有他的喜欢来的强烈,甚至可以说,几近淡薄。在她的人生和规划里,感情从来就不是第一位,若是有其他要紧的事往前排,它就只能一直一直往后,或许她跟他本来也不适合。
    她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苏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还请苏大人将聘礼都抬回去吧……”
    凤千瑜眼中的亮光慢慢暗淡了下来,忽然捂住唇低低地咳嗽了起来,他的手指都是苍白的颜色,指甲白到几近透明,纤细的身子骨轻轻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会香消玉殒。
    她竟然拒绝了苏大人?
    还气坏了苏大人的身子?
    嫉妒她的姑娘此刻全都转为了怨恨,怨恨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把这么好的苏大人往外推。更有甚者还“呜呜呜”地哭了起来,痛骂她“不识好歹”,还劝着苏大人把心收回来。
    凤千瑜的心,早就收不回来了。
    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她不害怕他,还帮他剥栗子的时候。从她第一次带他回府,给他吃蒸糕的时候。从他第一次被她护在身后,让他不要怕的时候。还有往后种种,一点一滴,一颦一笑,她皆在他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一想到这些,眼眶便泛了红,红与白太过分明,分外惹人怜惜,“我已经求得皇上的同意了,你若是愿意,我过几天便去求得皇奶奶同意,再也提亲也行……”
    沈郁心想,皇上能同意才有鬼了,只怕是说来哄哄他的,也只有他这么傻的人才会信。估计等哪天她死得不明不白了,他还傻呼呼地帮别人卖命。
    她越想越觉得他真傻,这么傻,怎么斗得过皇家的人?三言两语就把他骗住了。说不定他师祖,还有秋罗门,也都是帮凶,整日给他洗脑,终是洗成了这忠心耿耿的傻子模样。
    她反倒觉得他大师兄还聪明一些,早些勘破,早些解脱,虽然说死得也早了一些。
    沈郁的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并不能对他说,她伸手将他推开,为了让他彻底死心,故意冷下自己的声音:“你别去找我皇奶奶,也别再来找我了,这事皇上同意也没有用,皇奶奶既然是让我择婿,那当然是择我喜欢的人。”
    他拽住她的衣袖,红着眼睛道:“你不是也喜欢我吗?你说过只喜欢我一人,若是骗我,就不得好死……”
    周围打抱不平的声音越来越大,都逼着沈郁一定要给个交待,不能这样离开。
    沈郁还能怎么交代,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狠狠打在她脸上,打得她现在肉里都还在疼。她挣脱不掉凤千瑜的手,只能冷静地再说一遍:“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我就是贪图新鲜而已,谁知道苏大人这么认真?若你觉得是我骗了你,那就让我不得好死吧……”
    她说完甩袖就走了,那决绝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人死心。这时候才有人恍然悟出,那沈郁这么多年不成亲,原来只是还没玩够而已。
    不光是周围的人,就连酸菜都觉得自家小姐太不像话了,看着苏大人那通红的眼睛,她自己都觉得难过不得了。她一边心疼苏大人,一边又要追自家小姐,两头为难。
    凤千瑜终究是受不住,重重地咳嗽了起来,咳得弯下了腰,跟周围的嘈杂声混在一起,每一下都生咳入肺,咳到了心窝子。
    她宁愿不得好死,都不愿跟他在一起。
    她只是贪图新鲜,是他太认真了。
    他的声声咳嗽入了沈郁的耳,她有些迟疑,可她还是忍住没有回头。他武功那么高强,不会有事的,而且皇上留他有用,不会让他死的……
    那道咳嗽声最终入了骨,他双腿跪在地上,呛出了一大片血迹,在他的白衣之上晕染成一朵又一朵的血色牡丹,身姿在风中摇摇欲坠。
    “啊——!吐血了!”
    “天啊!死人了!”
    人群一阵慌乱,侍卫们连忙将他扶起来,数不清的人奔跑着,就跟疯了一样乱窜。
    沈郁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她恍然回头,只看到他紧闭的双目,被侍卫们抬着背走,苍白的手如死人一样掉落下来,衣衫上染着大片大片的红色,触目惊心。
    她就跟魂儿丢了一样,莫名跟着那抹白色跑了起来,追着自己的魂儿跑了好一会儿,直到再也追不上了,再也看不见了,才恍惚回神。
    “小姐,你跑什么?”酸菜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来,又看了看苏绪离开的方向,“小姐,你不会真喜欢苏大人吧?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这话问的,真是不合时宜。
    沈郁忍了两天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怎么也擦不干净,最后干脆就抱着酸菜,埋头痛哭,把眼泪都擦在了她的身上。
    酸菜听着她哭得这么大声,慢慢地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她静静地等着她哭完,好心拿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擦脸,也不介意那是鼻涕还是眼泪。
    “酸菜,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赶紧抱住她,哄哄她,“不苦不苦,咱们不苦,咱们不是还有这么大的家业吗……”
    第127章 报复
    远处的马车放下了车帘, 掩盖住这一出闹剧。祁夙凛收回目光,面色沉冷如冰,“岚三, 回去吧。”
    “不去沈府了吗?”
    “不去了。”他微微靠着马车, 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若有所思, “岚三, 你觉不觉得苏绪特别像一个人?”
    “像谁?”
    祁夙凛笑了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然就冷了下来,“但愿不是我猜的那样。”
    马车掉转车头,原路返回。
    那天的事过去之后, 沈郁也没受什么影响, 就是晚上经常有人来砸她家的门泄愤,引得她经常做噩梦, 醒来之后甚至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 一连好几天都没睡好。
    水利工程之事已经全盘启动,以杜明深为首的众人开始推行建造,按理来说沈郁也是要跟着去的, 因着她最近状态不好, 皇奶奶也不许她去,这事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沈郁难得休息了一天, 酸菜也调查完了谣言之事,果真不出所料,是从傅雅儿那里传出来,凭她一个人也不敢如此,想必在她背后撑腰之人, 就是曹灵之。
    酸菜气得在府里破口大骂,扬言要带人抓她进官府,来个当面对质。沈郁倒是冷静得很,傅雅儿说的那些事其实也没有错,只是被夸大了而已,即便是真的见了官府,也不见得能洗清,只怕还会越洗越黑。
    她拿着手中的笔,勾画出“流言”二字,那不慌不忙的模样可急坏了酸菜,难道就这样吃了哑巴亏?沈郁落下最后一笔,拿起来轻轻一吹,“只有流言,才能打败流言。”
    她当初操控流言的时候,傅雅儿只怕还在自家后院里跟人玩过家家呢。
    沈郁说完,就转身嘱咐了吴主事几件事,酸菜起初还不知道是什么,过了几天就看到一房穷亲戚登了傅家的门,说来要女儿。
    细听之下才知道,傅雅儿原是穷亲戚家的女儿,因为没钱供养,所以收养在傅侍郎膝下。原定十六岁就回原来的母亲那儿,因着傅雅儿嫌贫爱富,愣是不愿意回去,傅家人对她也有了感情,就给了些钱财想买断。
    本来穷亲戚也是同意了的,后来又突然反悔,说傅雅儿有富贵命,将来可能会嫁给太子,所以说什么都要把女儿要回来。
    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又扯出傅家毒害老爷子、独吞家产的事,而后更是把傅家的老底都给掀翻了,也不管是否撕破老脸,一心就想要回自己的女儿。
    傅侍郎险些被当场气晕,愣是把傅雅儿拽出来,让她跟他们走,傅雅儿是抵死不从,嗓子都给哭破了,愣是抱着傅侍郎的腿不撒手。
    这一抱,又抱出了事。
    周围人都说她与养父关系过于亲密,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知道她并非傅侍郎亲女之后,更觉他们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难不成傅侍郎养她,真的有别的心思在里边?
    当即就有人骂他“狗官”“人面兽心”。
    傅侍郎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坐上了侍郎之位,怎么能为了这样的事动摇自己的仕途?眼看着周围的流言越来越盛,他为了自保,只能命人把傅雅儿捆起来,让她跟自己亲娘走。
    傅雅儿又哭又喊,丢尽了颜面,最后还是无法扭转局势,一时间气急攻心,直接气晕了过去。
    沈郁就在对面的茶楼坐着,看了一下午的戏,这可比听音楼里“咿咿呀呀”的声音好听多了。酸菜听着外头的风向,心里可劲儿佩服了,“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喝着热茶,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眯着眼睛道:“我只是让人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了而已,只不过夸张了一些……”
    而流言,永远不会在乎它是否夸张。
    第128章 揭露
    祁夙凛回到府中, 便差人下去查一件事情,岚三跟在他身后,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太子怀疑苏绪?”
    太子爷微微点头, “你可还记得那日我入宫之后,跟你说的那件事吗?我进父皇的宣事殿之时, 正好碰到凤千瑜从里面出来, 我观察到他左脚虚浮,像是左边肩膀受了伤,然后就看到父皇关上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把断剑。”
    “应该是九千岁刚完成了任务回来。”
    “他杀的那人,我猜是先前刺杀父皇未遂, 伤了凤千瑜, 最后还逃脱的那人。”祁夙凛回过头,目光微微沉下, “他的武功深不可测, 若我没有猜错,那人应当也是秋罗门之人,断剑如断命, 是秋罗门的规矩, 所以凤千瑜才会呈上断剑。”
    岚三记得那人,几乎是瞬间就到了皇上面前, 若非九千岁在旁边,只怕他真的会得逞。而且看他武功,应该在九千岁之上,若不是禁卫军来得及时,只怕九千岁也阻止不了他。
    “他既然是秋罗门的人, 为何要刺杀皇上?”
    祁夙凛缓缓摇头,他并未想清楚当中的因果,他只想到:“凤千瑜也是秋罗门的人,秋罗门互相之间都知道彼此的脸,可是那日凤千瑜带了面具,那人蒙了脸,互相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那九千岁是如何找到他的?”
    这完全是大海捞针。
    “我猜不是找到,而是等到。”太子爷心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只是还需要时间去证实,“他只需要拿下他的面具,那人便会认出他是同门,必然会上门一探虚实。这个时候,就是凤千瑜就杀他最好的机会,不管他们之间有何恩怨,势必会一较高下……”
    岚三仍然无法理解,“九千岁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他不仅暴露了身份,还引来了杀身之祸,况且他之前是不敌那人的。”
    祁夙凛笑了笑,那笑意却有些冷,“你觉得我父皇是什么样的人?”
    岚三紧张了起来,“属下不敢评判。”
    “这又没外人,你跟我说说不碍事。”
    岚三左顾右盼,后院确实没什么人,这才小声道:“皇上是个猜忌心特别重的人。”
    “你只说对了一半,他不仅猜忌心极重,他还特别喜欢控权。你看我便知道,我做了这么多年太子,拿到实权的少之又少,最后事情办完之后父皇都会收回去,还美名其曰让我多历练历练。”
    他笑,“所以我一直都不太亲近他,总觉得他爱自己胜过我这个儿子,包括我母后也是,他们都是同一种人,天生的控权者,若是有一天我威胁到他们的位置,他们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我……”
    岚三惊呼:“太子慎言!”
    “你怕什么?”太子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摇了摇头,“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还是这天下的主。若有朝一日我坐上了那个位置,我也会像他一样控权,也会像他一样去猜忌人心。像凤千瑜这样的人,不管有多得宠,可本质上只是父皇手里的一把剑,哪里需要他,他就往哪里指,即便断了也没关系,还可以换一把……”
    “爷的意思是,皇上让他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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