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与她相似
钱北北眼睛里的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也许更多的失望吧。看着眼前的男人,钱北北突然觉得这么多年,她从未真正的认识过他。
袁奕煊自然是看到了钱北北眼睛里的那种接近绝望的失望,看的他心里一直的揪着的疼。这下他该是把她的心真的伤透了吧。
三天后,钱北北离府,袁府大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对于钱北北来说,这应该是这辈子与这个地方最终的离别。
她的心一次又一次的被袁奕煊伤的透彻,原来,不管是谁,在这个地方,这个年代,终究女人都是错付的那一方。
硬生生的憋住眼泪,钱北北转过去的头,再无留恋。
能去哪呢?难道重新去找拓跋硕吗?
钱北北不愿意。她想要远离这些纷争,就不能在掺和进去了。
几年前,钱北北离开拓跋硕后,拓跋硕对她思念至极,他的侍从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个女人,模样与钱北北极其相似,只是那女人总是心不甘情不愿,那样子,像极了钱北北。只是一次偶然时候,拓跋硕忽然发现,原来这个女人是太王后亲自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那一刻,怒从心生。
“啊!”被重重的摔到了床上,苏妲拉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媚妃摔痛了么?等一下会更痛呢。”拓跋硕的声音冰冷,如同可以融化一切的黑暗中,漂浮于海上的冰块。
“嘶。”耳边陡然响起衣物被撕碎的声音,苏妲拉终于从醉意中惊醒过来,手下意识的捂住身上的衣物,“王上,不要这样!”尽管她早已对此做好了准备,可是,这样屈辱的方式,还是让她有些受不了。而且,今天……可不可以不要是今天,她,还没跟过去好好告别。
“不要这样?”拓跋硕眼中嘲笑更甚,“可是你和太王后达成了什么入王宫协议啊,不这样,你哪能诞下皇子,又怎么独占后王宫,还是,你想和别的男人?”说罢,他眼神一冷,手更用力的一撕。最想问的,其实只是最后一句话吧。
外衣被粗鲁而毫不留情的彻底撕破。苏妲拉的眼中迅速挤满莹光剔透的泪水。她不知怎么去向眼前这个偏执的男子解释,心里又惊又怕,只知死死抓着已被扯烂的衣裳。
“何必挣扎呢。媚妃,你抱着那个伟大的初衷进王宫,佛祖看到现在这一幕,也会觉得很欣慰吧。”拓跋硕道,眼神满是冰冷的讥讽。他的手已经伸向她的亵衣。
拓跋硕执政八年,政治清明,天下昌盛。百姓莫不赞他,然而,他已过弱冠之年,却一直不曾立后,甚至连妃嫔也无,世人皆不解,遂盛传逡祈王上好男色。为的就是心里的那个人。
多日前。
夜已深,更漏长。
此时的皇王宫内院,王上寝王宫,大殿,却是一片歌舞升平。里面舞者如飞天之女,舞姿翩跹,仔细一看,这些舞者竟真如民间所传,尽是男伎。
殿中央的宝座上,一个一身明黄的男子手执金杯,有一杯没一杯的浅啜着美酒。他的眼丹凤狭长,里面似藏了一池泉眼,深邃迷人,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如此精致的脸庞表情却是漫不经心,百无聊赖,似有一丝疲倦。
“好了,今个儿到此为止,你们退下吧。”身边,一个太监模样的老人,察觉到了这丝疲倦,连忙叫舞伎们都退了下去。
“德德,你也退下吧。”宝座中的人放下金杯,声音清远。
“是。”老人恭谨道。
待交代完了服侍更衣的王宫女,老太监从后门走了出去,照例去向太王后禀告。
昭阳殿。
“王上还是只和男伎寻欢作乐吗?”殿中不过中年的太王后风姿犹存,然而眼神却甚是焦急。
“禀太王后,是的。”
“这可如何是好,最近有大臣频频向哀家抱怨,若圣上不尽早立妃立后,诞下皇子,朝廷议论猜测纷纷,恐怕人心不稳,对社稷不利啊。”太王后秀眉微蹙。
“王上似对女子天生厌倦,奴才也是无能为力啊。”德德苦声说道。
“过几日便是祖祭,王上要出王宫拜祭,既然王宫中女子他看不上眼,你就趁着此间,尽心搜寻民间女子侍奉其左右,看他作何反应。”
“太王后放心吧,奴才一定竭尽全力办妥此事。”
“好了,哀家累了,你下去吧。”太王后无力摆了摆手。
几日后,王上平安拜祭回王宫。
“德德,王上出王宫期间,对他身边女子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太王后手戴金玉纤长指套,优雅翻开金边茶盖,缓缓将袅袅热气吹散,语气却有隐隐期待。
“禀太王后,王上出王宫这几日仍是不屑看身边女子一眼,只是……”德德迟疑道。
“只是什么!”太王后放下参茶,一向不喜形于色的脸上竟有一丝激动。
“只是,在回王宫途中,王上让轿子停顿了一下,当时那有个尼姑在派粥,王上看着还露出了微笑。”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你快快把那尼姑召进王宫,择日与王上成婚!”太王后激动得站了起来。
“可、可那女子已是出家之人,奴才怕她会不从。”德德有所顾忌。
“王上之命,谁敢不从!你明日就把那尼姑带到昭阳殿,本王宫自会让她服服帖帖。”太王后威严之气顿慑。
“奴才遵命!”德德见此,赶紧告退。
翌日上午,那位在都城派粥的小尼就被带进了皇王宫。
“小尼无尘参见太王后娘娘。”叫无尘的尼姑恭敬行礼道。
“抬起头来。”但愿王上看中的人不要损了王室颜面才好,太王后暗自忖道。
无尘依言抬头。只见她不过十六光景,眉间的稚气尚在,虽然只穿一袭简朴青衣,但淡然自若,清逸脱俗的容光兀自熠熠生辉。她周身围绕一股祥和出尘的气质,犹如不食烟火,天界下凡的兰芷仙女。是为含金柳,为芳兰芷,为雨前茶。而她那纯净如水晶的眼神,更是让人没来由的心动。
“平身吧,你可知本王宫召你是为什么?”太王后满意点了点头,心中的忧虑减了一半,但依然神色端庄,不怒自威。
“无尘不明白。”她乖巧低下头。
“本王宫叫你来,是要你进王宫服侍王上。”
“可无尘已是出家之人,怎能服侍王上呢,这样做岂不是亵渎了神明。”无尘微微蹙眉,鼻尖亦跟着起了小皱,煞是可爱。
“姑娘有所不知,自王上登基以来,便一直不曾婚娶,对女子亦是不闻不问,民间已在传他好男色,朝廷恐皇家无子嗣,人心不稳。然而,王上几日前出王宫拜祭,碰巧撞见姑娘善行,对姑娘你颇有好感,哀家身为亲母,更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便心急擅自将姑娘接来,还望姑娘深明大义,为天下福祉着想。若是无尘姑娘答应了入王宫,待半年之内诞下皇裔,了了哀家的心愿,哀家与王室祖先和国家社稷都会万分感激姑娘的恩德。”太王后循循劝道。
“太王后又怎知王上是看上了无尘呢,也许只是欣赏小尼做善事而已。”无尘清澈的眼神看向太王后,那样纯净如婴儿的眼神,仿佛世间的烟火都自动远离了她。太王后眼中不由得暗自露出一丝赞赏,她竟是对这个身份低微的小妮越来越满意了。
“不管怎样,王上毕竟是对女子上了心,为了天下,试一试也是值得的。佛家也是想要苍生幸福,本王宫就不相信你们佛家会拘泥于这些细节,毕竟这也是为了王朝子民的安稳与繁荣,姑娘以身献佛,功德亦无量!”太王后加重了语气。
无尘轻轻蹙了蹙眉,低头良久思考。然而到底年幼,身边师父师姐又不在,一时竟难以抉择。
“这样吧,无尘姑娘,不如你就在哀家这昭阳殿逛逛,明日再答复哀家,如何?”太王后留她过夜,是存了两个心思。其一,留她在王宫中,免得她出了王宫心生动摇。其二,皇王宫的金玉满堂,珠光宝气,她不信那小尼不会没有一丝心动。
“……好。”无尘见只能这样,轻轻答道。
太王后眼中闪过一丝喜意,亲自派了两名丫鬟尽心伺候她。晚间的时候,她又拖着无尘说了身为太王后身为母亲的焦急和担心,恨不得把国家的压力都推在这小尼身上。
无尘听罢,心中挣扎不已,她从小在尼姑庵中长大,不问世事,叫她推翻自己的信仰,卷入红尘,她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然而,在几乎无眠了一晚后,第二天清晨,不等太王后召她,她已主动走向太王后的寝王宫。
“小尼答应太王后便是。不过,希望太王后也能答应无尘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不要再为王上纳妃纳妾,徒添后王宫凄凉。”无尘轻轻说道,不复昨日的挣扎。她所修行的了然庵中,有不少是被花心丈夫抛弃的心死如灰之人,任她身处红尘之外,也不免心有触动,不想再见到这样的情景。
“想不到姑娘真如菩萨一般,竟连这都想到了,本王宫答应你就是。来人,送无尘姑娘去清和阁。”太王后心下大喜,哪管她提的是什么要求。反正,这后王宫,从来都是她的天下,所有的事情,亦在她控制之中。
待一群人将无尘送走,旁边的福安公公终于忍不住道,“太王后,您怎么能答应她不再纳妃呢,自古以来哪位王上不是后王宫佳丽三千,如此后代才能繁茂……”
“好啦,”太王后打断道,“本王宫自然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待王上尝了女子之乐,他自会乐意婚娶,而本王宫的目的也达到了,至于那小尼,她身处皇王宫,又能奈何!”
深黑的天幕终于笼罩下来,是夜,太王后睡得格外安稳。
苍穹经过整晚黑夜的浸泡,在太阳出来时,最终脱去沉重的颜色。
此时正卯初,薄雾还飘散在恢宏的皇王宫内,却有一顶轿子,在似醒未醒的清晨之下,悠悠的向昭阳殿走去,细细看去,轿顶盘龙,黄色璎珞流苏、黄色丝绸锦缎,上等精细雕花桃木,赫然是王上的专轿!
“母后,关于纳妃一事,您似乎比孤还要着急啊。”年轻的王上拓跋硕冷漠从容走进昭阳殿,语气疏离不带一丝恼怒,仿佛在诉说一件别人的事情。
“王上已过弱冠之年,更要及早纳妃,为皇家开枝散叶!”太王后刚刚起身,只是轻整颜容,便由姜宁儿扶了出来,面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的疏离,她似已习惯,面色雍容,说得一派义正词严。
“孤若是不答应呢?”拓跋硕坐下来,兀自玩弄手中的镂金扇子,眼神如渊。
“王上贵为天之骄子,理应担负振兴王室的责任,为了安抚民心,王上一定要娶那位姑娘。况且,王上本来也不讨厌她,不是吗?”太王后眼中的深思熟虑落至唇边,成了一抹模式化的笑意,软硬皆施在了言语里。
“哦?看来这次,孤如何也拒绝不了了?也罢,娶就娶吧。反正母后硬塞给孤的,也不止这一样东西。”语中似有深意,说完后,拓跋硕也不行礼告退,直接走了出去。
太王后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呆立半晌。她亲子如此对她,她亦知道其中缘由,却是无能为力。然而此刻,不管怎样,困扰她多时的纳妃之事终是定了,她开始一刻不停的操办大婚事宜,不再多想其他,她相信,时间总是会改变一切的。
这次纳妃是王宫中王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件喜事,方方面面都被安排得份外隆重,甚至还邀请了临近的友邦。
清和阁内,几间礼品房都被王公贵族送来的贺礼堆满,无尘还不时听见身边王宫女对皇王宫张灯结彩的极力渲染之词,心里觉得铺张浪费,可是又没有权力去劝阻。
无尘进王宫这几日,除了太王后偶尔会派人过来探望和统领后王宫王宫女的女官苏沐过来教她王宫中礼仪之外,鲜有人过来。毕竟她身份平凡,不会有什么皇亲国戚来探望她。
至于那位未来的夫君,她更是一面未见着。不过她并不好奇或期待,这是一场注定的机缘,多想无益。她更多时候只是默念着心经,想到远方的师父,希望师姐浣纱将自己入王宫的消息带给师父时,她老人家不要生气才好。
“媚妃娘娘,请您过去亲试婚服。”一个王宫女走过来恭敬道。那道宣布婚期的圣旨下来时,也同时将她封为了媚妃。
无尘将青衫素袍换下,穿上金黄团花嫁衣,周身的流光溢彩将她的容貌衬托得越发清丽,也许她不是倾国倾城的那种美丽,但脱俗的气质使她看起来像一只云上的凤凰。
“娘娘真好看。”为她打理着装的王宫女忍不住道。
“大胆奴婢,娘娘的行装岂容你评价!”女官苏沐喝道。
“不必拘礼,你叫什么名字?”无尘看着刚刚出声的王宫女,心里没来由有一丝亲近,在皇王宫总算还能碰见一些真性情的人。
“奴婢叫秀莲。”叫秀莲的王宫女连忙低下头。
“无尘不大习惯这王宫中的规矩,大家对着无尘可以免去这些俗世顾忌。”她笑道,笑容温婉娴静,又有一丝属于十六少女的稚气可爱。
苏沐本想劝说,但念及她是王上的第一位妃子,觉得自己还是先不要逆了媚妃之意的好,默默点了点头。
大典当日,晴空如画,君臣同庆。然而,靠近君颜的大臣使者都注意到,王上眼中并无喜意,依旧是如渊般的墨黑,脸上的笑意淡漠,更像是一种嘲笑。
到了行礼的时间,当大瑞的媚妃在晴空之下踏出凤舆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她特别的气质,就如一只出尘的凤凰。刹那之间,整个锦宸殿内外都响起了低低如海潮般的惊叹声,除了宝座之上的人。
无尘戴着珍珠坠成的黄金珠翳,华丽的嫁衣长达一丈有余,裙摆上面坠满了钻石和珍珠,精致的刺绣娟纹和团花将它们衬得相得益彰,裙裾展开,宛如银河之星泄满一地。十位侍女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裙摆,一齐缓步走上锦宸殿。
王上站在庄严神圣的大殿尽头,平静的看着那个朝自己走来的静婉超脱的女子,目光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只是看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是母后派来的女人呢,带着一丝讥讽,他默默想道,同时将脑海中那个派粥的善良单纯尼姑的印象抹去。这种这么轻易就答应入王宫的女人,怎么会善良单纯?
无尘隔着珠翳,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夫君,优雅翩翩,眼神如渊,不似想象中那样严肃,只是神色中的淡漠和讥讽让她微感意外,她突然觉得这个王上应该有许多难过的往事。
半个时辰的新婚仪式,无尘和王上只是配合着司仪机械地进行着一道又一道繁复的皇家仪式,两人没有半分眼神交流。礼成之后,无尘被送到了大殿等待,王上继续和大臣们庆祝。
大典从早上一直进行到了晚上,此时的新月已悄悄爬上了云端。
“今晚的月色真迷人呢……”见四下无人,无尘再也不理什么婚俗礼节,径自掀开了喜帕,走近窗边,头上一轮明月正静静的俯瞰着地上的生灵。
从今以后,自己是就媚妃了啊。饶是她心如静水,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婚礼掀起了圈圈涟漪。未来,这王宫中的生活会是怎样呢。
她其实不晓得,与这王宫的缘分,不过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钱北北。
“娘娘,今天真热闹啊,大家难得这么狂欢!”秀莲边说边走进来,看见无尘竟自己掀开了喜帕,吓得手里的喜酒也端不稳了,“娘娘!您怎么自己把喜帕掀了?您快坐好,盖起来吧。”
无尘似没听到她的要求,脑海闪过那个神色淡漠的王上,轻轻道,“大家在狂欢么?可是他们会是真的高兴吗,狂欢也只是一群貌合神离的人的孤单罢了,倒是一个人的孤单,才更像是狂欢……”她脑中闪过那些各怀心事的使者大臣,尽管自己不谙世事,但有些东西,淡然的人反而看得更清楚。
“娘娘……”秀莲听得似懂非懂,正思索着,门外的太监们齐声说道,“参见王上,王上万福。”秀莲扶娘娘坐好,将她喜帕盖上后,连忙关上门走了出去。
一会儿,门就“吱——”的一声,被推了开来,一个人摇摇晃晃走进来。
他周身有淡淡的酒香,走到床边后就坐了下来,但是却并不急于掀盖头,只是静静的坐着。无尘十指微握,她毕竟是一个少女,新婚之夜,心头还是会有些紧张。
等了许久,仍是不见动静,无尘犹豫着要不要看看王上怎么了,要不要让他喝点醒酒鱼汤。她正在思前想后时,眼前突然一亮,喜帕已被掀开。
那个淡漠王上的精致脸庞在自己瞳孔中无限放大。但此刻的他醉眼迷离,满嘴酒气,眼神不似白日里深渊般黑暗,他一手捏过无尘的下巴,“母后是怎么说服你进王宫的呢?啧啧,连一个出家人都会受不住王宫中的诱惑,你们女人,是不是都争先恐后的要进王宫把自己献出去啊!”
无尘被他尖锐的说辞激得有些气恼,脱口道,“这天下,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乐意与别人共享一个丈夫的,皇王宫更是深似海,没有人会真心喜欢进王宫。”
“真心?这么说,你进王宫也不是真心的了?”拓跋硕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之所以进王宫是因为太王后将王上不纳妃的后果告知与我,而且,也因为太王后已经答应了我,不再为王上纳妃,以免增添后王宫怨气。”无尘不习惯王宫中的称谓禁忌,一着急就说了出来。
“哦?不再纳妃?这样,以后你就可以独占后王宫,直至升为国母皇后,连后王宫的勾心斗角都免去了呢。一个小尼,能有这样的算盘,真叫孤佩服。”拓跋硕捏着下巴的手加重了力道。
无尘被他捏得发痛,心下觉得屈辱,一把挣脱开去,站了起来,“王上已有心魔,便是我一介小尼再怎么说,也不会说得清楚了,王上要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拓跋硕看着有些发怒的新娘,眼角滑过一丝玩味的笑容,却不再与她纠缠,“孤有什么心魔?是你们这些爱慕虚荣地位的女人才有心魔。好了,孤今晚要看舞蹈,你自便吧。”说罢,竟是丢下她自己走了出去。
无尘揉了揉还在发痛的下巴,心里兀自郁闷着,拓跋硕已经走了出去。尽管他对着她说了一大通过分的话,但她却并不怎么生气。是因为婚典上他那个淡漠的笑容吗?
可能吧。若不是心被狠狠的伤了一次,一个王上又怎么会有那样淡漠的笑容。
无尘坐回了床上,双手撑在身后,两腿在空中随意荡着,金丝银线绣出的鸳鸯红鞋,随着灯光的反射,似也在顽皮的跳动。
今晚应该不会有王宫女太监进来了吧,有点无聊呢。好吧,念经。她准备开始做自己每日已经习惯的程序。
“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少女念至一半,殿前的丝竹之声悠悠的传了过来。不同于自己以前听过的旋律,这种旋律珠玉圆润,又隐隐透出一丝萎靡。她似乎可以感觉到韶华正好的女子或舒或急的舞动,香气直迎面扑来。而低低伴奏的古筝,声音不徐不疾,一挑一拨,似都拨在了心弦上。
少女终于静不下心念经了。只看一下下就好,她安慰着自己,终于轻轻提了罗裙,走出了寝王宫。她也只是十六的少女而已,不是道行高深的师太。
大殿上,几名身姿不输女子的男伎在随着旋律翩翩起舞。宝座上的男子,拿着酒杯,眼光迷离。“呀,他果真喜欢男子呢。”尽管举国已有流言说圣上好男色,然而无尘谨记师父耳听不一定为实,眼见亦可为虚的教导,没有将此事往心里去,但当她将流言与拓跋硕此刻放纵颓然的神情联系起来,最终还是相信了这个传言。太好了,如此自己也不用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了。少女暗暗的想,却忘了,她若不做那些事,又怎么诞下皇子。
无尘悄悄躲在宽大的帘幕后面,好奇的看着舞动的男伎。这些男伎,怎么面目都有些相像啊,秀气而柔美,极像女子。
“媚妃娘娘,您在这作甚?”背后蓦然响起一个声音,却不是很大,没有惊动殿中的人。
“啊,德德公公,我……”无尘连忙低下头来,似个做错事的孩子。若是师父见到自己对凡世这么好奇,定会非常生气吧。
“唉,娘娘,您先回寝王宫吧,待老奴去劝劝王上。”言语之中,似有同情。
“哦。”无尘本来想说,就算王上不回去也没事,但是想想,又觉得这话怪怪的,于是闭了口,乖乖的回了新房。
王上最终还是没有回来,直到无尘一觉睡到天亮,他也没有露面。
天还未亮,秀莲一行人就默默将她迎回了清和阁,众人脸上一副霜打茄子的表情。
看着他们失落的表情,无尘猜到许是为了昨晚自己空房之事。她不禁想起以前浣纱师姐曾偷偷跟自己说过什么夫妻之礼的事,她面红耳赤的听完后,对此就有了些恐惧。为何一定要将自己脱光光呢,还要亲亲抱抱……哎呀,只有这样才能生孩子么?太王后好像是说只有自己诞下了皇子,才不会再为王上纳妃吧。这么说,自己是一定要在那个不熟悉的男子面前脱光光了?
幸好昨夜没有被脱光光,她还是有些庆幸的想。虽然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事到临头就退缩的情况世人也是常有的嘛,佛祖,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下次我一定会按太王后希望的那样去做的。无尘坐在轿内,半是内疚半是害羞的想道。她当然没有想到,未来自己的第一次被脱光光,依旧还是没有准备好。
“王上一夜都在纵情声乐,然后一早就直接去上朝了?”太王后听到德德带来的消息,觉得太阳穴周围的血液突然扩张,她不由得揉着穴位软坐了下来。
“太王后娘娘可要保重凤体。”一边的王宫女姜宁儿轻轻道,同时手准确的按向她的太阳穴。
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的王宫女婢,太王后蓦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主子,先王后,先帝最宠爱的女人。姜宁儿曾是先王后的贴身婢女。
先王后临死前,那个悲悯的眼神,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
太王后暗自捏紧的手掌,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不后悔!王上到底是我的儿子,虽然你养大了他,可是,他总会按我的意愿去做的。
“姜宁儿,你去清和阁看看那丫头。让她安心,告诉她王上迟早会去找她的。”
“是。”
看着姜宁儿离去的身影,太王后轻轻叹了口气。
“太王后不必过份忧虑。王上已经娶妻,一步步来吧,媚妃总会诞下皇子的。”福安公公在一旁安稳道。他和德德、姜宁儿一道,是王宫中王宫龄最大,身份最高的太监王宫女。
“但愿如此吧。王上不是喜欢舞乐么,改明儿寻些舞伎来教教媚妃,希望王上会被打动。”
“太王后高明。”福安为这个想法叫好道。
“不太好呢,我从没学过舞蹈,这要是真的跳给人看,会叫人白看了笑话去的。无尘看着眼前,福安公公带来的一字排开的舞师,连连摆手道。
眼前,有穿着妖娆头带面纱的夷人舞师,有端庄大方手执折扇的大瑞舞师,有木剑在手的戎装舞师,有长袖流云的淑婉舞师,还有舞裤宽大的胡旋舞师。
秀莲在一边却看得满眼放光,“娘娘,不如您就叫她们把自己的看家舞蹈都跳一遍嘛,说不定娘娘会喜欢呢。”她是真心希望娘娘能够早日获得王上的宠爱。
“……”拗不过秀莲的热心怂恿,无尘终于答应看看。
清和阁内一时弦声不绝,各个舞师为了这个机会都拿出了十成功夫。无尘和一帮太监王宫女不由得都看痴了。
“娘娘,不如你就学那个妖艳的夷人舞吧。”与秀莲一同分到清和阁的漪澜说道。她比秀莲更活泼,说话也是莽莽撞撞,不顾王宫中礼仪。不过无尘本来自己也没理那么多礼仪。
秀莲却马上反对道,“夷人舞太妖媚,还是扇子舞吧,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很撩人心弦呢。”
另外两个婢女音鹫和灵湘也赞同秀莲的观点。
“不如,让小卓子和小齐子看看,他们两个好歹离男人的审美观念近一些。”漪澜道。
一边的两个小太监脸色同时暗了暗,最后,小卓子苦笑道,“漪澜,你就别取笑我们了。娘娘,您还是自个儿拿主意吧。”
“可是,我真的从没受过舞蹈训练啊,要真跳,肯定跟螃蟹横行一样丑呢。”无尘为难道。
“哦,螃蟹横行?没想到我的王嫂会跳这么好玩的舞蹈。”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看向门外,齐齐跪了下来,“参见公主,公主千福。”来人是王上的妹妹,老王上唯一的女儿,拓跋婧。
“不必多礼啦,起来吧。”明艳动人的公主甩了甩手。“王嫂,刚刚走到外面听见音乐,我觉得好玩,没有通报就直接过来了,王嫂不要被我惊扰到哦。”明日皇王宫中会有一个皇族的晚宴,那时,王上的各个兄弟姐妹才会与无尘正式见面。
看着眼前明丽纯真,年纪与自己相若的少女,无尘笑道,“没事,我刚刚看着也觉得挺好玩呢。”
“这些舞蹈都看过了啦,没有新意,不如,让幼皙来教你吧,她家乡的舞蹈可有味了,什么霹雳舞、爵士舞、街舞,哪个都好玩过这些呢。”她一说完,那些舞师都垂下了头。看来,这位公主真真是有什么说什么,也不顾太王后派来的福安公公还在这里,会拂了太王后的面子。
不过福安并没怎么碰壁的样子,他恭谨道,“公主,那九夫人言语动作一向古怪,还是少和她接触的好。”原来拓跋婧口中的幼皙是九夫人,也就是九王爷拓跋鞠的正妃。
“懒得跟你说,幼皙比你们这些人好玩多了,”拓跋婧白了福安一眼,又对无尘道,“王嫂,等你明晚看到她,你就知道了,今天还是不要选了,明晚叫幼皙跳个舞给你看,你看了再决定学不学,行不行啊?”她亲昵的向无尘撒着娇。
无尘对这个自来熟的公主很是受用,在这个皇王宫里,拓跋婧也算是一个纯真不掩盖本性的人儿呢。
“恩,好吧。我还不一定会跳呢。”无尘不好意思道。拓跋硕见她答应下来,又夸了一遍蓝幼皙的舞技才心满意足离去。
拓跋婧离开清和阁之后,却并没有回自己的公主府,而是去了曦琰的大殿。她决定为自己这个一见结缘的王嫂说说好话。
“王上哥哥,我发现王嫂很可爱很特别呢,我喜欢她!王上哥哥,你就不要冷落她了嘛。”
“小婧什么时候变成太王后的说客了?”拓跋硕从一堆各地呈上来的文书中抬起头,将眼神放到了来人身上,温暖而宠溺。这个妹妹,虽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可是,却是除了先王后外,唯一让自己觉得透明干净的女子。然而听她口里提到媚妃,拓跋硕的眼神冷了冷。
“妹妹刚刚好奇进了清和阁,发现福安公公正带着一批舞师让她挑舞蹈学,觉得她很单纯呢。”
“哦?她倒是很得太王后欢心呢,还亲自派人教她。媚妃学舞蹈,是想要孤去看?宠幸她?”拓跋硕的眼神已经渐渐变为了鄙夷。
“王上哥哥,她真的不同以前父皇的那些妃子啦,你就不要这样想她嘛。”作为妹妹,她很希望自己关心的哥哥能够早日找到一个相伴的人,而不是整晚独自把酒舞乐,诺大的后王宫冷冷清清。
“好了,天色已晚,你回去吧,孤乏了。”拓跋硕淡淡下了逐客令。和太王后同一战线的女人,什么善良可爱,都是假的吧。
“娘娘,你有没有听我说啊?”秀莲看着眼前心不在焉的无尘着急道。<a href="" target="_blank"></a>她正在跟无尘解释今晚家宴要注意的礼仪。
“好啦,你都已经说了一下午了,再说的话,我都不想去那个晚宴了。”无尘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觉得还是念经简单,无欲无念的,王宫中大大小小的规矩让她觉得复杂,同时她更加笃定出家是远离俗世烦恼的最好选择。
“娘娘,您的礼袍送来啦,快过来试试吧。”漪澜兴奋的声音传来。
一套两层的浅黄鸾鸟图纹丝袍,雍容华贵,配上无尘不沾烟火的清纯,别有一番风味。秀莲帮她穿好后,由衷的赞叹了一声。
“娘娘今晚肯定会吸引众人的目光,到时王上说不定……”漪澜一脸坏坏的笑着。
无尘白了她一眼,“我只想快点回来,不然不知道又会犯了什么王宫中忌讳。”说罢,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秀莲。
“娘娘,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漪澜忍不住笑道。她记得,无尘刚来时,脸上的表情除了善良微笑和乖巧以外,很难找到其他常人每日会有的必需表情,譬如可爱、撇嘴、白眼之类的,也不知是真的得道了,还是自小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所以习惯了做乖巧柔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