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夫君,清水来了。
裴星将一碗清水放在陆一鸣的右手边,后者揉一会儿便会洒上一些水,既能让糯米粘合度提升,也能让糯米减少粘板,做到不浪费。
陆一鸣捏起一小块糯米团,沾上红糖,凑到裴星嘴边:张嘴。
好吃!热乎乎的糯米团子很有嚼劲,加了红糖之后味道更佳。
裴星学着陆一鸣的法子将糯米团滚上红糖,一手拿着一手在底下托着给陆一鸣送过去:夫君尝尝。
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粘牙。
陆一鸣见裴星的耳朵有些红润,仿佛在暗自窃喜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刚才咬糯米团子的位置,反应过来对方的小心思,没戳穿他。
揉成形的糯米团用包着热纱布的竹条碾成条状,年糕基本成型。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心火龙果捣成红色的汁,用稻草根蘸取后在大块年糕面上写上招财进宝字样的红色花纹。
至于裴星拿着只剩下根部的大白菜,蘸取红汁,在小块年糕上印下花纹。
这纹路,还挺像玫瑰。
大白菜根部被拦腰截断,那横断面蘸上颜料印出来,看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点缀完花纹的年糕晾在竹编上,放置在阴凉通风处阴干,明日可将其放入清水中保存,不过得每天换水,以防发酸发霉。
几乎与两人将年糕放置在阴凉处同时,陆父陆母从镇上采购年货回来。
陆母惊讶地看着成型的年糕:你们倒是迅速。
六个大块年糕和六个小块年糕排排站,供他们过年吃食绰绰有余,年糕久放得起,三个大块就够他们吃一个冬季。
陆一鸣和裴星帮着陆父陆母将背篓取下,将里头的水果、蜡烛、红纸等东西取出,准备好一会儿要祭拜灶神的物品。
这是你之前吩咐我们买的红纸,往年我们都是找里正家的童生写的,今年倒是省了这个钱。
陆母晚上偶尔会做一些点心给两个人,虽然她不识字,但眼光还是有的,字迹是好是坏她还是有分辨能力。
去年的对联还在门上贴着,与一鸣相比,她还是更喜欢一鸣写的,专业的说辞她不会,她就觉得儿子的字上看去更赏心悦目。
一鸣有些练习用纸当做废纸烧掉,她觉得可惜便拿回去偷偷藏着,顺便给陆父看,得了三个好字。
陆家并不算穷,陆父也曾上过蒙学,自然知道这字好坏与否,欣赏自家儿子字体的时候别提有多欣慰。
不过这些一鸣都不知道,他们并不想给儿子制造压力,能考上最好,不能考上也无事,他们田多,当个庄稼汉也不错。
天还亮着,我们先去房间里写对联,明儿开始就能贴上。
陆一鸣拉着裴星上楼,原本陆母还想叫裴星同她一块儿准备准备祭灶,结果儿子下手快,愣是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笑着摇头:这黏着夫郎的劲儿,也不知像谁。
书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陆一鸣当然让夫郎优先。
咳,他很正经的,只是想在边上检验夫郎近期的功课如何,倒也不是想看能得到几个吻。
裴星蘸了墨,先在废纸上练习几遍福字的写法,找到最佳状态,再腾到红纸上。
第一次写福字,夫君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有些紧张。
正方形的红纸旋转四十五度,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下笔,一笔一画连在一起写得非常顺畅,并未有出错的地方。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将因紧张而微微抬起的耳朵松懈下来,开始认真书写。
好久没在一旁看夫郎认真写字了。
自从他去镇上学习以来,晚上的书案成为他复习武经七书的地方,夫郎也将温习功课的时间挪到白天,为的就是不和他撞上。
除去有些小星星不认识或者写不好的字,他会抽空教人之外,其余时间基本看不见他专注的模样。
天色渐暗,轻摇曼舞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为他平添了一份光彩。
那初见时略有粗糙的肌肤如今光滑白嫩,如凝脂般细腻,与那些大家闺秀相比不逞多让。
陆一鸣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在人反应过来前捏了一把这肉嘟嘟的脸,惹得某人急了眼。
他低头一看,原本该是收进去的田字右下角的笔画突然往下拉伸,硬生生将这一帖字毁掉。
夫君一定是故意的!
陆一鸣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他现在的想法,这次真没想着捣乱,不过他没解释,白得一个吻,为什么不要。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夫郎面前晃了晃,提醒道:一张。
裴星微噘着嘴没看陆一鸣,但他了解自己的夫郎,这是表示默认了。
被欺负了还这么乖。
他的手指蠢蠢欲动,假捣乱有向真捣乱进发的趋势。
正当他想着怎么偷袭时,裴星往远离他的地方挪动一步,清澈见底的眼睛看着他说道:夫君,写完了。
陆一鸣伸出的手改为拿对方的毛笔,手上不动声色地将对联纸铺开,心里却想着其他事。
哎,有些可惜,居然只得到了一个惩罚机会。
裴星可不知道陆一鸣在想什么,他将晾干的福字红纸一点点收起来,放进箱笼里叠放整齐。
见天色暗堂,默默走到油灯边上,像往常一样替他轻挑灯芯,让光线更亮一些。
陆父陆母只买了两副对联纸,打算贴在大堂门和院外的大门口。
陆一鸣没写多复杂的对联,村里识字的没几个,通俗易懂些的,反倒能引人驻足和一声道贺。
一年到头,既然是春联那必定有一副得是喜迎新春,另一副陆一鸣在吉星高照和万事如意之间思量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写万事如意的对联。
既是图一个心里安慰,陆一鸣希望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
将风干的春联收整在箱笼里,两人起身下楼,未到灶房,已经能闻到从中飘散出来的淡淡的佛香味。
灶上的灶神爷像已经换新,原本陈旧褪色的纸正被陆母拿在手里准备烧掉。
灶神像前摆放着蜡烛和烛香,上头还有切段的甘蔗、糕糖和酒肉,皆是祭祀灶神的贡品。
你们来得巧,我正打算去叫你们呢。
陆母见两人下来,让人在灶神像前站着礼拜三下,心中默念祝福词,她则在一旁烧之前裴星折给灶神的灶锭。
末了还在一旁添上一句:灶神爷保佑,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要说: 过小年、扫尘、祭灶神的日子不同地区有些出入,可能会有一两天的差别~
第46章 (捉虫)
年前的陆一鸣抽不出一点儿空余时间, 姜先生像是打算压榨他所有的精力,把时间完全投入到骑射练习之中。
陆一鸣现在九发六中没问题,七中也不在少数, 但百发百中的次数鲜少见到。
要想在解试中脱颖而出, 按照对方现在的水平轻而易举,但一旦上了考场,心里总会有所波澜,大多数考生都发挥不出正常水平, 大约有一两箭的容差。
与陆一鸣接触不久, 就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他并非是那种遇事容易慌张的武生, 但也不得不加强训练, 以防万一。
毕竟科考可不止心理这一变化,也得考虑当时的天气、马的状态等其他不定的因素。
跑完这一圈, 姜润山递给他一个水袋,看了一眼刚才的成绩问道:感觉如何?
陆一鸣接过手袋,在马背上润嘴后,搓了搓脸上的寒冰,哈出一口热气:手感还行。
除夕, 也是今年最后一天在马场训练,姜先生是真的信任他的体力,一个上午他就没从马背上下来过。
陆一鸣翻身下马, 取下背上的箭袋, 活动一番手臂。
小说中描绘的箭穿星河, 持弓纵百里无敌,红衣怒马,骁腾观山海之姿到底不是人干的事。
一个上午他浑身都颠得疼, 万幸有小苗给他物理加持,否则这得酸一两天。
马被牵走带去休息,剩下的两人边走边聊:近几日你都稳定在九发七中,虽有进步,但万不可松懈。
陆一鸣从学骑射至今恰好满双月,从初学到有今日的命中率,绝对称得上天才,他有时看着对方在马场上奔跑的英姿也不得不佩服。
如若再给这人一段时间,他甚至都可以期待今年的三甲人选,结合对方的步射、技勇和策论,或占一席。
欣赏归欣赏,如今他是对方的老师,自然不能将之表露在外,习武之人切记过于自满。
陆一鸣不知正常学习两个月能达到何种水平,但平日里见其他在马场练习骑射的武生,发现他们平均水平为九发三四中,那应该还算可以的。
他能感受到姜润山对他隐隐的期待,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学生谨记。
马场广阔,不似房屋用墙体阻隔,这会儿视野开阔,放眼望去一览无余。
让开!快让开!
背后传来慌张的人声,马蹄声伴随着这道声音朝他们逼近,陆一鸣转过头看去。
那马看着有些癫狂,眼睛瞪得老大,愤怒地嘶吼着向前全力奔跑,马蹄踩在地面上扬起厚重的灰尘,它脖子上略长的鬃毛像是被生拽着往前飘。
倒像是桀骜不驯的野马。
骏马上的人拦不住,只能俯下身贴近马背,两手紧紧拽着缰绳,避免被摔下去。
对方注意到正前方有人,但又无法避让,只能高声提醒,以防被失控的马撞上受伤。
陆一鸣拉着姜润山往边上撤,让开道,哪想那马却未沿着事先的路线冲过去,而是向他们直直撞过来!
这马怎么回事?!
眼见着抬起的马蹄快要踩踏上他们的身体,陆一鸣眼疾手快将姜润山推向一旁,自己则闪身暗自用小苗勾住马的后腿,向后一拉。
在马扑倒在地前,他伸手将马背上的少年提拉出去,摔到一旁的干草堆上。
这匹马倒地抽搐,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后,变得一动不动。
【这你干的?】
【不是我,我没有!主人没下令,无缘无故我毒它他干什么?】
这马是发了什么疯直奔他们,这一不小心是要出人命的,有人蓄意为之吗?
既然毒液不是小苗所为,谁又这么残忍将一匹马活活毒死?
无数的问题在他脑中快速闪过,陆一鸣一时看着地面没有动作。
你们对我们的马做了什么?!
刚才将陆一鸣的马牵走的那一位饲养员正巧看到马倒地不起的画面,这会儿赫然大怒,怒气冲冲朝着三人厉声呵斥。
这人蹲下身检查这匹骏马,发现马嘴里吐出白色的泡沫,健壮的身躯在抽搐中痛苦的死去。
他顿时红了眼:你们这帮畜生不如的东西,马就活该遭这罪?它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居然还给马吃老鼠药!马不会说话,你们根本不知道他生前到底经历多少痛苦!
陆一鸣收敛情绪,沉下脸,原本还想兴师问罪,没想到倒打一耙。
你他娘的,这根本不是我们做的!
刚从惊魂中回神的少年爬起身,赤红着脸一脸愤怒,刚才要不是有那稻草堆缓冲,他说不得会被发狂的马摔在地上,断了腿,那他便无缘这次武科举了!
少年顶着一头插有稻草的蓬乱头发,怼着人的鼻子就是一顿骂:你还敢骂我?劳资差点被你们这发疯的马给害死,你们给爷等着,我叫我爹来收拾你们马场!
不远处的马场主原本只是路过,这会儿听人大声吵起来,赶紧过来。
他一靠近,便认出那位少年的脸,顿时想扶额溜走,这不是县令的宝贝幺儿冯廷玑吗?怎么碰上这位爷。
谁不知道这人平日里嚣张得很,仗着有一位县令父亲的宠爱,不说横行霸道,偷人小孩糖,惹哭人的事没少干。
夭寿了,这祖宗怎么这幅模样?!
要知道这人可受不得一丁点儿委屈,他敬你一尺你得还他一丈,要是倒过来准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冯少爷这是怎么了?下人一时情急冲撞了少爷,还请见谅,我们不妨把事情解决了再罚他如何?
看着倒地的马他不是不心疼,这可都是他的宝贝。
如今出了事马场必然要担责,但事情真相如何,有待斟酌,这人横行霸道的名声响亮,但绝对不会主动惹事,相反倒是嫉恶如仇得很,处理得好说不定还能放他们一马。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得稳定这位爷的情绪。
冯廷玑撇撇嘴,瞪了那饲养员一眼,明白事情孰轻孰重,这事儿要是冲他来的
他眯起眼,笑得旁人心头发憷,眼中的凶狠一览无余:他要人生不如死。
四人仔细回顾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饲养员明白自己是误会了他们,这会儿是一个屁都不敢放,缩在一旁降低存在感。
我一直用的是这马,当初来马场时提过,我的马得是专属的,不允许其他人动。
这位是马场主亲自接待的,他当然记得这件事,对方的马是万众挑一出来的骏马,由专人每日饲养,定期清理,为的就是讨这位爷欢心。
而且非常不巧,这人正是马培生。
爱马如痴的人最适合也最懂马的保养,交给对方他很放心,不过这放心过头了,否则马培生也不会因为愤怒而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对方。
不知冯少爷今日上马前是否有察觉异常之处?
冯廷玑记忆回溯,没放过一个细节:并未察觉不妥,马一切正常。
马场主皱眉,若有所思:不知冯少爷今日何时开始练习骑射?
这个他记得很清楚,今日太冷他起得晚,到马场的时间不早:巳时。
马培生,今日这马是你喂的吗?
躲在后面的人上前一步,垂着头说道:是小的,辰时喂完后小人便将马放置在马厩中,期间还曾带它出去赛过一圈。
照理来说这马交给马培生负责,那便不会有第二个人给他喂食,马场主思考片刻问道:可曾见其他人与它接触?
并未,马培生有些慌张,这线索摆明了是他做的手脚,他坐立难安,也顾不得其他,大声辩解,我绝无可能对马下狠手!
瞧他之前悲痛欲绝的模样确实不太像,但谁又知道这人是不是特意为之,无缘无故被骂的冯廷玑心情不好,嗤笑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