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嵘导，听说您因为这部电影准备了好几年的时间，是不是真的？可以跟我们说一下详细的情况吗？”
    “茹溪，连续两届获得影后，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呢？”
    “茹溪，是不是真的像网上说的，整个剧组的节奏都是你带起来的？”
    “……”
    那些记者看起来比他们这些当事人还要激动，无数踊跃的提问，让众人有点难以应对。
    好在颁奖典礼的工作人员很快就过来维持了秩序，将众人从采访厅的门口挪到了里面，这才保证了后面剧组的通行。
    “嵘导，可以先回答一下吗？”
    李嵘点点头，示意他们一个一个来。
    那些记者们这才重新开始提问。
    先前的许多话题都问完后，终于有人问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
    “请问嵘导，《杀气》的编剧今天为什么没有出现呢？今天获得了这么大的荣誉，她不在场的话是不是有点可惜？”
    听到这个话题，李嵘本来还比较淡定的神色一变，嘴角的弧度都维持不住。
    众记者见到他的状态，不由有些懵逼和疑惑。
    茹溪等人跟在李嵘旁边，见到记者的表情，便知李嵘的不对劲，连忙去看他。
    此刻李嵘的表情已经逐渐浮现出哀伤，嘴唇开开合合，甚至开始有些颤抖起来。
    “嵘导？”茹溪心下的不安已经非常严重，碰了碰李嵘的胳膊。
    她此刻心里已经察觉到什么。
    为什么此前在剧组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杀气》的编剧？
    为什么李嵘从颁奖典礼的时候，就一直让人觉得不对？
    李嵘在茹溪的提示下，回过神来，微低了低头，对着茹溪点头。
    茹溪收回手，但是眼神却一直放在李嵘身上，没有收回。
    她的喘息已经不由加重，表情透露着一丝不自然。
    虽然心中有了猜想，但是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她看着李嵘的视线，还是带着一丝隐约可见的期望。
    只是，李嵘很快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他面对着媒体，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将藏了很久的真相说出口。
    “这部影片的编剧她……其实早在两年多前就已经去世了……”
    就在话落的那瞬间，旁边的茹溪倒吸了一口气，然后身子便往旁边一歪。
    “茹溪！”其他人还没从李嵘的话中回过神来，见到她差点歪倒，连忙扶住了她。
    那些记者也全部惊呆。
    一时之间，他们不知道应该继续询问李嵘，还是先去关怀一下茹溪那极为罕见的失态。
    还是其中一名记者率先问出了口。
    “请问嵘导，这部影片的编剧是如何去世的？为什么您身边的其他剧组人员好像都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呢？”
    李嵘也早已察觉到了茹溪的状态，转过了身体。
    对着此时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站稳，却不知什么时候泪流满面的茹溪，露出了愧疚的神情。
    他对着茹溪和众人，但是话语间却是回答记者的。
    “这部影片的编剧患上了重度抑郁症，是死于自杀，《杀气》是她生前留下的遗稿，是她的家人将其托付于我，让我进行拍摄的，因为在这位编剧生前患上抑郁症的时候，她的家人都毫不知情，拍摄这部影片的目的，就是为了警醒世人，多多关注自己的亲人。”
    “因为怕影响到剧组人员的心理状态，所以我才出于私心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
    “非常对不起。”
    看着茹溪满眼的泪光和恍惚的神态，李嵘知道，她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甚至是茹溪身后的剧组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明白了内情而失神的模样。
    采访的记者们看着眼前的状况，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全都沉默了下来。
    而此时处于中心位的茹溪，意识中还是缓不过神来。
    当初在看到《杀气》这个剧本之后，她就忍不住产生了极强的共情感。
    那种共情的感觉，让她顺利地拍完了这部戏。
    当初深受这种共情的困扰，现在全部变成了难以置信。
    她代入的，竟然是一位抑郁症患者生前的心理世界。
    难怪她会觉得如此压抑，甚至很多时候，在不知不觉中，就突然沉浸在那种共情感之中无法自拔。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从来没有产生过负面的心理。
    尤其是对于她这样的共情能力极强的人来说，只要是陷入进去，就更能清晰的体会那种感觉。
    茹溪从一开始，并没有多想的。
    只是非常佩服能写出这样一部戏的人，甚至还在心理觉得对方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在拍戏的时候，李嵘对影片的精益求精，让她忽略了很多的疑点。
    现在回想起来，处处都是破绽。
    《杀气》这样一个充满幻想主义的极端世界，怎么可能是一个正常人能想得出来的？
    女主根本就不想活，但是迫于那个世界的规则而不能自杀，也不能被别人杀死，最后只能设计好一切，引导其他人将她杀死。
    整部影片其实讲的都是编剧生前的心路历程！
    这个所谓的规则，其实就是现实世界中的道德！
    编剧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但是她有亲人，如果自杀的话，肯定会让自己的亲人非常伤心难过，这其实就是一种道德上的谴责感。
    于是她便在自己的笔下世界中，将道德幻想成了不可违抗的规则，任何人都不能打破。
    但是每个人都存在私心。
    但她又想离开这个世界，这才设计了一系列的剧情，让自己脱离规则的束缚，死于自己的设计中，死于其他人的手中。
    这一切都是编剧的幻想。
    她在生前的时候，绝对也是非常挣扎的吧？
    不然怎么可能会设计出这样一个被规则束缚的世界呢？设计出这样的一个世界，应该就是想要警醒自己不能自杀。
    可是慢慢的，她还是没有熬住，在幻想的世界中，利用一个完美的计划达成自杀。
    在那个世界，没有了规则的束缚，她是浑身自由的。
    而现实中，她最后却是背负着满心的愧疚感而自杀了。
    为什么在《杀气》的世界中，规则让人只能自然老死呢？因为创造出这个世界的人，觉得生命太长……
    为什么违背规则会被审判呢？因为审判只是现实中其他人对道德感的说教。
    网上有多少人在一些抑郁症患者自杀后，留下一些说教的留言。
    [年纪轻轻的竟然自杀，怎么对得起生你、养你长大的父母！]
    [为什么这么自私呢？把你的父母亲人抛下，让他们饱受痛苦！]
    [抗压能力也太弱了，不过就是发生了几件小事，就要死要活的，还去自杀，国家培养你长这么大，真的是浪费资源！]
    [真不知道这些自杀的人怎么想的，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
    诸如此类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评论，完全就是将人用道德之绳牢牢捆住。
    这些缺乏共情感的人，他们又何曾了解过被说之人的内心？
    可茹溪却能深深地体会，能体会出编剧内心的绝望和挣扎。
    那是一条生命在死之前的呐喊啊！
    茹溪难过得完全说不出话来，泪水的阀门被打开，汹涌到止都止不住。
    她身后的剧组其他人，虽然没有这么强的共情感，但是也多多少点明白了，《杀气》世界因何而来。
    李嵘也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这部影片……我想请大家看仔细一点，拜托了。”
    李嵘转向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众多镜头无声运转着，记者们虽然还没看过整部影片，但是看着《杀气》剧组之人的情况，也知道其中肯定蕴含着很深的意义。
    看到剧组之人留下的眼泪，他们点点头。
    刚才李嵘的话和那一鞠躬，他们都会完整地放给其他人看的。
    因为这个话题，众人都不知道应该再问点什么。
    茹溪二度拿到凤凰奖影后，本来是一件非常让人开心的事情。
    可是看着她一副深受打击、默默流泪的模样，他们都不好再提起。
    《杀气》剧组拿到大满贯的兴奋，已经被冲击到不见。
    不过，有了编剧这个话题，众人的任务其实已经基本完成，甚至还可能超过了标准。
    最后，他们什么都没问出口。
    李嵘带着茹溪等人，沉默无声地离开了。
    -
    周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在她等到茹溪的时候，就见到她顶着一副往常从来没有见过的失魂落魄的样子。
    刚才她刷微博的时候，已经见到茹溪拿下影后、和《杀气》拿下大满贯的话题已经冲上了热搜。
    这会不应该是正开心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