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既然如此,阻止他进一步魔化,尽力控制他那魔气不要积蓄太多,才是当务之急。这么说来,禁地中那漏洞竟是赭恒散人亲自留出来的,为的是更好的控制那魔物。
那些被他污染的水族呢?郁辞舟想到魅魔和乌鸦,就觉得怒气上涌。他虽能理解赭恒散人这处置方法,但不可否认的是,那魔物确实利用这一漏洞险些伤害了江浅。
赭恒散人道:此事你不必担忧,岛上有许多结界,被魔化的妖想要逃过结界并不容易。
那他们逃不出去会如何?江浅问道:被困在结界里?
澹州岛有专门收留被魔化妖物的地方。赭恒散人不紧不慢地道,寻常小妖想要成魔并不是易事,哪怕他们沾染了魔气,也难兴起什么大的风浪。
赭恒散人说着大手一挥,在面前现出了一片光幕。
那光幕显示的是澹州岛的一角,透过光幕能看到里头聚集着许多妖族,不仅有禽族、兽族,还有水族。而他们身上无一例外,都隐隐散发着魔气。
郁小友,你可还有疑问?赭恒散人问道。
郁辞舟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想再去见他一面。
江浅闻言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郁辞舟。
那日在禁地,他并不知道郁辞舟经历过什么样的心魔,只隐约猜到或许和自己有关。
怎么今日郁辞舟又要进去?
就不怕自己再被困住一次吗?
可以。赭恒散人开口道。
郁辞舟闻言面色一缓,似乎松了口气。
便闻赭恒散人又道:不过不是现在,如今时机不成熟,不如你再等等。在此之前,要麻烦郁小友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郁辞舟有些警惕地看向赭恒散人。
赭恒散人笑道:也不算大忙,就是方才你看到的那些沾染了魔气的妖,他们整日在澹州岛上,且随着时日越来越久,数量便越来越多,其中不少还繁育了子嗣,眼看装不下了。
江浅听到繁育子嗣这几个字,耳尖不由一红,下意识垂下了头。
烦请郁小友帮忙祛除他们身上的魔气。赭恒散人道。
郁辞舟闻言一怔,开口道:数量这么多,让我一一为他们驱除魔气?
赭恒散人道:你不是还带了几个同伴吗?可以请他们一起帮忙。
澹州岛上这么多少年,为何不让他们去?郁辞舟问道。
他们身上也有魔气。赭恒散人道。
郁辞舟知道此话不假,因为赭恒散人身上带着妖气魔气和人族气息,所以他那些弟子似乎也都如此。而想要将这些妖族身上的魔气祛除出来,只有郁辞舟他们这些妖是最适合的。
待你帮他们祛除了魔气之后,我便安排弟子们用船将他们运回陆地上。赭恒散人道。
言外之意,不打算让那些妖继续在澹州岛上逗留了。
江浅想了想,本着寄人篱下该出手时就出手的自觉,主动提议道:我也可以帮忙。
你就不必了。赭恒散人伸手按在江浅肩膀上,一脸笑意地道:不能让你受累。
江浅闻言便明白了他这话里的意思,是说他有孕在身,不该操劳。一旁的郁辞舟却不知其中内情,见赭恒散人与江浅这副你来我往言笑晏晏的样子,眸色透着几分冷意。
郁小友,你同意吗?赭恒散人问道。
郁辞舟面色有些难看,但念及还要求赭恒散人帮江浅祛除妖气,又想着还要去禁地见那魔物,便只能忍耐着情绪,开口道:好。
赭恒散人闻言哈哈一笑,似乎颇为满意。
郁辞舟看了一眼江浅,又开口道:有件事情还要请赭恒散人帮忙。
江浅小友体内的妖气吗?赭恒散人开口道:此事你不必操心了。
郁辞舟一怔,目光十分复杂,最后又看了一眼江浅,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他在吃醋。赭恒散人待郁辞舟走了之后开口道。
江浅面上有些不自然,开口道:怎么可能,他大概是先前被那魔气影响了。
你呢?赭恒散人朝他问道:有没有被影响?
江浅想了想自己做的那么噩梦,摇了摇头道:还好。
赭恒散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郁辞舟心中十分郁闷,却还是不得不依着赭恒散人的意思做。
赭恒散人派了二弟子尧风去协助郁辞舟。
郁辞舟知道岛上那些妖数量太多,也没逞强,找了狼妖和小八哥来帮忙。小八哥虽是个小妖,但因为汲取了那株千年灵草,所以妖力增强了不少,只不过他怂惯了,平日里总是一副谨小慎微很没本事的样子。
尧风带着众妖去了澹州岛一角的结界,众妖打眼一看,顿时惊呆了。
只见这处地方虽不算太大,但到处都是妖,林中漫步着兽族,树上趴着禽族,湖泊中则聚集着不少水族,那场面堪称壮观。
这么多,都杀了啊?小八哥问道。
郁辞舟瞥了他一眼,开口道:祛除魔气,不是杀掉。
小八哥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师父他宅心仁厚,不忍伤了他们性命,便都禁锢在此地。尧风朝众妖道:多亏诸位到访,否则再过些年月,此处当真要关不下他们了。
郁辞舟看着眼前这一幕,稍稍有些明白了过来。
赭恒散人故意留了那漏洞,为的就是让这些处心积虑或误打误撞进入禁地的小妖,帮着那魔物分散些许魔气。只不过郁辞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禽族和兽族会混杂其中。
毕竟那地方入口的禁制太强了,这些小妖根本进不去。
所以兽族和禽族肯定都是从出口那洞穴进去的。
若说水族会误打误撞进到那里头,那么禽族和兽族则肯定是有意为之。
可惜千方百计沾染了魔气,最后也还是躲不过被囚禁此地的下场。
他们都沾染了魔气,为何不自相残杀?狼妖开口问道。
师父在这结界内做了些手脚,平复了他们不少戾气。尧风道。
郁辞舟抬头望天片刻,而后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进了那结界。
另一边,江浅手里拈着酒杯,透过赭恒散人施法显出来的那个光幕,看着画面中的郁辞舟,嘴角不自觉带上了一抹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看郁辞舟在赭恒散人这里吃瘪,他莫名觉得有些有趣。
平日他与郁辞舟针锋相对的时候并不少,虽然郁辞舟在他面前总是看似百依百顺,但江浅却总觉得自己占了下风。只因他无论如何对待郁辞舟,郁辞舟面对他时总是带着一副笑意,看江浅那目光也总是奇奇怪怪。
这让江浅觉得,郁辞舟压根没将他当成过势均力敌的对手。
平日里云淡风轻的郁辞舟,终于有了气急败坏的时候,这让江浅觉得新鲜。
你故意气他的?江浅笑道。
替你出出气。赭恒散人笑道。
江浅一时有些不解,赭恒散人便解释道:你有了他的崽子不是很生气吗?我替你教训教训他,你不高兴吗?
江浅看向赭恒散人,见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语气也很是认真。
江浅不由一怔,心中不禁又有些感动,忍不住又想起了凤凰妖尊
对方若是知道此事,多半也是要教训郁辞舟的。
只不过那教训的方式,多半和赭恒散人不大一样,可能会直接抽了郁辞舟的筋。
此事你当真不会同妖尊说吧?江浅开口问道。
赭恒散人知道他说的是有孕一事,忙道:不说,你放心便是。
江浅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虽怪郁辞舟,却也没想真让他去死。
万一将来这小东西他不喜欢,他还打算想办法丢到平安巷郁辞舟的家里呢。
他们若是都被祛除魔气送走了,后面还会有新的妖沾染魔气被关进来吗?江浅开口问道。
这倒未必。赭恒散人开口道:禁地里那魔物,说不定没多少日子了。
江浅闻言有些惊讶,总觉得赭恒散人话里有话。
想不想再见见他?赭恒散人问道。
江浅一怔,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那魔气,不解道:你不是说时机未到吗?
那豹子见他时机未到,你随时都可以去见他。赭恒散人说罢挥手将那光幕抹掉,朝江浅道:这次我陪着你去,你便不用从那洞里游出来了。
江浅见对方当面戳破自己和郁辞舟的狼狈遭遇,不由有些尴尬。
赭恒散人面上却没有挖苦之意,亲自引着江浅去了禁地。
这次跟着赭恒散人一起进去,禁地中那魔物便老实了不少。
江浅能明显感觉到,上一次这里四溢的魔气如今几乎都被收敛住了。
不出来见个面吗?赭恒散人开口道。
他话音一落,里头传来了些许异动,而后便闻一阵脚步声,那魔气慢悠悠走向了洞口的位置。
上一次那洞口被黑色的魔气萦绕着,江浅并未看清魔物的样子。如今魔气被收敛,露出了洞口,虽依旧看不清里头,却能隐约看清那魔物探出洞口的脑袋。
那是一只孔雀的脑袋。
孔雀露出来的脑袋上羽毛都是黑色的,唯独一双眼睛是血红色,里头隐隐现出涌动的戾气。
江浅怔怔看向那只孔雀,开口道:竟是我的同族。
怪不得那日他会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见江浅怔怔看着那只孔雀,赭恒散人问道:你怎么了?
我只是想到了另一只同族。江浅眼眶一红,开口道。
谁?赭恒散人问道。
江浅开口道:已经死了,许多年前就死了。
赭恒散人目光微闪,没说什么。
江浅却仿佛自言自语似的,道:我原本是可以救他的,就差一步,他就死在了我面前。我是禽族大妖,可连一只同族的命都救不了。
妖力再强大,也终有力所不逮的时候。赭恒散人安慰道。
江浅看着那只孔雀,问道:他为什么成了魔?
他三魂尽毁,强行用抢来妖魂拼凑出了新的三魂,虽得以苟活,却因执念太深,最终成了魔。赭恒散人叹了口气道。
那魔物赤红着双目,冷笑道:是兽族害我如此,来日我定要将他们屠尽。
他说着骤然释放出魔气,江浅被他那魔气影响,眼前骤然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画面中一只蓝孔雀被妖火困住,不断发出凄厉的哀鸣。
江浅双目通红,幻化出双翼振翅飞起想要上前施救,却被一股妖力骤然制住,将他牢牢按在了地上。
救我
一声哀嚎在江浅耳边响起。
江浅双目一凛,却觉额头上一重。
赭恒散人将自己的手轻轻按在了江浅额头上。
江浅当即恢复清醒,双目还带着未曾褪去的红意。
为什么带我来见他?江浅开口问道。
赭恒散人看着他,开口道:他是你的同族,将来说不定要借住你的妖力来帮他祛除魔气。
他身上的魔气太盛了,我在他面前太容易被影响,根本就没办法抵抗魔气的侵袭。江浅开口道。
赭恒散人道:如今你或许做不到,但不代表未来你做不到。
江浅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赭恒散人。
赭恒散人开口道:你会轻易被他控制,是因为有心魔。若你心魔不再,他便无法再影响到你了。
江浅看向他,问道:你没有心魔?
没有。赭恒散人道。
江浅开口道:如何能做到没有心魔?
心魔乃是执念,想要祛除,唯有一个办法。赭恒散人开口道:想办法让自己对来日的憧憬,抵过对过往的执着,如此心魔便可消了。
江浅闻言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一时之间有些参不透这话里的意思。
赭恒散人淡淡一笑,看着他道:不必心急,机缘到了,你的心魔自然可解。
江浅看向远处,目光中一时充满了茫然。
郁辞舟与狼妖他们忙活到入夜才罢手。
他回到住处时,去找了一趟江浅,见江浅不在房中。
他本打算去赭恒散人的住处寻对方,最后却发觉江浅正在清池里。
江浅觉察到郁辞舟靠近,一脸警惕做好了防备,生怕郁辞舟又像上次一样一跃而入,将水溅到他身上。
不过郁辞舟这一次显然没有心情,只一脸沉郁走到池边,盯着江浅看了一会儿。
江浅目光与他相对,在郁辞舟眼中捕捉到了一抹未及敛去的戾气,那戾气虽不像是冲着他而来,却显然左右到了郁辞舟的情绪。
他同你说了什么不曾?郁辞舟问道。
江浅难得见到郁辞舟这副神色,不知为何心中稍稍生出了些许畏惧。
从前他与郁辞舟水火不容时,都未曾畏惧过郁辞舟。
但这一刻不知为何,江浅面对他时,心中竟生出了压迫感。
没什么。江浅开口道。
你们在一起待了一整日?郁辞舟又问。
江浅淡淡一笑,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在质问我吗?
郁辞舟闻言目光微闪,收敛了身上的妖气,移开目光,放低了声音道:我怕他对你不利。
是你带我来找他的,怎么如今又怕他对我不利?江浅疑惑道。
郁辞舟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沮丧。
江浅很少见到这样的郁辞舟,一时间只觉得陌生又忐忑。
我只是与他喝了点酒,也没说太多话,不过他对我很好。江浅想了想,又补充道:还留我在岛上多住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