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40章 暂时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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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沅满肚子的话,被林明晰一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言语顶了回来。
    像在喉咙里卡了一个滚烫的汤圆,不上不下的噎了个大红脸。
    林明晰像是被她的神情逗笑了,慢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淡淡地说:“学堂中的孩子,家境多不富裕,能给出的教资也不多,可多少算一个进项,有了这些钱,家中境况能稍微好些,我以后会慢慢的找别的路子挣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要活人肯想法子。
    怎会被现状难死?
    苏沅被气笑了。
    苏沅磨了磨牙,阴测测地说:“我是真的好奇,五百文钱是多大的一个数字,怎会给你这种有了这笔银子,就可万事无忧的信心?”
    林家二房困顿已久,债务高筑险些成了城楼。
    别说是五百文了。
    就算是五十两,也不见得能瞬间将二房拉出泥潭。
    林明晰挣的这点儿钱,真就跟泥牛入海一般,起不到任何肉眼可见的作用。
    林明晰无奈苦笑。
    “少是少了些,可到底也是进项,你说呢?”
    苏沅冷笑。
    “是,你说的是不错,多少都算一门进项,你能挣钱了,的确是厉害,可你可曾想过,林叔和婶儿会因此担心?”
    林明晰不可置否的挑眉轻笑。
    “担心什么?”
    苏沅见他明知故问,心中更是一阵没好气。
    她懒得再看林明晰粉饰太平的样子,三步并做两步跨到林明晰的跟前,仰头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他们在担心什么,你心里真就没数?”
    林明晰心里当然知道。
    正因为知道家中爹娘辛苦,他才会不分昼夜的执卷不殆。
    也正因为此,他才会在意识到自己识人不清自毁前途时,一时郁结于心,险些就此丧命。
    可知道又能如何?
    他并非不食人间疾苦,养尊处优之人。
    也难以眼睁睁的看着家中困境无动于衷。
    面对家中困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法子找出路,为二房生计谋求一条生路。
    可他目前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林明晰不说话了。
    苏沅却忍不住。
    “你明知道林叔和婶儿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你身,也理应知晓自己此时最应该做的是什么,你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做这样的事儿?”
    苏沅越说越气,声调也控制不住的往上拔高。
    “我早就与你说过,家中之事不必你担心,我自有法子处理顺畅,也绝不会让家中杂事影响到你的学业,你为何听不进去?你……”
    “你说过的,的确能做到,可你能做到,我就应该理直气壮的坐享其成吗?”
    苏沅毫无征兆猛地怔住。
    林明晰无声不再回避她亮得惊人的目光,定定的回望着她,轻轻地说:“我也是家中的一份子,我想,也可以为家中出一份力,如此情景,我为何不可出力?”
    “可是……”
    “苏沅。”
    “我从不认为世上有什么事儿是理所应当的,也不觉得你进了林家的门,就应无所回报的为林家考量付出,我只想为这个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这是为人子,为人夫应做的本分,我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可之处。”
    林慧娘说过,林明晰自小早慧,像是被寻常孩子少了几分喜怒哀乐。
    情绪也鲜少外露于人。
    可情绪再深的人,也会有难以自控的时候。
    这是苏沅第一次见林明晰疾言厉色的样子。
    也是苏沅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眼前这个身形消瘦的少年,年纪再小,也是个可肩顶天地的男人。
    他不想,也不会自欺欺人的安享其成。
    也不会,就这么甘心被人庇护在安稳的表象之下。
    苏沅看着林明晰坚定的脸,心口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下似的,如鼓的心跳在耳边不断回响,无数语音消失在了舌根深处。
    苏沅陡然沉默。
    小脸上光影明晦不知在想什么。
    林明晰见状无奈叹息。
    他有些焦躁的摁了摁自己的眉心,轻声说:“此事我心意已决,以后不必再提了。”
    苏沅悻悻的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再说出别的。
    只是一路上小脸都是阴沉沉的,显然是心情不好。
    一路无话。
    到了林家门前不远的地方,苏沅突然停住了脚步,闷闷地说:“可你甘心吗?”
    林明晰霎时一顿。
    苏沅瘪着嘴磨牙,忿忿地说:“你苦读了这么多年,难道就甘心顶着个秀才的名头,在这巴掌大的林家村,做一辈子的教书先生吗?”
    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每一个读书人心中,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蟾宫折桂。
    也没有任何一个曾经心怀至高之人,可甘心就此沦为常人。
    苏沅是真心实意的觉得,为了眼前的几百文钱,就放弃了数十年的坚持,实在是荒谬得可笑。
    也不忍见林明晰因生计被迫放弃心中所求。
    苏沅还想说什么。
    林明晰却无声笑了。
    他说:“谁告诉你,我甘心了?”
    苏沅莫名一愣,不解眨眼。
    “什么?”
    林明晰好笑不已。
    苏沅瞪圆了眼睛的样子看着实在是呆,仿是林间受了惊吓不明所以的兔子,看着就让人手心生痒,想揉上一揉。
    林明晰手随心动,不动声色的抬手揉了一下苏沅毛茸茸的头顶,淡声说:“每日去学堂所费不过半日功夫,剩下半日时间,用作来日下场,尽可够用了。”
    这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或是被旁人听到。
    估计都会不可避免的嗤笑一声,感叹一句不知所谓的狂妄。
    可看着林明晰认真的脸,苏沅却鬼使神差的有些信了。
    苏沅没注意到林明晰收回去的手,反而是不太确定的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歪着脑袋问:“此话当真?”
    林明晰清冷冷的眸中闪过一抹浅笑,哄孩子似的点头。
    “当然。”
    他说:“你们忧我,我自然知晓,我决意去学堂,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保证不会放弃学业,也不会因此蹉跎,如此,你可安心了?”
    林明晰的声音不大。
    字里行间却带着让人莫名信服的力度。
    不似承诺。
    字字言言却比承诺更让人安心。
    苏沅迟疑的瞅瞅他,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信了林明晰的邪。
    毕竟,她现在说服林明晰的可能好像也不大。
    苏沅决定战略性撤退。
    她不自在的抿了抿唇,没什么底气的呐呐:“既然如此,那倒也行吧……”
    “暂时听你的。”
    停顿她话中刻意强调的暂时二字,林明晰哑然失笑。
    他抑制住了再揉苏沅一把的冲动,将手背在了身后,迈步往前走。
    “回家。”
    苏沅愣了一下,等林明晰走出去几步远了,才后知后觉的拔腿跟上。
    “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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