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老爷子的语气坚定, 甚至还带有命令的意味。
    十指交叉叠在腿上，居高临下的语气不容任何人的质疑。
    已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了, 司家这几代人也都过着资本家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偏偏司老爷子的大脑还停留在几十年前，依旧是个冥顽不灵的老顽固。
    女儿都是要嫁出去的, 是没办法把司家发扬光大的。
    重男轻女的那一套，司老爷子是刻在骨子里不可能变的。
    祝桐桐为什么被赶出家，就连五岁的楠楠也没得到司老爷子的怜惜？就因为在司老爷子眼里, 祝桐桐是个养在家里的赔钱货, 楠楠是个入不了族谱的外家人。
    祝桐桐被他的言论惊住了，谁能想到穿着西装带着几百万一块的成功人士，竟然比几十年前的裹脚老太太还不如。
    睨了眼祝桐桐她们母女, 司老爷子慢条斯理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带着你女儿赶紧走, 要是我以后再发现你跟司衍有来往……”
    “爸！”司衍打断了他的话。
    快步走到祝桐桐身边, 司衍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司衍这几个小时和司老爷子吵得面红耳赤, 手心里的温度都是炙热的。
    司衍的半边身子挡在祝桐桐她们母女前, 替她们承受了不少司老爷子眼神里的恶意：“我再说一遍，我一定要跟祝桐桐复婚, 一定要跟她在一起！”
    “你敢！”
    右手拍在老板桌上，夹在文件中间的那一根钢笔都震得左右晃动。
    “你必须要娶秦瑶，只有她才配得上你, 其他人一概不行！”稍微侧头, 司老爷子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身后的祝桐桐, “尤其是这个穷女人，你想都不要想！这个孽种，我更不可能认！”
    司老爷子的几句话把自己的心思抖搂得干净，无非就是想把儿子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让他听自己的话。
    这样强的控制欲再配上他们家雄厚的家底……祝桐桐开始渐渐明白，为什么司衍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反抗了。
    “配得上？呵呵。”祝桐桐轻哼了一声，把挡在身前的司衍往旁边推了一下。
    这好像是很古早的词汇了吧。
    莫不是一百多年前，讲究门当户对的时候才会用到的词。
    看来这司老爷子真是个老古董，白瞎了穿得这一身现代西装、戴着一块石英表了。
    司老爷子句句刺心，光往祝桐桐最痛处戳。
    骂自己的话，祝桐桐权当他是在放屁，毕竟年龄大了，嘴难免贱一点也可以理解。
    但是骂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意思？
    楠楠还小，只有五岁的年龄正是记事的时候，他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会影响她的后半辈子。
    欺负自己？可以忍。
    想倚老卖老欺负自己的女儿？可去你的吧！
    将女儿护在怀里，祝桐桐也不怯他。她才不是原主，被人骂了，只有捂脸痛哭的份儿：“你说我是该叫你老不死的呢？还是死东西都没你老呢？这一张嘴，怎么净说批话呢？”
    祝桐桐身上市井气十足，要说起来骂人，她才不带怕的。
    不，其实也是怕的，就怕司老爷子这嘴皮子不利索，最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还讹诈要什么医药费。
    司衍和司老爷子同时沉默了。
    惊讶地盯着身边的这个女人，她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像极了一只保护鸡仔的母鸡，这一口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非但不刺耳，还想着她能再多说几句。
    司衍骂不过司老爷子，之前的祝桐桐更骂不过，但现在的祝桐桐可以啊？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自己是个穷光蛋，再怎么跟他对骂自己也不怕。
    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长幼尊卑，也没有什么有钱就有理，只有一个愤怒的单身母亲对战一个倚老卖老的死老头子。
    管他跟司衍是什么关系，反正跟自己没关系。
    “你，你混账！”司老爷子气得不行，深吸一口气，整个鼻腔都是被火灼烧的疼痛感。
    “你是词穷吗？能说点我能听得懂的话吗？除了混账、放肆这种老古董的词，你还能骂点什么？”
    祝桐桐这夺命三连，一下扭转了房间里的局势，刚才只有被动挨打的祝桐桐站起来了！
    “说真的，我骂你一句有毒估计你这种老古董都听不懂什么意思吧。”
    祝桐桐最见不得重男轻女那一套，上一个世界里，她可把重男轻女的苦都尝过了，更别说什么门当户对了。
    啊呸！
    “生女儿怎么了？难道你不是女人生出来的？真是搞笑，从女人身体里钻出来还骂女人，你出生的时候是不是没带脑子？”
    “我穷我乐意，你儿子就看上我了，就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发现你怎么这么事儿多，你儿子干什么事都得插上一手，你上辈子是萝卜精吗？咸吃萝卜淡操心。”
    一句接着一句，祝桐桐的声调越来越高根本没有给司老爷子反口的机会，旁人听着跟唱戏一样热闹。
    靠在椅背上的司老爷子喘气声一次比一次大，一张脸被憋得通红，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你……你！”司老爷子只觉得两眼发昏，闭上眼，他真是再多看她一眼就要晕死过去，“来人啊！把这个没教养的狗东西给我扔出去！”
    司老爷子话音刚落，守在外面的几个保镖就涌了进来。拉住祝桐桐的手腕，还没发力，祝桐桐就觉得骨头被按得生疼。
    “放手。”司衍死死地瞪着抓住祝桐桐的那个保镖，阴冷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保镖把手撤了回来，抬头看了眼司老爷子的方向。
    “司衍！”司老爷子的声音都在颤抖，像是卡了一口浓痰，“为了这个女人，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司衍半低着头，收起了刚才唇枪舌剑的锋芒。
    毕竟自己的亲爸刚被骂过，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再火上浇油。
    司衍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往怀里一揽，不容许她有丝毫的反抗，“爸，过去这二十多年我一直听您的，但我实在忍受不了了。这次我一定要跟桐桐在一起，还有，楠楠是我女儿，不管您认不认，她都是我女儿。”
    一头扑在司衍怀里，楠楠刚才忍住的眼泪这才敢涌出来。
    呵，好一副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场面。
    眼看着司老爷子要从这场战役中败北，站在门口的郭震赶紧替他扛起了大旗。
    “少爷，这世上的好女人多了去了，何必要为了这一个女人惹得这么不高兴？”话是在劝说，不过听他阴阳怪气的语调，怎么都想上去给他一个耳光。
    横在司衍和司老爷子之间，郭震故作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说道：“您要知道，要是您真的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这司家的车子、房子包括公司，可都跟你无缘了。”
    停顿了一下，郭震的眼神又在祝桐桐和司衍之间摇摆了一下，“你确定这个女人值得了这么多钱？再说了，您一厢情愿要跟她结婚，万一这位祝小姐还看不上咱们司家呢。”
    郭震还记得来之前祝桐桐跟自己说的话，她是不会跟司衍结婚的。
    另外，对人性这件事，郭震自认为自己摸得很通透。
    司衍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从来没有过没钱花的时候，郭震可以肯定，钱一定可以让他屈服，让他放弃和祝桐桐结婚的念头。
    钱可以买到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东西，包括年轻人口里的爱情。
    没有车？没有房？连公司都没有？
    听到这些附加条件的时候，祝桐桐眼前一亮，突然又有了要复婚的想法。
    如果司衍跟自己结婚，那他身上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没有公司赚钱支持生活，手里的钱肯定能很快花掉！
    祝桐桐越想越激动，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身边的男人好像比之前又帅气高大了许多，没有钱的样子，真是让祝桐桐爱不释手。
    “我愿意啊，谁说我不愿意。”祝桐桐主动往司衍的怀里又凑了凑，“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明天就去民政局领证。”
    郭震、司老爷子：？？？
    司衍：！！！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司衍都被祝桐桐的话吓了一跳，分明上午逛街的时候还说不复婚的。
    早知道就应该早点带她回家，被老爷子这么激将一下，这不就让她改了主意吗？
    和司衍十指相扣，示威一样地举给司老爷子看，祝桐桐一字一句地强调道：“我们不需要你们家的钱，就算没有钱，我们一家三口也能过得好好的！”
    司衍的浑身都充斥着勇气，有她在自己身边，就算是变成穷光蛋，他也高兴！
    扭过头，祝桐桐注视着司衍的眼睛，问：“你愿意再娶我一次吗？”
    司衍的喉咙哽住了，那句话憋了半天都没有说出来。
    他之前一直以为生活会按照计划进行，就像是今天和老爷子的吵架，他也做好了决裂的准备。
    祝桐桐的求婚让他始料未及。
    这事，司衍原本的计划是由自己在上一次求婚的地方进行。
    司家的书房？怎么都觉得和自己的想象不相符。
    “愿意，当然愿意！”
    祝桐桐：“但如果你娶了我，咱们可就要住进平民窟了。”
    司衍：“别说是平民窟，就算是跟你们住垃圾场，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