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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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蕙如临大敌,脚底抹油,掉头就溜,施氏大笑:“你要溜走,那你这女兵营我可就替你选去咯?”
    日照渐高,摘星阁里欢声雷动,林雁玉默默站在人群里,看众星捧月的嘉仪帝姬把俩最精致美丽的摩睺罗捧在怀里,扭头朝褚蕙离开的方向追去。
    众人跟着她,或恭维,或说笑,忙忙乱乱,热热闹闹。
    长案前,人气寥落,林雁玉看回那一列列无人问津的摩睺罗,手不由自主朝那扛长*枪的小郎君伸去。
    便将碰上,耳后突然有人唤道:“表姑娘。”
    林雁玉一震,手仓促地缩回身后,回头看时,对上云澜苑大丫鬟丹心的一双善目。
    丹心温温一笑,道:“老太太请你去过一趟。”
    ※
    飒爽秋风穿苑而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落红起伏,林雁玉跟在丹心身后,扭头望一眼欢声渐远的摘星阁。
    “表姑娘。”丹心驻足,在前边低声催促。
    林雁玉敛神,随她步入云澜苑。
    此刻的云澜苑和刚刚祭牛女时迥然不同,静得简直像无人之境,林雁玉调整气息,袖手默行,隔着松影捕捉到那抹玄色身影时,自以为足够沉寂的心湖还是怦然一震。
    如滚石坠入,血脉里全是涟漪。
    “表姑娘,请。”丹心示意林雁玉上前。
    松下石桌前,文老太君和褚怿相对而坐,各自面前摆着一盏茶,又凉又静。
    林雁玉深吸一气,上前给二人行礼,及至褚怿时,垂眉低眼,柔柔唤:“大哥。”
    褚怿眉目不动,文老太君一边眉毛微挑,显然意外于这突然变更的称呼。
    “坐。”文老太君发话后,也不拐弯抹角,示意石桌上的那份名册,慢声道,“你……大哥这两日忙前忙后,替你物色了不少京中郎君,都是照你喜欢的样子来选的,行伍中人,二十有二……可见很是贴心,费心。”
    说及此处,冷然朝褚怿乜去一眼,继而方道:“你要不看一看有无中意的,要是有,这婚事我便亲自替你办了,也不劳你大哥日后殚精竭虑,操劳朝堂的事不够,还要为这后宅之事分忧。”
    这一番夹枪带棒,唬得边上伺候的丫鬟小厮大气不敢出,褚怿仍旧冷着一张俊脸,长睫垂着,一身戾气敛而不发。
    林雁玉盯着石桌上那份名册,脸上紧绷的肌肉微微颤抖,片刻道:“不必看了。”
    文老太君道:“不看看,错过有缘之人,岂不是可惜了?”
    林雁玉苦笑道:“雁玉的有缘之人,已经错过了。”
    庭中蓦然一静,林雁玉默默起身,后退一步后,在文老太君面前跪下来,文老太君愕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林雁玉叩首,决然道:“雁玉家中蒙难,能得太君收容,已是万幸之至,不敢再有非分之想。雁玉自知鄙贱,此生已无缘与心悦之人同路并肩,往后余生,只愿与青灯为伴,长斋礼佛,为家父和太君祈福。”
    边上数人闻言色变,文老太君板脸道:“什么叫‘与青灯为伴,长斋礼佛’?你是要遁入空门,去做个半路出家的尼姑?”
    林雁玉眸中噙泪,道:“雁玉尘缘已尽,除佛门以外,已无路可走……”
    “胡闹!”文老太君怫然喝断,扭头朝褚怿,“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了?!”
    褚怿耷着眼皮打量地上人,片刻,大手在石桌上一按,起身道:“三思而后行。”
    说罢,竟头也不回,整襟往外。
    文老太君猝不及防,放声也叫不回他,一时又惊又恼,再看回跪在地上的林雁玉时,只觉头大如斗。
    “唉!”
    ※
    褚怿拉拉衣领,阔步穿行于廊内,百顺急匆匆地跟上,悬心道:“郎君,今天这事儿,咱算成了还是没成啊?”
    为填满那一份名册,他这两天算是把腿都跑断了,要还送不成林雁玉走,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褚怿目视前方,声音淡漠:“无所谓。”
    百顺当头棒喝,转念一想后,方慢慢领会过来。
    今日褚怿带着名册前去找文老太君“催婚”,其实也就是表摆明了不会纳林雁玉做妾,有当年忠义侯对抗文老太君的前例在,后者应该很明白这种事情只能软来,不能硬碰,故短期之内,文老太君应该不会再提林雁玉入府之事。
    至于林雁玉今天这一出要遁入空门的戏,虽然楚楚可怜,令人不忍,但打动不了褚怿本尊,那就是白费力气,反而平白给文老太君增添压力。
    归根结底,老太君要的只是长房开枝散叶,只要有人能够给褚怿传宗接代,那就是老太太的座上宾,既如此,她又何必在区区一个林雁玉身上大费心力?
    百顺恍然,佩服过自家郎君的狠心和魄力,又略微替那位表姑娘唏嘘。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生十之八九罢了,错过一段姻缘,再成下一段便是,何至于就心灰意冷,哀哀戚戚地要遁迹空门?
    想他那份名册上,才貌双全的京中郎君也不知凡几,以她如今太君干孙的身份,还怕成不了一桩像样的姻缘么?
    只盼还是早日醒悟,慎做抉择,便如刚刚褚怿所言——三思而后行罢!
    走神间,两人前后走下长廊,褚怿突然道:“潘楼街那边怎么样了?”
    百顺立刻回神,喜滋滋道:“郎君放心,进展得妥妥的,保准今晚上帝姬被您感动得芳心大动,涕泗横流!”
    褚怿斜他一眼,薄唇到底还是一挑,扬起抹得意的笑。
    “要不哭,算你的。”
    百顺“啊”一声,诚惶诚恐追上去:“这、这怎么算啊?”
    又壮着胆、压着声:“那……那帝姬不哭,我给您哭成吗?”
    褚怿:“……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有奖竞猜一个
    褚怿给莺莺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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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礼物
    暮色四合时分, 盛大的生辰宴开席,悬灯结彩的忠义侯府被必必剥剥的爆竹声笼罩,继而又是喧阗金鼓齐声而奏, 满座高朋争相敬贺, 欢声不绝。
    跟上回端午家宴不同, 这次摘星阁内摆筵款待一众女眷,由文老太君携寿星嘉仪帝姬做东,前边的宴客厅则由褚怿撑场, 负责同前来赴宴的男客应酬。
    阁前的小湖岸上搭建有高高的戏台, 唱赚、合生、杂办;爬杆、幻术、踏索……一样一样展尽花样, 轮番登场,精彩得阁里喝彩声此起彼伏, 一众女眷目不转睛,膝不移处。
    容央坐在席间, 灯辉映照的一张脸上兴致缺缺, 眼虽然也是朝前面看的, 但心思显然并不在那一场场表演上。
    不多时,阁外有一列内侍打扮的人提灯行来, 文老太君眼尖,忙吩咐人去把戏台上的表演叫停, 继而领着一众女眷起身准备——原是宫内给帝姬送的赏赐到了。
    官家给最疼爱的帝姬贺生辰, 那赏赐自然是叫人心驰神遥,目不暇接——头一拨翠羽明垱, 再一拨绸缎绫罗, 往后还有一大批夏鼎商彝、和璧隋珠……也不管平日里是不是能用上,总之是极尽富贵,展尽尊荣。
    然而这一大批赏赐下来以后, 帝姬被变幻彩灯照着的脸依旧是淡淡的,甚至相较之前,越见得沉闷了。
    席间很快有人窃窃私语,议论起帝姬这郁郁寡欢的模样是为哪般来,褚苓天真直率,想着那一大堆的礼,歆羡道:“该不会是愁今夜收了这许多礼物,不知该如何搬回帝姬府去吧?”
    除开官家刚刚的赏赐外,阖府上下、府外亲友亦齐齐送了礼物上去,据刚刚搬礼的丫鬟小厮讲,闻汀小筑都快装不下了。
    褚琬白她一眼,冷峭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帝姬殿下,还缺人给她搬东西?照我说,八成是因为大哥现在还在前厅宴客,没能来给她献礼。”
    褚苓恍然,意外道:“说起来,好像是还没看到大哥给她送礼物呢。”
    褚怿是帝姬之驸马,他今日给帝姬送什么做生辰礼物,自然是万众瞩目的,众人此刻虽然面上不显,但内心多少都是在等着褚怿的大礼登场。
    褚琬因曾经私下议论容央,被其当场训斥过,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故相较他人,更关心送礼一事。
    前厅越是没动静,她便越安心,容央越是不高兴,她便越窃喜,只恨不能褚怿在前边喝个烂醉,彻底把送礼一事抛之脑后去。
    “大哥平日里对殿下那么好,不该现在还没来献礼的,是不是憋着什么大招,预备一会儿给她一个惊喜呢?”
    褚琬冷笑一声,鄙薄道:“这筵席眼看就要散了,还能憋什么大招?再说了,大哥是那种肯为送礼挖空心思的人吗?”
    褚苓哑然,想想褚怿素日里那直来直去的军汉作风,也感觉他摆弄惊喜的可能性不大,努努嘴,不再多问了。
    这时,有丫鬟上来传话,说是大街上人声鼎沸,赏花灯、猜灯谜的良辰已至,问各位女眷可要前去赏玩。
    褚苓心里偷笑,自知这摘星阁是不会再有什么羡煞人的惊喜了,对褚琬道:“走,叫上雁玉姐姐,我们去看花灯。”
    扭头朝主座,语调慢而长:“这里,没看头了。”
    ※
    宅邸东南角门外,一辆阔大的漆红马车稳稳地停在白墙下,百顺提着一盏六角灯笼候在车前,一看金柱大门被打开,立刻颔首行礼。
    灯光泄开,雪青、荼白簇拥着严妆盛服的容央走出来,百顺朗声道:“小的给殿下请安,恭祝殿下金桂生辉,萱草长春!”
    荼白道:“那是人家贺七十大寿的词儿。”
    百顺面红耳赤,忙赔着笑掌嘴,转身示意容央上车:“小的才疏学浅,请殿下恕罪,驸马爷在车内候着,好的词儿,由驸马爷给殿下说。”
    容央眼神冷淡,盯着马车看了一会儿,暂且按捺下心里的火气,踩上杌凳登车。
    百顺麻溜地把杌凳一收,请雪青、荼白二人去坐后面那一俩小车。
    这边,容央掀帘,定睛环视厢内。
    车壁两侧燃有暖雪灯,一盏盏清辉荧然,褚怿金刀大马地坐在窗边,膝前的小案上只放着一壶小酒、两碟糕点。
    容央视线再往别处放,一个个旮旯地搜寻过去,无果后,缓缓挪至褚怿身上。
    他今日穿的是右衽的交领窄袖玄袍,衣襟处用银丝绣着忍冬纹,平整地顺着脖颈压至腰侧,整个胸膛前全是平的,半点东西也藏不住的平。
    褚怿眼眸一深,勾唇:“看什么呢?”
    容央彻底拉下脸,漠然在另一侧窗边坐下。
    褚怿一下把人拉至怀里。
    “你!”容央撞在他胸膛上,浓烈的酒气冲入鼻中,前前后后的恼怒瞬间齐涌上来,“你放开!”
    褚怿慢声:“没来由的,生什么气?”
    容央气咻咻:“你明知故问!”
    褚怿一笑:“都收了一天的礼了,还没收到手软?”
    容央瞪他:“你别避重就轻,你欠我的,跟别人送多少没干系!”
    褚怿头低下来:“这才到哪儿,就知道我定会欠着你了?”
    他眼睫半垂,一双黑眸又深又亮,唇间呵出来的酒气就缭绕于彼此鼻端,容央脸颊生热,错开眼不去看他,板着脸:“那你倒是拿出来啊。”
    褚怿静静把人凝视着:“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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