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
“靳言,男人做事要干净利落点,幸亏你没有从政,不然我这张老脸迟早被你丢光!”何父对何靳言当年放弃政治选择做商人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这个儿子从小就没让他操过心,结果却在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女人身上遭了滑铁卢。
他对子女的教育向来严厉,由于他自己身份特殊,父子在外也从不相认,别人只知道他有个儿子,但是是谁却不甚清楚。当年何靳言第一次因为感情的事情跟家里打电话,他们吃惊之余,忍不住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女孩子让他这么重视,于是他派人去调查,得出的结果却让人不甚满意!
他阅人无数,一个人的人品如何,一看便知,那个名叫许翘翘的女孩子,以后不会是个安分的,但是架不住当时儿子喜欢,他们也没表态。后来临近毕业,何靳言也按照规划走上了政治这条路,只是为了让他多历练,刚开始他要从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做起。何靳言心傲,从不显摆家势,跟人交往多年,没告诉对方自己有个当法院院长的父亲,那个女生一直以为何家是个普通人家,再看何靳言的工作,也只是一个小公务员,而那个女孩子,却一心想要当明星,贪慕虚荣是本性,于是矛盾就这么开始了。
那个女孩子为了前途,瞒着他,给一个商人做了情妇。如果不是那个商人家里出了命案,他私下派人走访发现,恐怕他的傻儿子还被瞒在鼓里。他将收集的证据,一一摆放在何靳言的面前,等他的答案,可是他的儿子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个时候,何靳言应该也是早已察觉到了,只是没有去捅破,而他收集的照片和证据,不过是帮他撕开了女人最后一层伪装的面具!那个时候他等来的是何靳言长久的沉默,再后来他的儿子就失联了……
何母哭得快疯了,生怕何靳言想不开做出不好的事情,找人找得寸断心肠,可是他却不这么认为,失去个女人算什么,男人志在四方,理应不该有太多儿女情长。果然没过多久,何靳言回来了,除了比以往更沉默了一些之外,没有多大的变化,何父是这样想的,只是接下来何靳言接下来的举动,却是把他惊得五脏六腑都颤动了!他放弃了他给他铺好的路,转职做起了一无所有的设计师,从此之后,闭口不谈往事!
所以要说爱,他的儿子当年是真的爱那个许翘翘吧,不然怎会因为和那个女孩子分手,受到这么大的创伤,只是六年过去了,究竟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不相信何靳言还会分不清!
“当年,我也不是很同意你娶闫闫,毕竟她……但是闫闫怎么看都比那个许翘翘要好吧,靳言,错误犯了可以改,但是切忌再犯第二次!”
何父留下这样一句话,无可奈何离去。何靳言沉默地应了一声,捡起何父的手机,将他们摆弄好。
医院对面的大楼,隐约有闪光灯的亮光,何靳言知觉,眉头皱了皱,转身离去。
托他那前女友的福,他算是彻底暴露在了聚光灯下。
他看过许翘翘发的那些陈年照片,心中诧异,当年的萌动爱意,情投意合,如今已成了一种武器,对方想要用它,胁迫自己就范!
原来一个人,真的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当年沉之谨告诉他的时候,他不信,如今,他信了!
他走进沉青闫的房间,缓缓阖上了门,隔去外界所有探究的视线!
当年晚上,舆论的风,又吹起了新的变化!
就在许翘翘还在微博上自言自语回忆过往,疯了似得刷她跟何靳言的信息时,名叫“诺丁山工作室的官方微博却发表了澄清声明,意思挺简单明了,就是针对八卦记者拍到的许翘翘和何靳言双双进酒店房间的照片,并不是两人特意约会开房,而是诺丁山与客户在开庆功宴,何靳言不胜酒力导致胃病发作去预定的房间休息,当时一同进出房间的还有何靳言的助理。
微博正文还配上了那张早已被炒热了图,只是这张照片上小助理没有被裁切掉,许翘翘扶着烂醉的何靳言进门,身后还有个小助理跟着拿包。除了这张图,微博还放出了酒店预订记录,上面的确有以诺丁山工作室名义预订的客房和宴会厅记录。
顿时娱乐风声一片唏嘘,甚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微博小号,出来指出许翘翘是为了遮盖与影帝丑闻,拿何靳言来当幌子,两人压根没有关系。
许翘翘也看到了这些小号兴风作浪的作态,混多了娱乐圈,她当然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小号是谁的。那些微博小号活跃各大网站,帮人理关系,他说他调查过何靳言,六年前,人家还没有如今的名气,还是个普通的再不普通的公务员,月工资2000,在XX单位做着累死累活的文秘工作,而许翘翘则刚以“最美嫩模”形象出道,这个时候两人刚刚毕业,如果许翘翘提供的照片不假,那么两人当时可能还在交往。但是今天何靳言说了“你已跟我分手”,不是“我们已分手”,那么意思就是当年是许翘翘甩了他,许翘翘言辞中处处表露出她跟何靳言两人关系恩爱,那么既然如此“恩爱”,为什么还会分手呢?
别忘记,之前还有人爆料过,许翘翘出道,是有人捧她,传言被富商包养了。而这个她被富商包养的绯闻时间,刚好与他们分手的时间相吻合。
……
不知名的微博君分析的头头是道,有条有理,于是,一群吃瓜群众就被“真相”了!
如果真如小道消息透露的,那么这个许翘翘当年自己先甩了人家,傍上富商,然后现在混不下去了,又腆着脸皮想要吃回头草啊!
不要脸啊不要脸!
人们的意识,总是先天性的习惯先入为主,例如许翘翘的小叁身份,例如何靳言当年被甩的事实,不论真相是否属实。
所以许翘翘再次悲催了,无论她接下来如何在微博上辩解、诉苦博同情,都没有人再相信她。
沉青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许翘翘的下场令人唏嘘,也有人高喊大快人心,但是她却怪异的说不上一句话来。
这种怪异在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
同房的年轻妈妈也很关注这件事,每天最开心的就是抱着手机不停的刷微博。
庆幸媒体对沉青闫和何靳言的消息有所保留,不敢大肆放料,所以这位妈妈与沉青闫同房这么多天,还未认出她来。
“你说啊,现在这世道怎么有那么多人闲事不够乱呢。”将消息刷完,年轻妈妈感慨万千。
“怎么说?”
“这些人纯粹是在看热闹,闲事闹得不够大,人家两口子的事,哪能轮得到外人来管呢。”
“那你觉得他们说的不对吗?”听多了骂人或者讽刺的言论,沉青闫对她的话反而有了兴趣。
“哪里能不对呢,每个人都有一万条道理,想听谁的都可以,但是他们又不是当事人,一张嘴说完,事后又不需要承担后果,所以怎么说都可以。”
沉青闫笑了,的确是这样,很多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评价问题,所谓对当事人的“打抱不平”,大部分也都不过是呈一时嘴快了。
“这个男人闹了这么大的绯闻,如果你是这个人的妻子,你会想要跟他离婚吗?”
“离婚?”年轻妈妈淡淡的笑了笑,“如果是我,我绝对不离婚。”
“为什么?”
年轻的妈妈将枕头垫高,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些:“从报道上看,这个男人长得好,赚的又多,比一般男人的条件实在好太多了,如果是我,能够嫁给他也许我做梦都能笑醒,我为什么要离婚呢。”
“哪怕他不爱你,跟外面的女人有染?”沉青闫有些吃惊,她看过这位邻居跟自己丈夫相处的样子,明明简单而又幸福,现在说这些话,她并不是很能理解。
看着沉青闫懵懂的样子,年轻妈妈继续道:“每一段婚姻,并不能十全十美,看你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同样的,你也需要为这些做出付出。大妹子,你还年轻,很多事你都不懂,这一男一女结婚,除了爱情,还包含很多因素,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牵扯干净的。”
“你看我的丈夫对我好,长得有老实对不对,但是你肯定看不到像这样老实的男人,其实也想过找别的女人,可惜后来被我发现了,没能成。”
“……”
年轻妈妈将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肚皮上,说着仿佛不是自己的事:“我这个孩子,也是因为这件事没得,我发现他在我怀孕期间有暧昧,跟他吵,他失手推了我……”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不管男人是不是有钱,是不是聪明,结了婚后,都会有偷腥的念头,与其这样,那还不如找个条件好的呢,至少你在钱财上是有保障的。”
“钱可以挣,但是爱情是挣不来的。”
“是啊,钱可以挣……”年轻妈妈说着说着,嘴角就开始泛苦,“我曾经也这么想,所以最初选择嫁给了他,但是婚后你会发现,有更多比贫穷还要折磨人的事情在等着你,并不是我贪慕虚弱,而是在有些事情面前,你不得不低头……”
“那你不考虑离婚吗?”
“没有。”年轻的妈妈摇了摇头,“至少他对我是真的好,我也很爱他;至少我们有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儿,为了这两样我就不会离婚。”
那你觉得幸福吗?
剩下的话,沉青闫问不出口了,她涩涩地望着对面的女人,原来看起来那么幸福的一家,其实也是骗人的吗?
……
第二天一早,何靳言又来了。
看他一身寒霜,想必是才从外面回来。就算之前发生过那么不愉快的事,这个男人依然每天准点来她面前报道,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感觉怎么样,今天好些了吗?”他把大衣脱下,确认自己身上没寒气了,才敢在她身旁坐下。
“我很好了,马上可以出院了。”
“嗯,出院是几号,我安排安排来接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她下意识的就是拒绝。
“你不说,我也可以从医生那边打听,到时候你别怪我把你拦在医院门口难堪就好了。”
“……”
又是这样……
沉青闫隐隐有些发怒,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她咽了咽口水,转过身躺下了。
“……”何靳言安静地坐在床边,没有再吵她,他知道这几日自己有点死皮赖脸了,但是没有办法,想要她“回心转意”,他只能这样。
这段时间,她不在家,他一晚都没有休息好,以前不会察觉到的普通,现在竟觉得如此弥足珍贵,他自责又愧疚。
前两天她的病房一直有外人在,他每次来都不好说什么,今天那个女人好像出院了,这间房又只剩下他的妻子一个人住,他犹犹豫豫,想要多跟她说说话。
嘴里斟酌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叹了一口气,生意场上的健谈,到他的妻子面前,全都土崩瓦解了。
“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去买。”他看到她放置在床头柜上的粥,第一眼就觉得寡淡,想着她于是没话找话。
“不用了,我现在还不能吃别的,这个挺好的,而且我也喜欢吃淡一点的。”沉青闫摇了摇头,拒绝了。
哦,她原来喜欢吃淡一点的,他都不知道。
何靳言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他虽然经常带她出去吃饭,但是每次点餐,两人都是各点各的,他重欲也重口,喜欢吃辣,而她点的餐,味道基本也跟他相同,他以为她也喜欢吃辣。
原来从来都是她在迁就他……
想到这里,何靳言觉得喉咙干涩感受,病房静谧的氛围令他坐立难安,他左右看看,见她杯子里没水了,急忙拿水壶去加,哪料由于他动作过大,水壶不小心碰到了她搁置在一旁装白粥的保温杯,“啪——”一声,保温杯摔在地上,白粥洒了一地!
“……”
何靳言受惊,又急忙放下水壶,去厕所拿毛巾,沉青闫无语地看着他在边上手忙脚乱,心想,眼前的这个男人,哪里还有平日里稳如泰山的气场——
被何靳言这样一折腾,沉青闫没了困意,她起身,无奈道:“放在那边让阿姨弄好了,你快去公司吧,不然该迟到了。”
“不急,我再去给你买一份。”何靳言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他收拾完地面,提起了她的保温杯。
“不用了,其实早饭我吃过一点了,我吃饱了,那些都是剩下的。”
“不行,你要多吃点,这个哪里买的,就是白粥对吗?”
“……”
沉青闫记得,自己曾经在图书馆看过一个段子,一战时期,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给自己的军队,发明了一种顶上带尖的帽子,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士兵在一对一的肉搏战里,多一份胜出的概率,可是他却忘记了,头盔对于士兵而言,除了打仗时佩戴,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用途,那就是在他们休息时,他们可以拿帽子当坐垫。新的发明,无疑是有点用处的,可是却抹去了另一项更大的用途,对于大多数士兵而言,行军打战能够利用头顶上的尖刺击败对手的几率小之又小,他们宁可拿头盔当凳子,让自己的屁股好好休息一下。
这是一则“强加于人”的典故,她跟何靳言的相处方式,很多时候都跟这则典故一样,他自以为没有亏待她,给了她那么多东西,可是却从来没有问一句,这些是不是她需要的。
因此对于他的好,她感到惶恐,感到不安,生怕接了这些,自己是不是又欠了他什么!
想到这里,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最近一连串的事情,搅得她实在太累了,她想要休息,可能之前都把话挑明过了,以前那些可以“忍忍过去”的琐事,她再也不想忍了。
于是她开口:“粥是阿姨做的,外面买的不干净。我吃了这碗真的够了,医生也建议我少吃多餐,你快去上班吧,我不会有问题的,你在这里,我反倒休息不好。”
“……”
说完,屋内变得死静的可怕,气氛尴尬异常,沉青闫扭过头,望向窗外,不想去看何靳言的表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保温杯放置回桌子上的声音,然后是脚步轻轻离去的声音……
“咯——”,门被阖上,沉青闫的心也瞬间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