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
    老头孙思文脸都气红了，叫鸡？！老夫是那种人吗？
    “那你说要我帮你出去见一个女人？”
    “那是因为……诶！”
    老头长叹一声，重新坐下来，喝了一大口酒。
    原来，老头孙思文家里有个很不错的老婆，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门当户对，都是书香门弟，从小一起玩，然后一起读书，一起进了卫生系统。
    两人也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家庭也算融洽美满，至今已有几十年婚龄了。
    可惜在孙夫人怀孕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
    因为一起车祸，孙夫人流产了，然后……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按说孙思文对他老婆还算不错，不能生就不能生吧，日子还是照常地过。
    但是随着年纪越大，膝下无子，难免不令人唏嘘。
    也就在五、六年前，老头孙思文在雅香，带了个年轻的女实习生。
    长得不算很漂亮，最多只能说是清秀吧，但人很好，做事认真，学习刻苦，老头孙思文看在眼里，难免有些爱才之意，就常常出手点拔几句。
    一来二去，两人相处的机会就多了。
    起先只是纯学术交流，后来家长里短也多少聊一聊，再然后，很多私密的话也不避讳了。
    男女在一起，“日久生情”是一个很常见的词语，老头孙思文也不亦然。
    按他自己的话说，自己年纪一大把，却忽然间仿佛年轻了十岁，什么春心萌动、小鹿乱撞都体会到了，很有一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劲头。
    “自从看了神雕侠侣，我懂了爱情，年龄真的无所谓……”
    林晓文叹息：“自从看了断背山。我懂了爱情，性别也无所谓……自从看了金刚，我懂了爱情，物种亦无所谓……自从看了人鬼情未了，我懂了爱情，死活都无所谓！”
    “……”
    老头孙思文一脸幽怨：有一句mmp在我心中憋了很久了，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后面的事想也想得到，老头孙思文与年轻的女实习生终于在一起了，却有缘牵手，无缘终老。
    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仅管小心，还是东窗事发。
    他老婆嫁家怒气冲冲来了十几条彪形大汉，恨不得把这对奸夫淫_妇揍个半死，再拿去见官。
    反而是孙思文的老婆拦住了，也没有发火，而是轻轻淡淡地对他说了几句。
    大概意思是她终生不育确实有对不住孙思文的地方，但是她一生作为孙家人，也没有其它有辱身份之处吧？
    所以孙思文出轨这事她可以不跟孙思文计较，但是让他选择，自家和外家，只能选择一个。
    孙思文很痛苦，但是在十多个彪形大汉的炯炯眼神，以及要送他去见医院领导的压力下，他还是被迫做出了选择。
    结果很明显。
    孙思文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和他一起渡过几十年春秋的老妻，至于年轻的女实习生……新鲜感是她最大的本钱，但是新鲜感一过，也就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已。
    以孙思文的资历、地位，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普通的女人，而付出一切的代价。
    于是孙家还是孙家，二口子重归于好，年轻的女实习生直接被取消了实习资格，赶出了医院，从此消失了孙思文的视野之中。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老头孙思文忽然间泪如雨下：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可是我没有办法呀，说起来我老婆也没有错，错的只是我一个人……可是除非不做选择，否则，无论如何我都会要伤害其中一个人，或许不止一个……”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世上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孙思文是悲剧，他六十多岁的人了，还哭得肝肠寸断、劳燕分飞；
    年轻的女实习生是悲剧，虽然孙思文给了她一些补偿，但她工作没了，在这行里恐怕也混不下去，只能黯然离开；
    孙思文的老婆也是悲剧，她年纪轻轻就一生不育，哪怕孙思文有了外遇，她都觉得自己没理由和他大吵大闹……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宁愿从来没有见到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老头孙思文哭得象个泪人儿一般：“我后来才想起，那个时候说不定她都怀孕了，但我什么都不知道，就那样让她走了……我真的，不是人啊……”
    唉！
    林晓文只能木然，他能说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孙思文是不是故意编个故事对他说，“渣男是没有好下场的！”
    你妹呀！
    只是看你那么想喝酒我才拿几罐酒出来，不是想和你玩真心话大冒险啊！
    真的不是！
    “说起来她家住得离这里也不远，也就是官铜镇过去，再过了丁家镇，那边有个梅花岭……她就住在岭下面一个村子里……”
    老头孙思文擦了擦眼睛，忽然又满脸陪笑：
    “小林啊，你看我对你也不错，有什么事挺帮忙的……你能不能帮我一下，帮我去见见她，看看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不是难事？
    林晓文鼻子都气歪了，官铜镇过去，再过了丁家镇，那边有个梅花岭……岭下面的一个村子……
    这叫不是难事？你妹的这纯粹是叫我跑腿呀！
    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你让我一个重病号帮你跋涉几十上百里去看一个女人？
    你要脸好象我就不要脸似的？
    “不去！”
    “小林……”
    “要去你自己去！”
    林晓文没好气道：“你真有心，我帮你打晕门口两个警察都行，但别叫我去帮你跑腿看女人……你自己开车过去看她一眼会死啊？”
    “我……”
    老头孙思文一脸为难。
    他是真的痛苦纠结，林晓文看得出来，或许是一边是家，一边是情人，两头为难吧。
    林晓文对此没有深刻的体会，不过光是左思思离开这事已经让他很不快了，哪还有心情操心孙思文这点屁事？
    把酒罐一扔，不容老头孙思文再说什么，直接关灯往床_上一躺：“夜了，睡觉了！”
    “唉……”
    老头孙思文在黑暗中长叹一声，枯坐了很久，才悉悉索索地躺上另外一张病床。
    其实他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念想而已，就算林晓文答应了，他就真的会让林晓文去替他涉入那个女人的生活？
    相见两无益，还是……让过去的归过去，将来的归将来吧。
    虽是如此，仍是浮想联翩，久久不能睡去。
    林晓文也是如此。
    明明喝了不少酒，却反常地没有一点睡意，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仿佛看到左思思的面容。
    姐姐……还是，不是姐姐？
    他都不知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生”，简简单单九个字，道尽天下痴男怨女。
    唉！
    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