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风没说话，端起茶杯，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喝两口之后，略微沉吟才笑问道：“老陆，听你的意思，似乎是对大陆没什么信心啊。”
    陆诚摇头道：“我就直说吧，大陆我也去过几次，情况……不怎么好，许多人饭都吃不饱，每年成群成群的人偷跑过来，只能干最低端的工作，即便这样，还是很多人趋之若鹜，对于未来，说实话，我是看不到希望。”
    “你看到的都是老黄历了，不用猜我也知道，最近几年、至少最近四年，你没有回去过。”林启风笑着道。
    “有什么区别吗？”陆诚皱眉。
    “区别大了，改革开放到今天已经四年了，对面声势这么大，你难道不知道吗？”林启风反问道。
    “听说过，但那又怎样？”
    “呵呵。”林启风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转过话题道：“老陆，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
    “我有在反思，但这跟这件事没关系吧？”陆诚不解道。
    “事情虽然没关联，但本质上是相通的。”林启风喝口茶，继续道：“你失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只顾眼前，决定一件事情最终走向的因素太多，每种因素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总是用老眼光去看新问题……老陆，你输得不冤。”
    陆诚皱着没不说话，但看表情明显不服，被个大二学生一本正经说教，面子上挂不住。
    林启风可不管他，接着道：“就拿你做多黄金期货这件事来说吧，你的理由是金价连跌了两年，应该触底了，接下来应该会反弹，你可能还幻想过金价重回80年的巅峰期，甚至打破之前的记录，但结果呢，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老陆，‘应该’这个词，是做不了依据的，判断需要理论支撑，盲目猜测就是场豪赌，结果如何全凭运气。
    你对大陆的看法也是这样，决定一个国家能否崛起的因素，无非就是政治、文化、经济三点而已。
    先说政治吧，大陆政府是靠无数先烈用鲜血换来的，任何国家任何势力都不可能动摇，之前可能走了弯路，但现在已经清醒过来，问题已经发现了，剩下的无非是怎么解决而已，对内改革、对外开放这条路有没有错，时间会证明，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文化方面也很简单，就是看一个民族有没有改变自身命运的想法和愿望，以及愿不愿意为之付出行动了。
    是甘心沉沦、任人剥削？还是奋起抗争、打破枷锁。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句话就是最好的诠释，日子过不下去，皇帝都敢掀翻，五千多年的历史，经过多少风浪，遇过多少磨难，依然没有断绝，这就是底蕴，五千年积淀下来的文化底蕴。
    近代以来，一百多年的屈辱，早就把国人打痛、打醒了，从文化、到人种全方位的否定，从骨子里面开始反思，方式虽然有点偏颇，但这种决心，改变命运的迫切想法，有哪个国家能做到？
    知识就是力量，人才就是未来，无论多苦多难，接受教育，改变命运这种想法已经深入骨髓，近似于执念了，大家都是同胞，你也是一名父亲，对此应该深有体会吧？
    至于经济方面，目前来看确实是块短板，但也只是目前，改革已经开始，包产到户基本上已经普及，手里有了地，用不了几年，你刚才说的挨饿的问题，就会解决，而且是一去不复返，有房有地，吃饱穿暖，跟其他国家的赤贫状况，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大家缺的只是钱。
    人类社会归根到底最重要的还是在人，一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超大型国家，所蕴含的巨大市场，是你无法想象的。”
    林启风顿一下，端起茶杯喝口水，刚才有点激动，说的也有点多，嘴巴都干了。
    但这是事实，还有更多的他没说。
    一个国家有没有自主权，有没有捍卫自己核心利益的能力，至关重要。
    远的不说，就拿旁边两个邻国开刀。
    现在正是岛国最风光的年代，日货横扫天下，号称美帝能做到的，他们也都能做到，结果一个广场协议教他做人，经济倒退二十年，之后一蹶不振。
    泡菜国现在形势也不错，53年开始，一直到96年，经济高速发展，40年从一片废墟，发展成国际大都会，从世界上最穷的国家之一，一跃成为发达国家，汉江奇迹由此而来。
    直到97金融风暴，一夜之间市值排名前十的公司，一半以上的股份被美帝收购，这么多年的发展，为他人做了嫁衣，辛辛苦苦四十年，一觉回到53年。
    这可都是盟友，亲亲的小弟，整起来丝毫不手软，自主权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没有捍卫自己利益的能力，楼建的再高，发展的再好，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别人都不用推，吹口气就倒。
    看陆诚似乎有点不信，林启风放下茶杯，笑问道：“怎么，不信吗？”
    “你说的政治、文化我都信，可经济上……没钱就是没钱，风刮不来的，潜在市场再大，没钱买那也是空谈。”陆诚说道。
    “老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还是想不通呢。”林启风郁闷了，这一刻，他为自己让陆诚继续管理银行的决定，产生了质疑。
    可他在这边认识的人就这么几个，明天就要走了，换人都没其他选择，只能深吸口气，继续道：“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同样一份工作，在这边每个工人每个月工资800，而在大陆，每人每月工资80，你会选择在哪边办厂？”
    “这还用选吗，十分之一的成本，就能做出来同样的产品，省下的十分之九，全部都是利润，傻子也知道怎么选吧。”陆诚不假思索道。
    “仅此一项就是巨大的优势，如果税收方面再做一些让步，守着巨大的市场，成本又低，资本会怎么选，不言而喻了吧？工人能挣到钱，政府也有税收，富起来只是时间问题。”林启风道。
    陆诚沉默了，想想自己刚说的话，感觉自己连傻子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