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243章 番外二百三十 梦回唐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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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大礼的咄咄逼人,唐老大有点扛不住,首先服软。当时的宰相是杜悰,就是两年前的西川节度使。是杜牧的堂哥,也是李商隐的表哥,还有个身份是唐宪宗的驸马,已经六十多了,老油条一个,得了个外号“秃角犀”,历史评价是才不周用,能力上比他弟弟杜慆差很多。这年七月,杜悰上书劝唐懿宗,希望派使者到大礼也拜祭拜祭世隆老爹,进行安抚工作。然后世隆改个名字,唐朝便给他正式册封,这样大家都有台阶下。唐懿宗也同意了,准备派左司郎中孟穆作为使节前去吊祭。不过唐老大办事的效率实在太低,到了十二月孟穆才准备出发。刚出发,就收到了大礼侵占嶲(xi)州(四川西昌市)、邛崃(四川邛崃县)的消息,于是马上回头,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
    王宽守不住,那么再换一个试试。这年,唐懿宗派湖南观察使蔡袭接任安南都护!
    公元862年正月,大礼再攻安南,这时唐老大有了防备,没有得逞。但不久,大礼又约了他的几个小弟桃花、茫、裸形等部落合兵五万多人攻打安南。
    公元863年正月,大礼五万人攻陷了交趾并两次破安南省会,这次唐老大损失毕较惨重。安南都护蔡袭为首的政府领导班子被团灭,仅仅一个会游泳的小秘书(幕僚)樊绰带着官印泅水逃脱(所以说游泳这门技术还是不错,关键时刻能救命),被杀被俘不下十五万人。
    蔡袭也许是史上最悲催的安南都护:别的都护没守住城,但至少会跑;他跑都比别人慢一拍,还拖累整个领导班子都获得了“因公殉职”的光荣称号!
    这次唐老大为了补充兵力,把在徐州、泗州招的二千兵派去防守交趾一带,其中抽出八百徐州兵防守桂林,并答应三年后调换他们回家。庞勋就是防守桂林的一员,还走关系当了个粮料官的肥差。
    看,大礼独立的蝴蝶效应终于显现出来了。如果没有大礼侵占安南,就没有政府征兵,也就没有后来因为政府某些短视无能官员的食言,引来轰轰烈烈的庞勋等人私自返乡之旅。
    大礼攻安南,唐懿宗在做什么呢?这一年二月开始,唐懿宗把高祖李渊的献陵到宣宗的贞陵,足足十六座帝陵都拜了一遍。不是因为他又多大孝心,而是他想出游。领着皇亲国戚、带着大量的随从、祭祀物品,一大帮驴友组成浩大的上坟祭祖团,却一路载歌载舞,时不时晚上开个盛大的party,几个月时间把关中游览个遍。
    正是:
    “瑶池宴罢归来醉,笑说君王在月宫。”
    而作为安南省会的交趾第二次被占,领导班子被全灭,都护府只得北迁到海门镇。人没了,朝廷再组安南领导班子的动力都没有,在当年六月一度废了都护府,直到七月份才又在交州设置都护府。提宋戎为交州刺史。以容管(现广西地区)经略使张茵兼管安南军府事。
    宋戎、张茵还是不行!
    公元864年,南诏再破安南、邕(yong)管。还越过大渡河、清溪关袭击嶲(xi)州和邛崃关打秋风。
    这年唐老大千挑万选总算蒙对派出了一个有能力、有作为的将领:原泰州经略使高骈任安南都护。
    高家世代在禁军中担任要职,属武将世家。高骈是南平郡王高崇文的孙子,身为富家子弟却没养成纨绔习气,而且武力值高,箭法也厉害,是现实版的神箭手。曾经“一箭贯双雕”,被称为“落雕侍御”。后又在当神策都虞侯时粉碎过党项人的叛乱,屡积战功升为泰州经略使。
    他上任安南都护后克服各方面掣肘着手整饬军容、加强防守,从此在安南大展拳脚,打得大礼很没脾气,后来又历任右金吾大将军、西川节度使,最后被封为渤海郡王。
    如果没有晚年的昏聩,他的一生是完美的。
    高骈来后,世隆见南边打的比较吃力,西面就有了和谈的意思,公元866年三月,派了清平官董成当使者,来到成都。四川节度使李福很高兴的准备接见时,董成却要求李福按国礼对待。这李福哪会同意,哪敢同意!这小弟的国家本来作为老大就没有同意,如今还想和老大平起平坐,怎么可能,想的太美!谈了五次双方还是谈不拢,李福生气了:“丫的,给你面子还蹬鼻子上脸了”。不谈了,关起来先请你们吃吃牢饭再说。
    还好不久接李福班的刘潼没有这么任性,刘潼就是公元852年派去招降巴山饥民的谈判专家,为人、为官都比较有大局观。他到任后就把董成他们放了,并把情况汇报给了中央,让中央去解决这种棘手问题。中央把使者接到了长安,唐懿宗在别殿很亲切地接见了南诏代表团一行。会中,唐懿宗很诚挚的表达了对世隆的亲切慰问以及对他老爹的沉痛哀悼。就目前双方边境形势,希望都能克制各自情绪,争取友好和平共处。代表团也带来了世隆的一些诚挚问候,对李漼老爹的沉痛悼念及对大唐文化的深情仰慕等等。双方在刻意营造的友好气氛下结束了此次交谈,会议取得了圆满成功。当然双方谁也没在国礼不国礼这些分歧上停留,有意忽略掉。会后,唐懿宗很高兴,赏赐了代表团丰厚的礼物,隆重送回南诏。
    这边愉快的国是访问刚结束,南诏小弟就给唐老大打脸,十月份,南诏又越过大渡河、清溪关来嶲州和邛崃关打秋风。不过这时高骈练兵有成,发挥关键作用,给了南诏军迎头痛击。不仅“白衣没命军”被打得差点没命,损失了三万人。南诏派来的伪安南节度使段酋迁也被干掉了,南诏设置安南节度计划失败。随后高骈相继收复了交趾、邕管,都护府也重新搬到老地方办公,这也算是给唐老大挽回了点面子。
    这次都护府移故地,并于都护府置静海军,重筑安南城,由节度使兼领都护,终唐一代不废,高骈就是首任静海军节度使。
    以上年代流水账大家看出什么没有?世隆在位初的五、六年,每年都要和以前的老大比划比划拳脚,打的老大伤筋动骨、鼻青眼肿的。这情况到了公元866年高骈出马时,才暂时扭转点了局面。但唐懿宗也不敢主动惹大礼那条恶龙,只是命令安南、邕州、西川各军队保住边界就可以了,其他不再追究、不敢追究。
    世隆经过这次失败也冷静了下来,毕竟也长大了,经过这么几年的政治锤炼,懂得了些取舍。知道高骈不好惹,打已经不再符合大礼的利益。那么打不过就求和吧,欺善怕恶、趋吉避凶人之本能。政治就是这样的,没有长久的敌人,只有长久的利益。
    公元867年,作为礼尚往来,世隆派杨酋庆为首的代表团到成都开始破冰之旅:拜见四川节度使,理由是感谢上次对其代表团的照顾,感谢唐懿宗的礼物。如果此行顺利,双方将有和解的可能。
    不巧的是,四川节度使又换人了,这次是一位新设置的定边军节度使李师望负责外交事宜。
    李师望就是参加过剿灭裘甫起义中的那个台州刺史。
    唐朝为何要新设定边军节度使呢?我们来看李师望是这么骗唐懿宗的,当时还是凤翔少尹(今陕西凤翔县副市长)的李师望假装很关心国事的对唐懿宗上书说:“嶲(xi)州地理位置是很重要的,大礼动不动就到嶲州打秋风。而成都路途遥远,遇有情况难以应变救援。不如另外成立一个定边战区,在嶲州驻扎重兵,总部就设在邛州,这样可以随时应付大礼的进攻。”
    表面意思没错,很为国家考虑。但有心人对着地图一比较就发现问题:邛州在嶲州和成都之间,距离成都不过70-80公里,而距离嶲州却是300多公里。你总部在邛州,兵力自然也在邛州,真遇到南诏进攻嶲州,等你从邛州慢悠悠的赶到,嶲州的钱袋子都被来回薅光好几遍了。
    整个朝堂,更无一个是贤人。
    就是这个建议,朝中上下无一人反对,竟然还被获得了唐懿宗的批准,李师望成了当仁不让的第一任定边军节度使。从一个副市长一下变成军区司令,背后不知花了多少钱财,和李琢一样是个“债帅”。
    既然是花了钱到手的官,那么上李师望上任后的主要工作就是收刮钱财,士兵和百姓都是同等剥削对象,得了不少民脂民膏同时,引得“士卒怨、群蛮怒。”
    这是没有任何政治眼光、头脑简单、腐败无能的贪官。
    和平符合唐政府和大礼双方广大人民的利益,但不符合李师望个人利益。没有仗打经过手上流通的物资就少太多,那还怎么搞钱?于是李师望找个理由竟然把代表团团灭,全杀了!真是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双方出现的一丝和解气氛也荡然无存。
    李师望在任几年捞的脑满肠肥,也搞的天怒人怨,最后自己看情况不妙,又抓紧走关系调走了,留下烂摊子给后任窦滂处理。哪想这窦滂比李师望还贪,西川局势每况愈下。
    世隆听到代表团被团灭的消息就暴走了,但是他还马上行动。为什么?成都是唐朝重镇,自然有重兵防守。南诏这几年国力损耗太严重,去年还打了个打败仗,缺兵少粮啊,出兵有心无力,只得先忍着。
    忍了一年多,这口恶气实在忍不下去了。公元869年,趁着唐老大忙着剿匪庞勋的机会,世隆打着为使者报仇的旗号,亲率倾国之兵进攻西川。从此,直到唐懿宗死,双方也没有和解。
    这就是伴随唐懿宗在任期间的第二个烦恼。间接来说,大礼也是导致唐朝国力衰败的一大因素。他不但右勾拳打安南,还时不时出左勾拳打打四川,搞得唐朝在两头都要重兵防守,两败俱伤。
    双方直到公元876年唐僖宗乾符三年,高骈派高僧景仙出使南诏,两国才结为亲戚:兄弟若甥舅之国。世隆此后改名酋龙,双方暂时休战。只是唐懿宗已经看不见了。
    据说世隆出生时,拳头是紧握的,掰开一看掌上写着:“通蕃打汉”四个字。通蕃倒不算很多,但世隆和唐老大死磕了一生却是事实。最后结果是唐老大被打伤了,自己也没落的好。常年军旅生涯,把自己的身体也拖垮了,最后感染病毒得了炭疽病,于公元877年正月英年早逝,年仅33岁。
    纵观世隆在位期间,一直在为争取大礼(南诏)与大唐的同等国际地位而奋斗不止。为此,都已经有了些病态的狂热。要知道唐老大虽然身体不佳,但人家底子厚啊。打仗最终拼的是国力,你这发展中小国,怎么和还处于世界领先地位的大唐拼家底?到了打西川报仇时,南诏因为国力损耗太严重,竟然把全国十五岁以上男子全部征兵,导致耕田的都是妇女。这生产力怎么上得去?全民还不得勒紧裤腰带。
    双方和好,双方王室也没几年好活。
    世隆这只蝴蝶翅膀影响了大唐,也把自己也给扇伤了。他只顾和老大斗气,不管内政和协调各部落关系,导致经济下滑、各部落离心。世隆死后,儿子隆舜(法)即位,又改国号叫“大封民”。南诏自此也由盛而衰,不久又到了大臣专权时代。改国号并没有给南诏带来好运,喜欢打猎的隆舜玩了二十年狩猎游戏,最后把自己也玩成了猎物,公元897年被权臣清平官郑买嗣指使王族近臣杨登,在善阐城(今云南昆明)杀死。隆舜20岁的儿子舜化有(贞)即位。叛徒杨登站错了队,被当了替罪羊,自己没落的好,还害得全家都挨了一刀。公元902年,舜化有死后,郑买嗣又杀了其年仅八个月的儿子和王族八百余人。至此成功篡位,自立为王,改国号“大长和”。
    这个王朝也没传多久,郑买嗣传位至孙子郑隆亶时,928年,东川节度使杨干贞杀郑隆亶,灭大长和国,拥立赵善政为傀儡国王,建立“大天兴国”。杨干贞自己当幕后老板。
    929年,杨干贞不愿再当幕后老板,于是一脚踢开傀儡赵善政,自己称王,改国号为“大义宁国”。
    杨干贞没得意几年,937年,段宗榜的后代、段誉的老祖宗,白族贵族通海节度使段思平用“减尔税粮米,宽尔徭役三载”的激励口号,忽悠来了滇东白族贵族高方、董伽罗和彝族等三十七部,集体灭杨干贞的“大义宁国”,正式建立“大理国”。
    由于不是靠自己个人武力打下来的江山,大理成了古代版集团有限公司。帮助夺位的李、高、董等大贵族都是董事会常任股东之一,老段家作为董事长也经常得“尊重”其他董事的意见。
    大理在公元1095年,宰相高升泰篡位自己当了“董事长”,国号也被改成“大中”。只是高升泰还没过足皇帝瘾,奈何身体不允许,第二年就驾崩了。之后被迫还政给段誉老爹段正淳,这样大理一直延续到了1253年才被蒙古灭国,国祚比宋朝还长,后面再详述。
    以一组简单数据大家看看:
    860年,世隆建国“大礼”
    877年,儿子隆舜改国号为“大封民”
    902年,郑买嗣篡位改国号为“大长和”
    928年,赵善政建立“大天兴国”
    929年,杨干贞改国号为“大义宁国”
    937年,段思平建立“大理国”。
    从数据看出点有意思的地方:这个小国家不管怎么改朝换代,谁当皇帝,大家看他们国号都必定有个“大”字,这难道也和岛国人思想一样,小弟当久了,总想当老大,都喜欢称自己为“大某某国”来yy一下?这么遥远地方发生的事件现在都和幼小的朱温无关,我们继续回到朱老师死的时候。家里的顶梁柱朱老师死了,拿现在倒在了工作岗位上,是可以算个因公殉职什么的,多少家里还能获得些国家补贴。可惜那时什么都得不到,而且朱老师还是个不在体制内的“赤脚老师”,补助想都别想。家里四壁萧条,连个丧葬费都凑不出来。好在朱老师生前人缘不错,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肯帮忙,大家多少都随礼意思了一下。在大家的够意思下,最后,朱老师被一张草席一裹,草草埋葬了,连口棺材都享受不到。
    葬礼过去了,朱老师一死百了,不再为柴米油盐发愁,而且托儿子朱温的福,历史虽不记得他的生日,可是记住了他的忌日。半个世纪后,在阴间(或已投胎)的朱老师和他父亲、祖父都被追认成了皇帝。
    那就是让别人羡慕的光宗耀祖。
    那时后话,目前剩下的孤儿寡母还是要活下去的,却更为柴米油盐发愁。怎么办?天无绝人之路,又在左邻右舍和三姑六婆等亲戚朋友的献计献策介绍下,朱母选择了去离家乡约二百里左右的邻县-萧县刘崇刘地主家打长工。
    萧县到明朝时又叫龙城,目前属徐州武宁军管辖范围。刘崇是萧县土生土长的官二代(比王式级别低很多),他老爹就曾在萧县当过几年县令,有一定的干群基础,也积累了好一些家当。老爹过世后,作为官二代的刘崇就在萧县当起了滋润、腐朽、又令人羡慕妒忌恨的地主生活。刘崇不算个苛刻的老板,对能干活,对大家庭有贡献的员工还是比较和善的。如朱母,当佣人很勤快,表扬!如小伙子朱老大朱全昱,虽然没什么力气,也比较肯干活,耕田种地,浇花育肥的老板说了就认真执行,也表扬。可惜老二朱存和老三朱温就有点偷奸耍滑玩叛逆,小的时候就不说什么了,渐渐长大,都将近十五六岁了还天天游手好闲。
    青春荷尔蒙躁动,每天都是强大的小宇宙爆发。无处发泄就舞枪弄棒,加上偷鸡摸狗补充的营养,反倒是打熬出一身好力气。但就是对老板吩咐的事不上紧:一个对老板布置的任务高兴时也去执行,就是执行率太低,做事马虎,粗心大意,十有八九出错,最后都要刘老板擦屁股。另一个朱老三是极度看不起也不愿意做那些耕田种地的粗活的,就经常和刘老板扯嘴皮,玩太极,耍无赖,左推又推就是不想干活。不听老板的话,不干正经活。两兄弟整天就这样在家啃老,出门闲混,时不时的在县里还干出偷鸡摸狗的事来,搞得整个县城都对兄弟俩不太认同,口碑一下就坏了,还附带职责刘老板对手下管教不严。正应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句老话。
    对此,好脾气的刘老板也生气了,觉得我又不是你俩亲爹,为何要对你们的叛逆买单。认为有必要再管教管教兄弟俩,希望他们不再啃老打起精神认真为老板做事。因此,刘老板约谈朱温。首先,刘老板责怪朱温说:“朱老三,你平时也就喜欢说说大话,说自己无事不能,我看是一无所能。你自己想想,从你到我家来打工这么几年,哪块田是你耕的,哪块地是你浇的?”朱温听不进了,并接口回敬老板说:“你们这些人品鄙陋,见识浅薄的市井之人,知道什么叫理想,什么叫男儿的志气吗?我朱老三会一辈子做个只会耕田的农民吗?”朱老三想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我怎么怎么的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少年,并不以无工作为耻,反以为荣,并且对老板也没有起码的尊重。
    这惹得刘老板有点生气,有句话叫‘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心想就算你是做大事的料,当下也不能天天吃白饭吧,如果这样下去那谁还干活,都守着人生理想饿肚子吗?我这不养闲人!
    生气的刘老板顺手拿起棍子就想敲打敲打朱老三,可惜这几年朱老三不是白混的,一身的气力,身手敏捷,还自学成才,精通武术。当即来了招空手入白刃,抢过棍子就折成两段,还一脸欠扁的看着老板,意思是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对于朱温以下犯上的挑衅行为,刘老板真的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转身到里屋要去找更结实点的棍子,扬言要打死朱老三。眼看一场流血事件(以朱温的秉性,流谁的血还不能确定)就要发生,这时候,刘老板的母亲刘老太出场。要说整个萧县谁对朱老三最和善,可能就是刘老太了。这次刘老太又制止了儿子的冲动,说:“朱三这个小伙子打不得,你们不要轻视他,他以后必然是个大人物。”
    大家问为什么,总要有点科学依据,给个理由先吧。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刘老太给不出科学根据,她只信因果循环、往生报应学说。
    刘老太给出的解释是:有一次看见朱温睡着的时候,看到他身上有一条赤蛇围绕,光芒闪闪,鳞甲森森的十分威武,就如天神下凡。吓的她一身大叫,惊醒了朱温,赤蛇竟然不见了。这就是刘老太给出的依据,大家将信将疑。
    这段应该又是朱温后来的智谋团编出来的。这个刘老太和大多数老人一样,比较喜欢活泼好动、调皮点的熊孩子。还有比较严重的老花眼和夜盲症,晚上看东西不太真切。又有点轻微的臆想症,外加是佛教徒,比较相信神灵因果报应什么的。朱温针对刘老太这点特意搞了点道具上演了一些特技效果给刘老太看,以便获得地主家第一权威人士的认可。事实上他成功了,老奶奶对神明一说是深信不疑的,以后的时间里,朱老三犯了错,要挨打都是刘老太出面摆平,甚至还经常帮朱老三梳头发,这算是高级待遇了,可见刘老太对朱老三比较宠溺,比自己的亲孙子还亲。有人私下说她老眼昏发也不在意,一直对朱温保持应有的善待。以后证明她的眼光的确正确,将来为整个刘家获得了千倍万倍的回报,即使朱梁王朝不在但刘家后人政坛常在。
    可见予人为善,总是有好处的。就当是一种投资:投资错误,只不过损失一些金钱,万一正确了呢?
    自己老娘出面,就算怀疑这依据不靠谱,面子还是要给的。刘老板就坡下驴,事情就暂时过去了。日子继续,生活照旧。
    这一年,楚王马殷在做工匠。
    这一年,吴王杨行密还窝在哪里做强盗。
    这一年,吴越王钱镠干起贩私盐的买卖,走起了江湖。
    这一年,21岁的前蜀王王建仪仗武力干的是杀牛、偷驴、贩卖私盐的工作,人送外号“贼王八”。
    潜龙在渊,等待风云际会扶摇上!
    他们将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我们演示怎么样才能行行出皇帝。
    这一年,以唐懿宗为首的上层社会还在继续饮酒高歌,纵情挥霍人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上层建筑的繁华是建立在底层人民的凋零上的,阶级矛盾逐渐加深,终会不可调和,引发反抗。在以后,唐懿宗会用他的实际行动向我们演示什么是无止境的挥霍,不论是嫁女、葬女还是迎佛骨,都是一场夺人眼球的富贵展示......
    朱温、马殷等目前还接触不到这些繁华,他们目前都处于社会最底层。
    这一年,唐懿宗的又一个烦恼来了:这一年爆发了庞勋为首的桂州(今桂林)边防兵(戍卒)兵变事件。兵变的起因并不复杂:士兵们想家了,而当领导的不遵守约定忽悠了士兵一年又一年,就是不让回乡,于是在几个愤青分子的带头下,一齐反了。可以说完全是当官的不作为造成的。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领导的,不要官字两个口,说话当放屁,后果很严重的。
    大礼(南诏)的蝴蝶翅膀到了现在,连锁反应发生了,唐老大又要开始救火!
    这一年,唐懿宗把岭南分为东西两道,东道省会广州,西道省会邕州(南宁),这就是两广分为东西的开始。前面说过,公元862年,为了应付大礼在安南的侵略,唐征调八个藩镇共三万兵力南下抗礼援南。其中,摊派给驻徐州的武宁节度使温璋的指标是三千人,任务就是防守广西各州县。
    温璋的第一人选是手下的两千银刀军。
    温璋向朝廷拍胸脯保证完成调兵任务,转头派人去银刀军营传达动员令,却碰到个很丢面子的问题:银刀军不去!
    是的,不听、不鸟直系领导温璋的指令,我就是不去,爱咋咋地!
    从银刀军个人的角度出发可以理解,毕竟这是要去遥远前线和外敌作战,外部环境恶劣不说,还有捐躯的风险,哪有徐州本土的安逸生活自在。从其他人的角度来说这是不可思议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国家安排正常的作战指令,军队竟然就敢抗令,这是该有多大的胆!
    别的军队或许不敢,但银刀军敢,他们有这方面光荣的传统。
    他们不胆敢抗命,温璋把他们逼急了,也被他们赶出了办公室,卷铺盖从哪来回哪去。
    银刀军的由来要追溯到四十年前,公元821年武宁军节度副使王智兴在徐州当地招募了两千多勇士,按三百人一军,组建为银刀、雕旗、门枪、挟马等七军,统称银刀军。
    王智兴个人武力不错,是员战将,国家经常需要他上战场秀肌肉。但他玩政治也和战场一样,属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组建银刀军之时就干了一件事,用兵变手段驱逐和他不和的领导武宁军节度使崔群,逼得朝廷追任他为武宁军节度使。
    这是第一次驱逐领导,理由正当,法不责众,朝廷没拿他怎么样,只得追认王智兴为武宁节度使,事态平息。王智兴得了这个职位后也卖力表现,建功立业!
    银刀军在王智兴的熏陶下除了他之外是天王老子也不认,即使后来王智兴调离徐州,银刀军担任后任节度使的亲兵卫队,这坏习惯也没有改变,首先遭殃的就是他们的保护对象-武宁节度使。
    银刀军组成说是勇士,其实盘根错节,都是当地的社团人士,平时就目空一切、欺善怕恶之辈,有王智兴这本地大将在,无论武力、势力都压的住、压的服。后来的银刀军组成也是这些老兵的徒子徒孙、门人弟子等,脾气和老一辈一样,后面的文官却没几个像王智兴一样的人物,都是空投司令,于是任形势就慢慢逆转,变成奴大欺主。
    公元844年朝廷派李廓空降担任武宁军节度使。李廓是吏部侍郎李程的儿子,这之前当过鄂县令、刑部侍郎、颍州刺史。还有个光辉的头衔:诗人。和著名诗人贾岛是朋友。诗人这行业在现在或许不吃香,但在以诗闻名的大唐那绝对是风云人物。
    按说这么一位有背景、有文化的大佬空降到徐州来,应该说银刀军会给个面子吧,事实相反,有文化、有背景是一回事,没服众本事银刀军照样不给你脸色。公元849年五月,诗人、官二代李廓被赶跑,最后没官可做,只得回家继续吟诗作对去了。
    这是银刀军第二次驱逐领导。法不责众,唐宣宗也没拿他们怎么样,调义成节度卢弘有点本事,还有人借机要闹事,被卢弘逮着机会杀个了出头鸟都虞侯胡庆方,这招杀鸡儆猴,取得良好效果,事态平息,徐州也平静了几年。
    公元858年,康季荣空投担任武宁军节度使。这货在公元855年当徐泗节度使时就挪用过公款二百万缗,东窗事发后虽然用家财填补亏空免了牢狱之灾,也被贬为夔州长史。现在当了武宁节度使,贪污本色没变,动不动还克扣士兵工资,这对于有着“优良传统”的银刀军来说哪能接受?没几个月,就被银刀军列为不受欢迎人士,赶跑了。
    这是银刀军第三次驱逐领导。情有可原,法不责众,唐宣宗也没拿他们怎么样,又调了左金吾大将军田牟担任武宁军节度使。
    田牟是大唐官宦世家,这是他第三次担任武宁军节度使。田牟就比较会做官,来了以后立马给大家发奖金发福利。还经常请大家喝喝小酒放松放松心情,增加增加感情,本来就是熟悉的老领导,还这么会做人,大家谁不给面子?事态平息!
    田牟这人不但会做官,教育儿子也不错,有“诸子皆以边上立功,累更藩镇,以忠义为谈者所称”的记载和好评!
    可惜田牟没干几个月,就喝倒在了工作岗位上,因公殉职。朝廷又为这个岗位发愁,很多人知道银刀军的彪悍作风,都不愿去。最后温璋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温璋配合崔铉一起镇压过康全泰兵变。是个根正苗红的官n代,和已故花间派著名诗人温庭筠是同族兄弟,大唐开国温家三兄弟温大雅、温大临、温大有是“一门三公”,温璋是温大雅六世孙,温庭筠是温大临后裔。祖辈父辈都是上层官场人物,在官场上很吃的开。到了温璋这里,和王式一样,靠父荫轻松进入官场。后在几个市的市长岗位上也历练了好几年,正是朝气蓬勃不怕苦、不怕累,迎难而上的时期。听到这个职位空缺,认为自己有信心可以管教的了那帮地头蛇,就主动为老板唐懿宗分担忧愁。
    温璋这人为官还算不错,为官做事还是很严肃认真公平公正,敢于担当的。只是人际关系不大会处理,脑子有点一根筋。银刀军喜欢的是田牟那种经常和手下打成一片吃喝玩乐的,怕的是卢弘那种敢杀人的。
    温璋这种空降人员,又不太合群,没多久就被银刀军架空。如今温璋还敢要求他们离开安乐窝去戍边吃苦?经过几个刺头添油加醋一起哄,群情立刻激愤起来,温璋也就重复了前己任的结局--被迫卷铺盖回长安向老板李漼诉苦去了。老板李漼看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让他当了长安市长-京兆尹。
    温璋当了京兆尹后,也尽心做事报答老板不责之恩,他做事的座右铭就是:“罪无轻重,恶无大小。除恶务尽,犯意方决,此谓之能治者。”在任期间也的确判了几件至今流传的案子,最出名的就是一代女神鱼玄机不小心打死婢女绿翘就被温璋给判了死刑。要知道鱼玄机还是他族兄温庭筠的红颜知己,本身又才貌双全,到现在也是绝对的女神人物。在那时过失杀人判刑,杀的又是婢女,应该只是交交罚金算了,绝对不能有这么重的判罚,但就这么的被老古板温璋给杀了,呜呼哀哉!倒真是执法如山!
    在公元870年八月,因为同昌公主死亡,发生了史上最高等级医闹事件。唐懿宗怒关主治医生韩宗绍等四家及其家属三百多人,准备收集好证词就叫他们全部给公主陪葬。温璋不忍心看牵连这么广,这边收了求情者天价贿赂,那边自然要在唐懿宗面前给大家开脱下。却惹恼了老板唐懿宗,被贬为振州司马,令三日内必须离开京城上任去。钻牛角尖的温璋一时郁闷想不开,留下一句“生不逢时,死何足惜”的感叹自杀了。气愤中的老板唐懿宗也给他总结陈词墓志铭:“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这是银刀军第四次驱逐领导。和前几次不同,前几次银刀军都抓到了领导的小辫子,朝廷也就捏着鼻子认了。这次温璋只是要执行中央的决策就落了这个结局,温璋无错!所以这次唐懿宗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唐懿宗不能再容忍这种不听指挥的军队出现,他要发飙灭了这帮无视国法的骄兵悍将。
    他找来了夏侯孜商量对策,叫他推荐一位有力人员负责妥善处理此次事件。
    夏侯孜首先能想到的是谁?王牌王式。
    一道人事命令(皇榜)八百里加急传到了还在浙江的原浙东观察使、检校右散骑常侍王式手里,随命令到达的还有夏侯孜的私信,信里传达了李漼对银刀军的处理决定和指导意见书。
    王式接过人事命令和私信仔细看了看,认真想了想,带着忠武、义成两镇士兵北上徐州。
    王式到徐州,银刀军是很恐惧的,两年前剿灭裘甫的战绩就摆在那,而且如今王式还是带大军前来。但王式先装着不搭理他们的意思,前面三天都是在城外办公。三天后王式以犒劳忠武、义成将士的名义在城里摆了个盛大的宴会,邀请所有有身份人员参加。请喝酒这招在田牟时代经常用,大家以为这是王式释放和好的信号,高兴的轻装前去赴宴,却哪知原来是鸿门宴。酒喝到一半王式就翻脸了,杯子一摔,伏兵闪亮登场,赴宴的银刀军首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个个被摁倒在地与地面亲密接触。王式一一宣布众人罪责,全部判处斩立决,然后马上又派兵去剿灭其他普通士兵。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开始到结束没用多久,二千作乱银刀军群龙无首,还在梦乡里就被拖出来摘了脑袋。最后没逃几个,几乎被一网打尽。包括他们的家属、师门和牵藤摸瓜到前代银刀军都跟着一起遭殃。
    当夜无月,正是月黑杀人夜!
    整个徐州当夜鬼哭狼嚎、血流成河。
    王式三天就圆满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整个徐州就这么点驻军一下被杀光了。
    这是王式仕途生涯的亮点还是败笔?很难说得清!
    从唐朝以后的发展趋势来说,李漼这决定太意气用事了。银刀军虽然时不时的赶跑不能胜任的指挥官,但决定没有造反自立门户的胆子。他们更像一个江湖教派,高兴起来可以为朝廷两肋插刀,不高兴皇帝的面子也不给,甚至插朝廷两刀。对领导不公平的待遇喜欢用自己激进的方式解决,把领导赶跑,逼朝廷换新领导。不杀光银刀军,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招安庞勋去桂林戍边。
    从个人来说,王式这招太残酷,银刀军把这账又算在王式头上。以后银刀军的漏网之鱼和裘甫残余部下组成杀手二人组,把王式一家逼的很低调的生活:这是野史记载的,也是正史不想记载的。
    李漼因为银刀门事件很生气,把武宁军节度使这编制撤了,降为徐州团练使,与泗州合一起最高领导称徐泗观察使。徐州驻兵仅留千人,为以后庞勋的王者归来提供了大大的便利。
    编制撤了,王式不可能降级担任,被朝廷升为左金吾大将军,回中央述职去了。来接力的徐泗观察使孟球有些开心不起来。
    孟球,字廷玉,公元843年的进士,正统科班出身,也是个诗人。
    诗人面临兵被杀完了的局面,怎么完成朝廷的调兵任务呢?
    只得再招。
    几个月时间,泗州招了一千二百兵,徐州兵就比较难招,还不够指标。这时有秘书(幕僚)给孟球出了个主意:招安。
    在当时徐州周边县城附近有大大小小好几股路霸、土匪,在山上种两棵树就问过路人强收观光费、买路钱,江湖人称绿林好汉。只是无本买卖做久了,受害者就不开心了,都向官府举报去。官府也为难,一个这些路霸、土匪只要钱不要命,单纯抢劫,还没升级到杀人刑事案件。二个最最主要的是当时州县实在没什么实力剿灭他们,打过几次都被人家打的抱头鼠窜而回,从此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
    孟球这里就想到了收编。他们呢,也觉得无本买卖做久了,创业第一桶金成功赚到手,为了下一代着想,也想换个工种。进入体制内当个公务员,不但有个固定工资,父母妻子和下一代还可以摘掉土匪帽子,过点安稳日子。
    孟球派出使者一提招安,加上一点承诺,各路绿林道的好汉还是愿意改行的,于是一拍即合,孟球超额完成任务。
    就这样,各路土匪集体跳槽,换套制服成功漂白当了正规军,庞勋、许佶等就是几股绿林好汉中较大的一股。但别以为土匪成大兵马上就会变成温顺的小绵羊。骨子里的匪气、痞气、傲气依然存在。
    公元863年,这年正月,安南都护蔡袭和他的领导班子因公殉职后,南方战事更紧张起来,别的镇兵力都过去了,徐泗两州的兵力也要抓紧赶赴前线了。
    中央命徐泗观察使孟球召募的数千人紧急赴援前线。
    孟球收到命令迅速做了部署:
    孟球从徐州安排八百人上前线,他们的父兄、子弟等还是驻守徐州。
    出发前,孟球和庞勋等八百徐州兵约定,三年一换岗。三年后会派新兵去接替他们回家。
    公元863年,八百穿上正规军制服的土匪被正式派往桂林戍边!大家告别家中老小背井离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桂州,只为有个更美好的未来。
    新兵满怀希望的出发,孟球不久却调走了。
    这些土匪改行的士兵,中央知道比较难管理,孟球一调走,就特意派了治军严格的崔彦曾来管理。
    崔彦曾有什么背景?淮南节度副使崔从之侄,岭南节度使崔能之子。和王式一样典型的官宦世家,高门子弟,以治军从严闻名!崔领导作为徐州、泗州两地军政一把手,安排亲信都押牙尹戡、教练使杜璋、兵马使徐行俭负责军队日常管理事务。
    在体制内上班的朋友会有这体验,政府对各岗位工种都编好了相应的岗位作业标准指导书,但到了下级分管领导那一定会严于这作业标准线。
    都押牙尹戡、教练使杜璋、兵马使徐行俭就是这样更严格执行作业标准的直接分管领导!
    管理严格是好的,但严格过分就是苛刻、残暴。
    做人严格处事公正大家敬你、畏你;做人残暴处事苛刻大家怨你、恨你。
    崔彦曾和王式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一个只罚不赏,言而无信;一个赏罚分明,言而有信!
    不但如此,都押牙尹戡、教练使杜璋、兵马使徐行俭三人还变着法儿轮流给崔彦曾支招延迟大家的归期。
    当时孟球和大家约定是三年就可以新征兵以调换他们回家。但崔彦曾可不理会前任领导的承诺。大家望眼欲穿总算到了三年,本以为可以回家。领导撂出一句话,“请大家再辛苦一年,一定让大家回家,谢谢,非常感谢”。
    众人没说什么,一年就一年吧,第二年时间到了,领导拍拍脑袋,“实在不好意思,呵呵,你们看,最近国家情况不是很好,要不大家再呆一年吧,谢谢,实在是非常感谢哈。”
    众人虽然不太高兴,还是没说什么,国家有难处,那就再待一年吧。
    大家怀揣着梦想,年年失望年年望!
    崔彦曾他们为何不放人?没什么为国为民的好心,一是徐州征新兵去换岗太麻烦,一来二去开销太大,舍不得;二是他压根没有为前任守诺的意思。
    就这样崔领导忽悠了一年又一年,到了公元868年都快六年了领导仍没有给大家换岗的意思。
    八百人从徐州来到遥远的桂州,一别就将近六年。不像今天,手机、电脑可以让天涯成咫尺。那是交通不便、书信往来都贫乏,咫尺是天涯的年代,家里没成亲的想佳人,成了亲的想妻儿,父母还健在的想父母。家里的亲人、朋友甚至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狗都是想念的对象,那都是让人记忆深刻的离别。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是离别。
    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
    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自别后遥山隐隐,更哪堪远水粼粼。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离别的诗太多太多,离别的人太苦太苦。这个苦大家自己懂,但领导不懂,也不想懂。离别的痛苦只有离别后才能深切体会,那是整整八百人的乡愁!离别后,令人向往的团聚就是大家坚持下来的唯一动力。
    这一年,大家又问何时可以回家。这次亲信都押牙尹戡给大领导徐泗观察使崔彦曾出的理由是:“实在不好意思,路费不够啊(军带匾乏,难以发兵),你们看大家请再留一年吧,明年,明年一定给足大家的路费,感谢大家配合下工作。”
    当然,崔彦曾作为大领导不会直接告诉大家这个理由,那太丢身份。这次传达指示人员是都头王仲甫。
    大家一肚子的怨气,众人就差脸上写着“我不相信”!
    虽然两地几千里,书信难通,但不表示就未通,有收到家书的士兵把实际情况一看,崔彦曾压根就没有征新兵来换岗的意思,这是准备让大家在桂州干到退休还是老死?
    大家需要个合理的解释!
    但王仲甫作为崔彦曾亲信并不会理睬这些,并没有有效引导。传达完指示后,王仲甫甩甩袖子想像往常一样走人,没有理会众人已经濒临爆发的愤怒。
    王仲甫就被当做大家的出气筒,下场悲催了。
    执法队长(都虞侯)许佶、军校赵可立、姚周、张行实、王幼成、刘景、王弘立、孟敬文、傅寂等九人忍不下去了,带领大家再次拦住王仲甫,讨要说法:既然你说没有路费,行,我们现在都不用领导发路费总可以了吧,只求能让大家能回去看看那是否还健在的老父、老母?那记忆里的妻子、儿女还有那个家。
    大家可以想象这个画面:几百义愤填膺的士兵围着王仲甫等人你一言我一语口沫横飞的说着、求着、吼着。王仲甫开始或懒洋洋的解释一两句,语音很快就淹没在众人的唾沫星子里。最后索性也不解释了,直接蹬鼻子竖眼的指着大家回骂着一些什么,或还对许佶几个出头鸟威胁着有惩罚的意思。众人这个时候又哪会退缩,期间或者哪个人唾沫喷多了,对方直接就用拳头巴掌回敬你,这样礼尚往来,场面就慢慢控制不住了—现场从最初的口斗慢慢升级成了全武行。
    军队哗变爆发!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
    王仲甫就这样被愤怒的许佶他们给揍死了!
    所以说事不过三,凡事话不可说尽,势不可去尽,势若去尽,缘分必定早尽。崔彦曾这么一年年的忽悠,把双方的最后一点情面也忽悠完了。
    王仲甫被打死了,现场的众人也冷静了下来。大家目前需要思考的不仅是回家的路,还有未来的活路。怎么办?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大家以前的热血、勇悍又被激发出来。既然做了,就众人做事众人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用崔彦曾同意了,大家组团回家!
    组团回家不能一盘散沙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需要有个领队的。许佶虽是事件的带头者,但只是个愣头青,在众人心中威望还是不够。大家需要一个有威望、有资历的人来指挥。
    很不幸,庞勋被当选了。
    为什么选庞勋?应该以前庞勋就是这些人的头头,现在也属他官最大。大家知道庞勋讲义气、遇事冷静有见识、能服众。
    以后一方军阀的诸葛爽和刘巨容此时还是小士官。而且刘巨容虽是土生土长的徐州人,但是个兵二代,原又是王仲甫的手下,缺乏群众基础。
    为什么说很不幸?自从招安后,庞勋就当了军队的粮料判官,就是部队军需官,大家的财神!这个岗位绝对是很有油水的肥差,能在军中担任这岗位,庞勋和崔彦曾的关系不会差,肯定也是花了代价的。除了不能回家,崔彦曾对他还算友好,庞勋的小日子过的比谁都滋润。有着这么好的岗位,谁会想自己炒老板鱿鱼?有这么滋润的生活,谁会冒杀头的风险去流浪?庞勋想着多呆一年就多呆一年吧,还能多赚一年的外快,以后回家日子会更好过。抱着这想法,身为前老大,现财神,大家群体抗争他都没有什么表示的意思。如今庞勋实在是不想当着个领袖,危险性太大,风险与收入不成正比。
    但形势不由人,事情发生了,自己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擅杀领导那是死罪,到时大家一窝蜂一散,自己和崔彦曾建立在金钱上的脆弱友好关系肯定是要被拉出来顶缸砍头的。而且不同意的话说不定自己都要被急红眼的同事当场清理掉。
    庞勋想了很久,兄弟的义气、大家的期望、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只能让他选择和众人一起担当目前的境况。
    于是干吧,以后也许还有再被招安的机会,现在我们先回家!回家之前总要做点准备工作,崔彦曾不给路费,我们自己去拿。正好桂州领导班子换届,老市长李丛调去湖南,新任还没来。这就给了大家机会,众人轻松撬开政府银行、仓库,把自己的工资拿到再说,多余的就算奖金。
    八百士兵还没脱下公家制服,就轻车熟路的干起了老本行。
    本来朝廷招安是一举两得,既减少了当地的不安全隐患,又增强了桂州的防守力量。可惜执行者崔彦曾等本是猪脑袋,却存着化学家的理想。硬生生的把八百有生力量变成了八百炸药桶,自己还亲手点燃引线,最终炸药爆炸,把自己炸死,炸药也自然灰飞烟灭。
    抢完了银行、粮行、兵器行,庞勋、许佶等规划好回家路线图,拿起手中的武器,那就冒着酷暑动身吧。
    回家路线:桂州(桂林)-永州-衡州(衡阳)-长沙-湘潭-岳州(岳阳)-鄂州(武汉)-江州(九江)-南京-润州(镇江)-高邮-泗州-宿州-徐州
    回家之旅将近三千里,没有飞机、高铁、轮船、汽车甚至牛马代步,回家基本靠11路-双腿。
    没有什么动员口号,也没有发动广大农民参与,八百人就这么悄悄的踏上回家之旅。
    此一去,一路披荆斩棘,不惧艰难险阻;
    此一去,一路披星戴月,面带风霜尘土;
    此一去,将不复还,最后身付尘土。
    此一去,正应了一句诗:
    八千里路云和月,三十功名尘与土。
    谁都知道,政府不会就这么让八百逃兵平平安安的回去,沿路必有各路追兵拦截,要不崔彦曾脸面何存,国家脸面何存?
    但众人都有强大的不屈信念。
    谁要拦我,我就杀他!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是大家共同的信念!
    众人一心拧成一股绳,又聚拢成一只无坚不摧的铁拳,朝一切阻碍挥去。
    一路受到的抵抗很脆弱,沿途州县根本没想到会有一支逃兵队伍经过。等到反应过来有邀功的仓促组织士兵、土团(民兵)、衙役前去剿灭,碰到这八百尖兵却毫无阻挡之力,轻易被击溃。
    随政府军一起被击溃的还有沿途老百姓为数不多的幸福。吃的喝的免费提供,不给不行,亲自上门去取搞自助。
    一路鸡飞狗跳,倒霉的永远是普通百姓!
    这是庞勋他们的看家本领,很拿手,毫无愧疚感。
    他们比裘甫军克制的是还比较遵守道上的规矩:只要钱财不取人命。
    等唐懿宗等中央高层收到信息是八月份,土匪返乡团已经走了大半个月,到了湖南境界。和裘甫起义一样,朝廷的尴尬在于南方腹心地带没有什么像样的军队。有点用的机动兵力都派到更南方抵御大礼(南诏)那个小弟的骚扰去了。
    没兵力剿,从边镇调兵时间又慢了点,而且和周边国家关系也不咋地,尤其是大礼那条龙。万一这头调兵来剿,他国又来打秋风,那就尴尬了,还是先安抚吧!
    这次唐懿宗派出他的核心成员--中使张敬思的太监代表团前去安抚。
    双方第一次洽谈在八月初,返乡团刚到湖南衡阳,高级太监张敬思来了,带来朝廷政策:赦免大家的一切过错,送大家平安回家,前提是不得去再去村庄、县城扫荡、抢掠了。
    庞勋一听,这条件还不错,正是大家想要的,就答应了。大家互相约束监督还真就没抢,一路平安走到了长沙。
    第二次洽谈在八月底:张敬思一看效果不错,还想进一步出点成绩,又来了,说:“你看一路也没有军队来找你们麻烦,国家是诚心赦免大家的过错,既然这样,你们是不是也要表达对国家、对政府的诚意呢?把武器盔甲都丢掉吧,拿在手里、穿在身上累的慌,还会引起政府不必要的误会。”
    不知道是张敬思的口才太好,还是庞勋他们太单纯。听张太监这么一忽悠,大家还真就相信,纷纷把武器扔给对方表达善意后,才继续前进。
    张敬思为取得返乡团的信任也就留在队伍里和大家一起行动,顺路作为监军监视返乡团是否有过分行为。
    所以我相信许佶他们的兵变绝不是有预谋的,想造反的人不可能轻易放下造反的武器!当然以后随着事件的演变,几次战斗的成功,让飘飘然的庞勋滋生了割据一方的野心,那是后话。
    至少到现在为止,庞勋等人初衷都只是想回家看看。
    放下武器后,有了盼头的返乡团步伐也轻快多了,九月初返乡团就来到了岳州(今岳阳)。这时,庞勋改变计划想从北走,借道襄阳回徐州会比较快点。
    这条决定的执行很快受到了现实的残酷打击。山南东道节度使崔铉命令士兵全副武装把守各处关卡,把返乡团列为不受欢迎人士,不准从襄阳借道。
    崔铉成功摆平过康全泰起义,出身名门望族,是当过两次宰相的老人物,还有魏国公的爵位,做事以稳为主。从他的角度看可以理解,襄阳后面就是两都,长安和洛阳。万一庞勋走着走着想去长安和李漼聊聊天就麻烦了,就算去溜一圈都要算一件重大安全事故,他要背主要责任的,所以坚决不让庞勋从襄阳过。
    从庞勋角度看政府也太见外,完全把我们当外人。我们武器都缴了,赤手空拳能翻出什么浪花?只是想回家快点而已,至于这么刀枪出鞘,戒备森严的挡路吗?牛脾气发作起来,坚决要过。
    双方僵持很久,口沫横飞,差点动手时,大家发现手上空空,只好讪讪的缩回伸出去的胳膊。
    返乡团郁闷的离开,这件事后,大家的心情都沉重起来,似乎政府的态度有点暧昧不清,复杂多变,前面的承诺不会是忽悠我们的吧?双方也没白字黑字订合同,到时到了徐州被逐个清算也没地方喊冤啊。
    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政客的那张破嘴。
    银刀军事件就摆在那,政府翻脸比翻书还快,可信度实在不高。
    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自废武功的傻帽。
    庞勋瞒着张敬思召集领导班子开会商量对策,会间,许佶把这问题挑明,大意是说:我们的罪比银刀军大多了,朝廷之所以原谅我们,是怕我们沿路搞扫荡,或溃散成流匪搞破坏。如果到了徐州,政府来个秋后算账,收拾起大家还不是分分钟?到时大家真就是大祸临头。
    在场之人深有同感,如果政府真的秋后算账,对盲从的士兵或许可以从宽,在场的出头鸟、领头羊,绝对是难逃一死,说不定还要株连家人。
    怎么办?靠政府施舍原谅不如逼政府不得不原谅。实力才是硬道理,拳头大才有话语权。
    大家一致决定自掏腰包重新武装返乡团队伍!
    再次武装的过程不会很顺利,毕竟不能、不好、不敢再打劫一次国库。但有钱好办事,大家最终还是武装起来了,张敬思再想劝大家放下屠刀时,大家也只是朝天呵呵一笑拿他当空气。
    张敬思管不了也没办法,武装就武装吧,只要不再抢劫闹事就好,这点要求本来也没在合同之内。
    回家的渴望就在那不远的前方,手中的刀枪是那唯一的保障!
    握着手中的刀枪,大家底气也足了些,继续启动回家之旅。襄阳那还是不去了,政府军人多势众,硬碰太吃亏,还是走江西,经安徽、浙西等陆路、水路联运到徐州会安稳些。
    这次旅程很顺利,江西、宣翕、浙西等地和浙东一样,没有多少正规军,面对几百明晃晃的刀枪根本不敢挡路。对他们来说反正上级也没下指示拦路,乐得开绿灯放行,这样不撕破脸皮对双方都好。还要感谢返乡团顺路把境内的不安定分子如盲流、土匪、强盗都吸收入团,使得自己境内治安安定不少!
    庞勋收留这些问题分子也是为了壮大自身力量,出于自保的考虑。毕竟自己力量越大政府越要考虑考虑翻脸的后果。
    皆大欢喜!
    众人浩浩荡荡,经过水陆联运顺利到达了润州(镇江),来到淮南节度使令狐綯的地盘上做客。
    七十多岁的令狐綯和温庭筠曾是好诗友,但水平和对方有很大差距,最多算是业余爱好。所以有一次令狐綯就请温庭筠做枪手代写一首词用来讨好唐宣宗。没想到温庭筠是个大嘴巴,没几天就捅出去了。这让令狐綯大丢面子,从此两人相识相杀。
    令狐綯的另一个好诗友是李商隐。
    都是天下名人。
    没办法,实力决定你的朋友圈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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