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川说得轻松，甚至微微笑了一下，许清苑却接受不能，疯狂后退，直到窗户边缘处。
    “不会的……不会的！”她回头看了一眼楼外，三层的别墅，她住在第三层。
    高出地面十几米的高度，在她眼里却没有多吓人。
    她不久前才经历过，比这更高的地方摔下来，但她没有感觉到一点痛。
    不，不能说没有痛，是痛到麻木，是心上的痛而不是肉体的痛。
    那双盛满温柔的眼睛，她第一次见，可她来不及记在心里，就被身下发出的清脆的响声惊住。
    如新年在耳边爆裂的鞭炮一般，那声响将许清苑的灵魂炸得四分五裂。
    身下的人似乎有话要说，但先涌出来的，是深红色的血液，鲜血在满是砂石土砾的地上蜿蜒。
    她胡乱用手擦着血迹，却越擦越多。
    最后一幕，是她被人拉开，波塞冬被两个男人小心地放到担架上，紧急送往医院。
    那个时候他还有体温，怎么自己睡个觉醒来，他就不在了？
    “慕川，你在骗我是不是？我不任性了，我不去g国了，我就在京城。”
    她飞快跑到自己的床上躺下，“你看我，很乖的，我哪儿也不去了，妈让我在房间待着，我绝对不会踏出一步。”
    她侧头，一滴泪落下，“你快告诉我真话，他没死是不是？”
    周遭众人，无一不掩面暗自落泪，顾千寻偏过头，手指在微微颤抖。
    为了许清苑，也为了星火。
    那是她一起并肩作战多年的朋友，他比谁都看得透，也比谁都敏感脆弱，如今竟然死了。
    “他死了。”
    沈慕川清冷的声音回荡，敲在许清苑的心头，也敲在顾千寻的脑海当中。
    “我……我在做梦。”许清苑摇头，捂住耳朵翻身，念念叨叨，“他没死，他不会死的……”
    许母捂住胸口，无声落泪。
    床上的人，从小声啜泣到放声大哭，最后抽噎着似乎要背过气去，家庭医生对着许父许母摇头，得到应允后，给许清苑打了镇定剂。
    顾千寻背对着众人，眼神发直，直到手被人握住，一股暖意从相握的地方传来，她回过头喃喃地说道。
    “他怎么会这么狠心？”
    “尽力了，都尽力了。”沈慕川压低声音告诉顾千寻，“第三次心脏跳停没救回来。”
    所有该上的仪器都上了个遍，强心剂不知道打了多少，可他还是没撑过来。
    许家内乱成一片，顾千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沈慕川带回家里的，淋浴的水流落在浴缸里，顾千寻打了一个寒颤，明明是夏天，她却冷得不行。
    “稍微洗一下。”沈慕川简单帮她梳洗了一下，然后替她换上睡袍，将人抱上床。
    沈慕川看着顾千寻出神的样子，心里发疼，她虽然从小经历过人情冷暖，但依旧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对待朋友和亲人极为上心，波塞冬死亡这件事，也将她伤得很深。
    “明天我们去g国。”顾千寻轻声开口。
    “好。”
    她虽然没见星火最后一面，但不能不送他最后一程。
    ……
    g国。
    穆许在机场等待两人的到来，顾千寻一身缟素，脸色憔悴，坐上车后便闭目不语。
    “洛斐尔抓到了吗？”
    “没有。”穆许摇头，“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消息，当时赶去救清苑姐和波塞冬的人，没追太深。”
    毕竟，波塞冬的情况危急。
    不知道是到了地方心情微放松，还是路途太过漫长，顾千寻只听到了沈慕川和穆许前面一段对话，紧接着便睡着了。
    当再次醒来，车子已经行驶到了医院。
    “人在太平间。”
    穆许带两人到了地下二楼，和其他楼层相比，这里明显温度要低很多，顾千寻不适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目光在尽头的房间外定格。
    四个人。
    每一个她都熟悉无比，但现在却不能相认。
    覃慎靠着墙壁站着，她察觉到顾千寻的目光，轻声开口，“寻姐。”
    剩下的四人齐齐看来，顾千寻勉强地一扯嘴角，缓缓到达太平间外。
    “他在里面？”
    顾千寻正前方是飞流，飞流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微胖男人，男人颔首，他这才“嗯”了一声。
    “我去看看他。”
    “诶！”
    飞流另一侧，是穿着精致的精瘦男人，闻言立即阻止了顾千寻，“死得太惨，身上缝了不少针，别看了，省得晚上做噩梦。”
    顾千寻眉头紧锁，疑惑地看了一眼虎面，开口道，“也算是和他道别，我什么没见过？不怕。”
    她扭头，看向镇定自若的覃慎，覃慎深吸一口气。
    “行，那就看一眼吧。”
    太平间的门被打开，里面一张床盖着白布，依稀可辨下方尸体的轮廓。
    顾千寻鼻头一酸，她曾经被星火烦得不行，咒他英年早逝，现在星火尸体被蒙住，她突然痛恨自己当初的口无遮拦来。
    “如果早知道自己会死，你还会不会推开清苑姐？”
    顾千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句话，她自嘲一笑。
    “你现在也说不了话了，反正如果我知道你……你死得这么早，肯定早早就将清苑姐从你身边带走，免得她现在哭得死去活来。”
    飞流张口欲言又止，却被虎面拉住，他极为沉痛地一摇头。
    “我替清苑姐送你最后一程。”
    顾千寻伸手摸到床边的白布，缓缓往下拉。
    最开始，她的手有些颤抖，在尸体露出头发后，顾千寻顿住。
    寸头。
    星火并不是寸头。
    她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不太敢相信，自己已经很久没见星火了，万一他不久之前剪的头发呢？
    顾千寻咽了一口唾沫，继续将白布拉下。
    稀疏的眉毛耷拉着，顾千寻一惊，星火是浓黑的野生眉，而面前这个人……
    她想也没想，迅速将白布全部拉开，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身后，传来一人紧憋的笑声，顾千寻缓缓回头，将手里的白布扔到虎面身上，冷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骗人好玩？”
    “不是，你听我解释……”虎面凑到顾千寻身边，还没说话，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